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間帶著些許涼意的風將燥熱驅(qū)散了些許,但到了午間卻又開始悶熱了起來,今年的天好像比往年要熱,畢竟往年這個時候還未將冰盆擺出來,這會兒卻已經(jīng)拿出來了。
天一熱人就乏,午時過后的遲家安靜的很,不是在午歇就是在各自院內(nèi)靜心做著些什么,遲紜是個例外一般的出了門,這回卻是沒那些需要想法子甩掉的人了。
昨日遲紜就和老夫人說了今日要出去一趟,借口便是去取上回定的茶,老夫人知曉她是個愛茶的,也從不將這事假于人手,所以只叮囑了幾句便放任她去,不可謂是太放心。
早間又通知過了金氏那邊,金氏自然是想著同上次一樣做法,但遲紜明明白白說了“天熱就不勞煩各位表哥表姐”,她也不會再去硬塞人惹老夫人和遲紜不快,便只能吩咐人備好馬車又多派了兩個能干的護衛(wèi)跟著。
遲紜順利出了府,在未時兩刻到了茗云館,依舊是上次那個伙計來迎,這回看便能看出他看向遲紜時眼中的恭敬倍增,不用說也是莫簡給這些人說了一說。
才在早已備好的雅間內(nèi)坐定,莫簡就在外敲響了門,入得里來便道邵毅出府了,遲紜心下暫定,只吩咐其看好這周圍,不要讓那些沒眼力的擾了大事,莫簡也不問,應(yīng)下后就出了雅間去了樓下柜臺后候等。
今日比前幾日都熱一些,按理來說茶館的生意該是好的,但今日茗云館的說書先生不見蹤影,也一早就掛了牌子在外頭說今日樓下散座不接待,是以人也少了許多,只有那么幾個人舍得花那個錢去樓上雅間。
約莫又過了一刻鐘,有伙計眼尖看見門外方停的馬車,便小跑到柜臺處和莫簡低語一句,莫簡聞言便出了柜臺向門外迎去,恰巧外頭的人跨入了門,莫簡便面上帶笑就是一禮。
“大人安好?!?p> 來人正是邵毅,只見其一身低調(diào)的湛藍錦袍,面龐英朗,只一看莫簡便開門見山,“邀本府之人在何處?”
邵毅來過茗云館,也見過莫簡,知曉其是此處掌柜,也知他親自來迎必是得了人吩咐,他倒是開始有些好奇究竟是何人才能吩咐得動茗云館掌柜了。
“大人隨在下來?!?p> 莫簡側(cè)身一讓,隨后伸手一引,邵毅毫無所謂的順著他引的方向去,待上了樓走到一間雅間的門前。
“大人稍后?!蹦喲粤T敲響了兩人面前的門。
不多時雅間的門便自里打開,邵毅抬眼望去,見著是一個侍女模樣的女子先是一愣,隨后好似又自己想通了一般,待看了一眼莫簡后便邁入了門,身后一直跟著的護衛(wèi)也緊跟著進去,卻哪知被女子伸手攔下,護衛(wèi)瞬時就將手中握著的刀橫到了身前,目中滿是戒備,邵毅也轉(zhuǎn)了身看著她目露探究。
“大人勿怪,主子吩咐,說只見刺史大人。”芷棋不卑不亢的福下身去。
邵毅略一沉吟,便對那護衛(wèi)揮了揮手,護衛(wèi)似還有些猶豫,但看著自家大人不在意的神情便低頭退了出去,卻還是守在門口,現(xiàn)在連看站在另一邊的莫簡時眼中都帶了敵意。
雅間的門再次關(guān)上,芷棋引人向內(nèi)走,還未過屏風,邵毅就覺自己鼻息間滿是沁人心脾的茶香,渾身竟是有些舒坦,待繞過屏風看見那方的人,卻忽而頓了腳步又蹙起了眉。
“女子?”
從昨日拿到信時他便認定相邀之人是個男子,方才見著開門的是個侍女也有疑惑,畢竟盛朝男子出門多帶侍從護衛(wèi),帶侍女在身旁的極為人所不齒,雖是如此但也不是沒有,這云城就有好幾個公子爺身邊愛帶著侍女的,便也想得通。
但此時面前坐在那的,卻是個女子,她身旁雖還立著一個,但看裝束是和為自己開門的女子差不多,這雅間內(nèi)又再無旁人,除了她也只能是她。
這么一打眼瞧去,此女不過及笄之年,而當年前國公爺與自己說這句話時她怕是方才降世,如此年紀,從何得知此句?
“刺史大人是要站著問我話?”遲紜擱下一盞茶在自己對面,隨后看向了幾步開外的邵毅,“女子又如何?據(jù)我所知大人不是個弱視女子的人物,大人若是瞧不起女子,此刻轉(zhuǎn)身出去就好?!?p> 此話一出邵毅又是一怔,心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但還是邁步走到了遲紜的對面坐下,就這么定定的看著面前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年歲的女子。
“大人請喝茶,不過小女子手藝不精,大人莫嫌棄。”遲紜示意了一下邵毅面前擺著的茶盞,神情泰然自若,不像是初次見一州刺史,反而像是在會友一般。
邵毅是有女兒的人,也是差不多的年紀,所以知曉這個年紀的女兒家是個什么樣子,活潑有余沉穩(wěn)不足,此刻看著遲紜,心下只有一個念頭,便是不能將其當一個少女。
再低眸看向面前的茶,邵毅思忖了片刻,便抬手拿起茶盞輕抿了一口,茶湯入口溫潤,卻帶著些許的澀,就像面前的女子一般,看著雖溫軟可人,實則暗藏鋒芒。
見他飲下了茶,遲紜心間稍舒展,“大人可是疑惑?”
“那句話你從何得知?又欲作何?”邵毅盯著遲紜的雙眸不放,人的眼睛畢竟最不會撒謊。
“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大人將前國公爺這句話記在心底如此之久,且一直躬身行之,小女子佩服,小女子此番便是為著大人的‘時’而來?!?p> 自己記了十幾年的話當然知道這一字一句是什么意思,邵毅聽得此言嘴唇稍抿目光愈漸凌厲,“你可知你在說些什么?”
當今天子尚在,他又無大功,奪嫡之爭明明顯顯,這“時”從何而來可想而知。
遲紜見狀也斂了笑,“邊疆戰(zhàn)事將起,定永軍重回戰(zhàn)場,其中卻有個毫不會武的右副將,大人覺得此何解?”
前者是盛朝人盡皆知的事,后者卻不盡然,有知者有不知者,邵毅尚且知曉,也想過其中牽扯,但卻不敢再往深處想,此時被人如此提起,便再由不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