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分明已經(jīng)有了日頭出來,遲紜走在道上卻覺心間有些發(fā)涼,忽而便見得她停住腳步,身后的芷棋芷書都有些茫然,不過片刻便又見遲紜想到了什么一般轉(zhuǎn)身快步再往雨兮院去,兩人有些不明所以便也只能速速跟去。
行在道上遲紜的心中是一團(tuán)雜,萬千疑惑縈繞在其中,之前若說是因為再記起上一世之故未曾在意那些細(xì)枝末節(jié),現(xiàn)在便是覺得哪處都不對勁,因為她自己上一世根本就沒見過遲懷夢!
她被林斐帶回京時許氏已經(jīng)坐上了尚書夫人的位置,玉姨娘也被她解決了,挖出的自然是玉姨娘和憐繡的事,雖說遲懷夢無辜也是真真的遲家血脈,但遲惟運還是因此冷落了她。
林斐也和她提了一句遲家有個六小姐,但因著生了病便到莊子上養(yǎng)病去了,但許氏本就不是什么好心腸的人,想來是解決完玉姨娘就將遲懷夢送去了莊子上說是養(yǎng)病,所以她們并未見過,又何來那么細(xì)致的夸贊她眼鏡生的好看?
一路腳步匆匆直奔了雨兮院的主屋,院中遠(yuǎn)香還在那看著熬藥的火,晴風(fēng)倒是不見了人,遠(yuǎn)香見著又回頭來的遲紜也是一愣隨后急忙起身行禮,但哪知遲紜看也未看她便進(jìn)了屋,屋中的晴風(fēng)正往外走,見著遲紜也是一愣,卻是不敢多問只諾諾道,“小姐說有些不舒坦已經(jīng)……睡下了?!?p> 確也是如此,先前遲紜一走晴風(fēng)便進(jìn)了屋,只聽自家小姐說不舒服先睡一會兒再起來喝藥,這人剛睡下她剛要出去看藥還有多久好便見著遲紜又回來了,這會兒也是心下躊躇著不知該不該去將自家小姐叫醒。
“她可還說了些什么?”遲紜看了眼內(nèi)屋的方向面色有些涼意。
“小姐睡下時婢子只聽她呢喃了一句,”晴風(fēng)說著抬眼瞧了一瞧遲紜,“婢子也沒有聽的太輕,但好像說的是什么現(xiàn)在算不算還清了……”
此言一出遲紜搭在身前的雙手便倏然一緊,好一會兒都沒說話只那么看著內(nèi)屋的門動也不動,旁邊的晴風(fēng)和芷棋芷書也都不敢說話,但稍過片刻遲紜便閉了一會兒眸不知想了些什么,后便轉(zhuǎn)身又出屋去了,晴風(fēng)一時有些摸不清頭腦,卻也是不敢多說些什么的。
外頭遲紜在此踏上了回夕云閣的道,但到了那園中小亭時卻停了下來走進(jìn)去坐在了石桌旁,也不說話就這么看著一旁小池中游著的錦鯉沉思,芷書和芷棋相視一眼后也就那么站在遲紜身后等著,自家小姐向來想的多,也不算怪了。
其實現(xiàn)在遲紜心下想的事倒也不多,也就只有那么兩句話,一句“你看,你是挺壞的吧”,一句“現(xiàn)在算不算還清了”。
第一回出雨兮院時察覺到那些不對勁她心底便不禁的冒出一個念頭,而第二回出雨兮院的時候她肯定了心中的那個念頭,那就是那時和她說話的并不是遲懷夢,而是遲紜,上一世的遲紜。
所以她才能將遲紜、林斐和遲似瀾之間的事說的那么清楚,所以她才知道新帝繼位遲袁兩家局勢,所以她才知道上一世的戚容珩將林斐殺了,也知道上一世的遲紜被關(guān)入了重光寺修行一生。
在此前自己和遲懷夢在重光寺相談的兩次中,遲紜知道了是袁沛洲救了上一世的遲懷夢,還對其關(guān)心有加所以遲懷夢這一世才對袁沛洲有些癡狂,不惜一切都想阻止遲紜嫁給他,她喚的都是袁家哥哥,而這回喚的卻是袁公子,且說起時他是目中多的是歉疚,對,是歉疚,因為是不珍惜兩人緣分的遲紜,所以才會歉疚。
池中兩條錦鯉交纏嬉戲,看著看著遲紜忽而一笑,隨后將目光放到了遠(yuǎn)處的天際。
“還清了,你不欠我了……”
芷棋聽得自家小姐說話以為是吩咐了些什么,便走近了問道,“小姐你說什么?”
“無事,”遲紜說著拂了拂裙擺站起身看著二人淡然道,“去玲瓏軒看看表嬸吧?!?p> 說罷便率先出了亭,芷棋二人也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池中那兩條錦鯉在遲紜走后不過片刻也分開各往一邊游去了……
遲懷夢的熱病這一發(fā)尚書府中的閑言碎語便是愈演愈烈,許少淑早請時便被拒了門外,還在興德堂門口被遲紜虛情假意的寬慰了一番,一日都是心下不暢。
要說一開始的金氏是巧合,那現(xiàn)在連院門都不出的遲懷夢又是為何?且遲懷夢還是被司天監(jiān)的副監(jiān)正定過的明熒星,她將這明熒星也克了去不成?且這尚書府的人都知道是她將遲懷夢接回來的,這親近旁人自也是比不上的,再說她昨天白日里才讓麗秋去了一趟雨兮院,這晚上就發(fā)了病……
這一樁接一樁的著實是讓許少淑心下煩悶,她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遲紜才能有那么大的動作,但又實在想不通遲紜何至于連遲懷夢都拉攏的過去?
這廂尚書府且熱鬧著,這國公府里的戚容珩自也是聽云四稟了的,之前雖說已經(jīng)將云四撤了出去,但最近遲家事多,遲紜便讓他將云四放了回來,倒也如戚容珩所愿了。
遲家這兩日的事都入了戚容珩的耳,但他聽了也只是淺淺的笑著,像是覺得遲紜這般迂回著給人添堵十分有趣,云四抬眼看了看便也覺著這差事是也不錯,隨即便又將遲紜兩去雨兮閣和在亭中坐了那么一會兒的事也說了。
思南閣的人探消息要么不探要么就探全,說了些什么便也能聽就聽了,只不過云四知道芷棋身手在前一回遲紜在屋中和遲懷夢說話時便沒得以靠近,后一回是站在門口和晴風(fēng)說的便也就聽著了,池邊的亦然。
此事一稟戚容珩的笑便漸漸隱了下去,眸中也彌上幽深,將云四揮退后又在書案后坐了片刻,也不知其在想著些什么。
“剩下的人,我替你討?!?p> 一聲輕語消散在書房中,仿若飄雪落在湖面,看似被吞沒,實則在一點點的侵蝕,冰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