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莊周亭,第一件事,陳木就是把開業(yè)酬賓的廣告給撕了。
早知道,把一等獎放在抽獎箱里,說不定真讓四爺抽中了呢。
就算托不成夢,他離開這個人世的時候,還抱有一絲幻想,也不至于走得那么失落吧。
人生無常,那些表面風(fēng)光的人,內(nèi)心是不是也有說不出的苦?
唯有真實的快樂才是自己的。
偶爾可以唏噓感嘆,但整體還是要開心快樂。
比如現(xiàn)在,陳木聞到了一股香氣?;疱伒南銡?。
火鍋直接放在了吧臺上。兩個人可以一邊賣報一邊吃。
雖然不專業(yè),但是敬業(yè)。
火鍋是小郎君做的,有模有樣,說是從報紙的“每日菜譜”上學(xué)的。。
“這世上還有什么事是你不會的嗎?”陳木拿起筷子,夸了一句。
有時候,夸獎是最好的鼓勵。
小郎君咬著筷頭,開心地看著陳木將一塊羊肉放入了口中。
“啊……”陳木大叫了一聲。
那叫一個辣。辣得整個口腔里都像著了火。小郎君!難道辣椒不需要用錢買嗎?
陳木剛想將羊肉吐出來,但遇上了小郎君期待的眼神,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好吃嗎?”小郎君期待地問道。
“呼……呼……呼……好吃!”陳木一邊吐著氣一邊扇著風(fēng),眼淚都快嗆出來了。
“好吃,那你為什么要哭???”小郎君歪著頭,無法理解。
“呼……呼……呼……因為,因為我想起了我媽媽。呼……呼……呼……我媽媽燒菜也這么好吃?!标惸痉笱芰艘痪洹?p> 小郎君低了低頭,隨即又抬起頭開心地說道:“好,那我下次還做給你吃?!?p> 這次,陳木的眼淚真的快下來。再這么辣,恐怕菊花也得遭殃了。
“你等下,我去趟衛(wèi)生間。”說罷,陳木幾乎是沖進了衛(wèi)生間,將一口冷水含到了嘴里。
有專家稱:辣,并不是味道,而是一種痛覺。
是真痛啊。陳木一直生長在江南,哪里吃過這么辣的火鍋?
好不容易緩解了一些,陳木才又回到吧臺。
吧臺上,老王正在埋頭吃著火鍋,一邊和小郎君在有說有笑。
陳木心里暗爽:辣死你。
“嗯,味道不錯,你這火鍋還差點我們湖南的野山椒,下次記得買點。”老王一邊擦著頭上的汗,一邊將一整塊辣椒放進了嘴里。
算了,這頓飯,還是讓給這二位高人吧。在下甘拜下風(fēng)。
“哥哥,王伯伯也說火鍋好吃?!毙±删豢涞酶_心了,也吃了一塊羊肉,反應(yīng)正常。
“你們吃,你們吃,我吃飽了?!标惸九滦±删纸兴^續(xù)品嘗,趕緊先休戰(zhàn)。
“對了,兄弟,我給你送報表來了。以后,有人托夢后,你就把報表填一下。”說罷,老王從兜里掏出報表,準備遞給陳木。
誰知一不小心,打翻手邊的調(diào)料碗,湯湯水水全潑在了搖姐的身上。
收拾干凈后。陳木看了看報表:“填好了交給誰?”
“當(dāng)然是燒了。燒了,下面就收到了。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崩贤跻贿呎f著,一邊又拿起了筷子。
………………
隔天,小郎君一吃過午飯就出去賣報了。
陳木去買回了一大堆花里胡哨的東西。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一次性買回了一大堆。
竹篾,鐵絲,彩紙,膠水,剪刀,畫筆,顏料……
小郎君不在,可以專心自己的研究了。然后,陳木開始在店里鼓搗起來。
“老板,您這是在干嘛?”過了很久,搖姐實在忍不住地問了一句。
“你不覺得我們還缺點什么嗎?”陳木頭也沒抬,繼續(xù)專心地做個手工。
“嗯,我覺得還缺個女主人。”搖姐的口氣里有一點調(diào)侃。
陳木白了搖姐一眼,也不知道搖姐能不能感受到。
但還別說,搖姐說得還真有點道理。如果要在這兒呆三十年,找個伴還確實有些必要。潛夢師又不是苦行僧!
“看出來了,老板,你這是想改行?”搖姐醍醐灌頂般地恍然。
“改行?”
“二百年前,槐樹街有個開冥店的,你知道后來他怎么樣了嗎?”搖姐話說的有點語重心長。
搖姐沒有表情,只能靠語氣里的音調(diào)表達自己的想法,也夠難為他(她?)的了。
“你能不能把話一次性說完,別賣關(guān)子?!币桓F絲扎進了手里,陳木一頭惱火中。這玩藝,還真不比捉鬼容易。
“后來,就沒有后來了。冥店的老板餓死了。因為這兒根本沒人需要這些東西?”
“你從哪里看出來我要改行開冥店?”陳木覺得搖姐太自作聰明。
“再說,你這技術(shù)也不行?。〉浆F(xiàn)在也沒看出來你要做個啥?!睋u姐仿佛認定了陳木要改行了一樣。
“你知道楊修是怎么死的嗎?”
又不小心扭斷了一根竹篾,陳木索性放下手中的工具,怒目而視。
終于清靜了。
陳木再度開始自己的手工。剪剪貼貼,寫寫畫畫。
很努力,也很笨拙。
直到天色將晚,陳木才慢慢直起了腰,長吁了一口氣,將完工的成品放在手里開心地端詳著:“終于完工了!”
“老板,你扎輪船干什么?你以前住在水邊嗎?”
“我的打火機呢?”陳木才筑起的成就感被搖姐的一句話推得轟然倒塌:“這明明是一輛越野車?。。 ?p> “啊,是我有眼無珠!老板,你這越野車簡直是惟妙惟肖,比真的還好看?!睋u姐已經(jīng)學(xué)會了教訓(xùn),改口之快,陳木都始料未及。
“你確實是有眼無珠,你連眼都沒有!你就是一把破椅子。”陳木氣得已經(jīng)無語了。
真的有這么差嗎?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以前,上幼兒園的時候,一上手工課,陳木就只會哭,實在不行,就故意尿褲子。后來,老師終于放棄了對他的引導(dǎo)。
唉,往事不堪回首。
但,也不至于差到像輪船的地步吧?怎么說,也是自己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完成的。
“為寂寞的夜空畫上一個月亮,
把我畫在那月亮下面歌唱,
為清冷的房子畫上一扇大窗,
再畫上一張床,
畫一個姑娘陪著我,
再畫個花邊的被窩……”
搖姐可能也感覺到和陳木實在是話不投機了,只能自顧自地唱了首歌。
這歌,他才學(xué)會幾年。很少唱,但是應(yīng)景啊。
陳木不停地深呼吸著,然后起身在吧臺里不停地翻找著,翻動的聲音很大。
搖姐唱得挺忘情,直到陳木拿出了一個打火機。歌聲這才戛然而止。
小郎君報紙賣完回來了,嘴里叼著一個棒棒糖,手里還帶著兩個,一臉的滿足,
看到零亂的滿屋,小郎君奇怪地看著板著一張撲克臉,手拿打火機的陳木。
“哥哥……”
“小郎君,走,哥哥帶你去玩?zhèn)€游戲。”
陳木說完,牽著小郎君的手,往店外走去。
出門的時候,還不忘了恨恨地看了一眼搖姐。簡直就是在說:“你沒有腿,出不去,你就在家呆著吧?!?p> ……
在街角的空地站定,陳木點燃了打火機。
“哥哥,你是覺得你輪船做的不好,要把它燒了嗎?”
“……”陳木不想再說話,只點燃了打火機。
哼,臭小子,等你身后停了一輛寬敞的越野車的時候,你就驚訝吧!
輪船,哦,不,看著像輪船的越野車在火光中慢慢燃盡,只剩下一堆灰燼。
陳木閉上眼,祈禱了片刻,猛一回頭。
啥也沒有!
怎么回事?那個冥店的阿婆不是說,燒了,就屬于自己了嗎?不對,肯定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就算是做得是輪船,那也應(yīng)該有一條船啊。
可還是什么也沒有。
“哥哥,你別難過,回頭我給你做一個?!毙±删龘u了搖發(fā)呆的陳木。
“咳咳咳,哥哥就是想讓你知道,有些東西做得不好,燒了也罷。大不了重來,沒什么好可惜的?!?p> “嗯,我懂了。大不了重來!”
你懂個屁啊,你懂。你懂哥哥心里遭受的一萬點的暴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