遲紜收到鐘為遞到茗云館的信是在十六的晚間,信上是寧如姒的字跡,其上言道他們已經按遲紜所說辦妥,也問遲紜何時兌現(xiàn)解藥之承諾,當晚便有信送回到了緋香閣,后一日又被送進了宮中,信上囑明恒十九申時中于東街遠香樓單獨一見,縱是寧如姒和明恒二人恐其中有危到了如今也只能聽之任之,畢竟現(xiàn)在這寫信之人無一處有紕漏。
十九這日剛開張沒一些日子名聲還不甚廣的遠香樓便入了一位身著文士長袍的青年男子,但若細看的話卻也還是能瞧出他手上有持兵刃所致而非常年握筆所致的厚繭,這正是摘了那面具脫了那明衛(wèi)服飾光明正大出現(xiàn)世人面前的明恒,換句話來說他現(xiàn)在是寧恒。
得了小二指引寧恒徑直上了二樓,待到得一間雅間門口卻停頓了片刻,眉目間似是有些糾結的模樣,之后還是抬手敲響了雅間的門,不過多時門邊自里而開,開門的卻是一個帶著紗笠的女子。
“寧公子請?!?p> 見著女子稍稍側了身,這語氣也有些淡漠,寧恒又是猶豫了片刻,之后便邁步入了雅間,之后便見身旁的女子毫不在意他會不會從背后偷襲背著他關上了門,當然他也并未出手。
此番前來是為自己和那二十幾個弟兄求解藥來的,若是他對那人身邊之人動了手后果可想而知,換作往常思路他會挾持住這個侍女留一條后路等看得情況穩(wěn)妥才放人,但他知曉那人對明衛(wèi)了解頗多,甚至對帝王都了解頗多,便是得穩(wěn)妥著些行事視形勢而定。
“主子已等候良久,寧公子還是快些的好?!避破遛D過身看著依舊不動的男子紗笠下的面色稍有些冷凝,說完便率先繞過屏風往里走。
聽得此言寧恒只一頷首便也跟了上去,可等看見端坐在自己對面的又一紗笠女子時不禁微蹙了蹙眉,但還是見他耐著性子走上前來拱手行了一禮,卻是未開言。
“寧公子手段利落,小女子佩服。”遲紜透過紗簾看著站在自己不遠處的寧恒,目中倒是真有些敬佩之色。
“幸得姑娘指點,”寧恒稍垂著眸讓人看不清神色,接著又道,“不知姑娘之前所言是否為真?”
說的自然是解藥之事,皇室秘藥之解難尋至極,他用了好幾年都未得半解,這女子卻直言自己有解藥,當也還是抱著些可疑之心的,但他自己解出了三分之一的解藥之方,這姑娘卻是直接將三分之二寫給了他,便是不信也得信了,如今問的就只是遲紜是否能不再提要求的給出解藥。
“君子言而有信,之前所言如何便是如何。”
遲紜淺淺話語落下,寧恒的心頓時便安定了不少,之后便見給自己開門的女子取了一旁小幾上擺著的小木盒遞到了自己面前,掃了一眼后便抬手接過,沉凝了一口氣后將木盒打開了來,里頭軟布墊著的正是兩顆黑漆色的藥丸,但他目中卻稍有不解之色。
沒等他問遲紜便又再度看出他心中疑慮一般道,“因著不易保存也不知你能救多少人出來便先未做太多,這兩顆你可先試一試是否為真,方子在第二層,但制解藥得耗時一月,思慮著你們應不下十人所以便也還備了幾顆你們之前吃的那方藥,該是能撐到解藥制出?!?p> 聽罷這話寧恒依言摸索到了木盒第二層隨即打開,便見著里頭確實有一張折疊整齊的藥方,卻未取出察看而是將木盒又合上,之后抬頭看向了一直穩(wěn)坐在那的遲紜,目中不解更甚,“你所求只是摧毀明衛(wèi)?”
許是在那黑暗中待久了的緣故,寧恒總覺面前女子所求之少有些不合常理。
“不然我還能有何求?”遲紜輕笑了一聲,卻聽不見多少疑惑。
“你該知道沒了我們還會再有,能摧毀,卻也能死灰復燃?!睂幒沲局汲谅曄鄦?,他實在猜不透這個女子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算將現(xiàn)在的明衛(wèi)摧毀了又如何,只要帝王有心照樣可以再有,明衛(wèi)不是他們,他們才是明衛(wèi),哪怕他們死了明衛(wèi)都還是在。
“我所求只有此,你若信我,從今往后這世上再不會有明衛(wèi)存在,今日我既毀了它,就休想再重現(xiàn)于世?!?p> 遲紜的話輕輕淡淡,卻是讓寧恒心下一震,也是這一刻他才隱約猜到了些這背后還藏著些什么,但明知現(xiàn)在他可能是在與虎謀皮也已經是與虎謀皮,卻就是不想回頭,也不想再有分毫拿命保護那人的心思了。
遲紜又道,“寧如姒還有事沒做完暫時不能出宮,你也不要輕舉妄動,我會用萬全的法子將她帶出來?!?p> 這便是將他們都給安排妥當了,寧恒無話可說只能點頭應下,隨即又聽遲紜問道,“你們可有去處?”
“暫避在如姒進宮之前的一處小院中,等一眾兄弟服下解藥后再做打算?!?p> 遲紜聞言思索了片刻,隨即抬眸道,“此處是我的地方,如若你覺得我所求甚少心中不安,那你們日后無有去處可在此處暫避,我手下沒有殺人放火的勾當只一些零碎的跑腿活,不妨礙你們金盤洗手?!?p> 這話有招攬之意,寧恒亦是聽得出來,但他和那些兄弟確實是再沒有地方可去,他是露過臉的人,局勢未穩(wěn)之前也不能太過招搖,若有一處安全之地能避到局勢安穩(wěn)下來自是好事,但現(xiàn)在問題是他能否信任這個女子。
“多謝姑娘,但在下需要同弟兄們商量再定,不知姑娘可否寬限些日子?”
“不急。”遲紜一語便是應下。
這時候該說的就都已經說了,寧恒自也就拱手告辭離去,但才轉身行了兩步便又回過身來看著遲紜,帶著些探究的問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這交易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尋常做買賣的也沒有這般問姓道名的習慣,她既是有了招攬之意,寧恒便也覺得自己也該是要問問,但最多的還是他總覺得這女子身形有些莫名的熟悉。
“小女子姓宴?!边t紜在紗簾下面不改色,就像早知道他會有此問一般。
宴姓在盛朝不多,京城里也沒有宴姓人家,寧恒雖心下生疑卻也沒什么辦法,又道了聲“多謝宴姑娘”便轉身離去,遲紜等他走后行到窗邊看著他隱在人群中的身影嘴角不由牽起了一抹笑。
“這是我能替你解決的最后一樁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