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店內(nèi)智斗
楊文韜把執(zhí)行通知書從地上撿了起來,說:“廖文昌,話別說的那么難聽,我們這是履行法律程序。你是永昌公司的負責人,也是永昌公司的擔保人,所以,你當然要履行判決書確定的法律義務(wù)……”
“我說過了,我沒錢!”沒等楊文韜說完,廖文昌便打斷了他的話:“我的公司不是已經(jīng)被你們查封了么,你們愛怎么處置怎么處置。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找了也沒用!”接著,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小沓鈔票,啪的拍在桌子上:“實話跟你說吧,我身上就這1000多塊錢了,這是我全家兩個月的生活費,你們都拿走,讓我們?nèi)ズ任鞅憋L吧?!?p> 這不是打發(fā)要飯的嗎?陳默雷心里生氣,臉上卻跟沒事一樣:“你先別激動嘛,咱們之間無冤無仇的,你跟我們發(fā)什么火呀?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嘛,難道你非得讓周邊的鄰居也知道你這檔子事嗎?”
廖文昌一想,覺得陳默雷最后一句話說的也在理,人要臉樹要皮嘛,引來一大群圍觀者畢竟不是什么好事,難免會影響生意。于是,語氣緩和了不少:“那好,你說吧,我聽著。不過,話不能全都讓你說了,我的意見你也得聽聽?!?p> 陳默雷見廖文昌的態(tài)度不那么沖了,便開始詢問。
玻璃桌一邊只能坐兩個人,負責記錄的楊樂見陳默雷和楊文韜把一邊的座位都占了,自己又不能坐到廖文昌那邊,便把廖文昌旁邊那把空椅子拉出來,坐在靠近陳默雷一側(cè)的桌角,開始記錄。
楊文韜說:“關(guān)于永昌公司的系列案件,東州法院兩年前就已經(jīng)做出了判決,要求你履行連帶還款責任,你為什么一直不履行?”
廖文昌蹺起二郎腿,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是我不履行,是我實在沒錢。我要是有錢,早就還他們了,用得著大老遠跑到齊江躲債嗎?難道我不想過安生日子?”
他嘆了一聲,說:“你們大概還不了解我。其實,我這個人特實在、特仗義,你回東州后打聽打聽,以前我在東州是什么名聲?有誰罵過我一句壞話,說過我一句不是?我以前也借過錢,那個時候,我是該還錢的還錢,該付利息的付利息,連銀行都跑過來主動向我提供貸款。
當然,后來因為我一時的決策失誤,造成了公司今天的局面??伤自捳f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們說,像我這樣講求信譽的人,怎么可能會當老賴?怎么可能欠錢不還?說句夸大的話,我以后還想東山再起呢,我如果壞了名聲,對我有什么好處?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楊文韜實在聽不下去了,打斷廖文昌的話,說:“以前歸以前,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跟現(xiàn)在的事沒關(guān)系。今天咱們說的是永昌公司的案子,你別東拉西扯,扯多了都是廢話?!?p> 廖文昌一聽,騰地站起來:“這位法官同志,你怎么說話呢?你們法院就是這么對待群眾的嗎?你說,我哪句話是廢話,哪句話不是跟案子有關(guān)?憑什么就不讓我說了?”
“說,說,說。他不讓你說,我讓你說?!标惸资疽饬挝牟?,說:“你坐下,咱們接著說。我倒是想聽聽你以前的事跡,聽說你還當過東州的人大代表,那個時候,永昌公司在你的手里一定很風光吧?!?p> 提到永昌公司輝煌的過去,廖文昌一下來了興致,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來:“那都是老黃歷了。不過說實話,那個時候,確實是挺風光的,想當年公司年年受表彰,年年是先進,記得有一年,我還以優(yōu)秀民營企業(yè)家的身份,受過老市長錢同豐的接見呢……”
陳默雷看似饒有興趣地聽著,時不時地還插上一兩句,其實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在進門之前,他就打起了門外那輛白色雪佛蘭的主意。
他時不時地掏出手機,撥弄幾下。看起來不經(jīng)意的動作,實際上是他在聯(lián)系李濟舟。
他把車的照片傳給李濟舟,讓他想辦法查一下這輛車是怎么回事,怎么會在廖文昌的手里。陳默雷推測,以廖文昌以前的身家,這種價位的車他是不會看在眼里的,所以,這輛白色雪佛蘭有可能是廖文昌剛剛從別人手里買過來的。
其實,這件事查起來并不難,只是需要費些工夫,因為二手車交易不一定要辦理過戶手續(xù),所以,不是所有的交易信息都能在交警部門查到,這就需要先通過交警部門查詢登記車主,再從登記車主開始一步步調(diào)查車輛交易情況,直到查到廖文昌這一頭。如果查到這輛車真是廖文昌買的二手車,就可以當場扣押,雖然這輛車現(xiàn)在也就值個兩三萬,但畢竟蚊子腿也是肉。
廖文昌這邊,只要不提案子的事,怎么都好說。他只顧回憶那段光輝的歷史歲月,壓根兒就沒在意陳默雷做什么。
就在廖文昌侃侃而談的時候,一個中年婦女走進店里,只見她手里拎著半方便袋排骨,朝陳默雷這邊瞅了一眼,然后,匆匆鉆進了收銀臺后邊的那間小屋,關(guān)上了門。
陳默雷原先還以為那間小屋是廁所,原來竟是間廚房。他朝那間廚房望了一眼:想必,這個中年婦女就是廖文昌的老婆信麗麗,而且看起來,這夫妻倆的伙食還挺不錯,至少今晚是這樣。
過了一小會兒,信麗麗走出廚房,坐到收銀臺后面翻看賬本。
陳默雷注意到,她翻看賬本時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是傾聽在他們的談話。顯然,信麗麗已經(jīng)知道他們的身份和來意??磥?,這個女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就在廖文昌吹的有些忘乎所以的時候,陳默雷突然插話說:“廖總,你既然做生意這么在行,那經(jīng)營這家門店應(yīng)該也不在話下吧?”
陳默雷話剛說完,便聽信麗麗咳嗽了一聲。
接著,便見廖文昌連連擺手說:“不行,不行。我是第一次干這行,沒經(jīng)驗,還沒開始掙錢呢。我現(xiàn)在是邊學邊干。”
“是嗎?”陳默雷微微一笑,話里有話地說:“可我怎么聽周邊的店鋪說,你這里已經(jīng)開業(yè)半年了。既然開了半年都不掙錢,那你這店怎么還開著呢?”
廖文昌一怔,隨即苦笑一聲:“嗨,萬事開頭難嘛。眼下生意是不好,可我也不想半途而廢。我這人就這樣,從不輕易認輸,從不輕易向命運低頭,無論做什么,總想做出個樣來?!?p> 話里話外,竟帶著幾分豪氣。
“噢?!标惸c了點頭,繼續(xù)說:“我有個親戚也是賣防盜門的,門店跟你這里差不多大,生意做得還不錯的。唉,對了,你這里的防盜門都是從哪里進的貨,進價是多少,生意不好是不是因為進價的關(guān)系?要不要我找親戚幫你問問,看看是不是換個廠家進貨?”
陳默雷嘴上關(guān)心廖文昌,實際上卻是給他設(shè)了個圈套。
在說這些話之前,陳默雷已經(jīng)在心里仔細想過了:廖文昌的回答無非有兩種,一是直接說出進價,二是以商業(yè)秘密或行業(yè)規(guī)矩為由拒絕回答,但這不是重點,隱藏在這背后的才是重點,因為無論廖文昌選擇哪一種回答,都會得出一個結(jié)論——店里的防盜門都是廖文昌的財產(chǎn)。既然是他的財產(chǎn),就可以實施扣押。
當然,陳默雷也知道,相較于巨額的債務(wù)來說,這點東西根本就是杯水車薪,但那也比什么財產(chǎn)都查不到要強。
然而,廖文昌根本不上陳默雷的套。在生意場闖蕩多年,他早就練就了一身聽話聽音的本事,他猜到陳默雷的意圖,不動聲色地說:“陳局長,不用麻煩你了。其實,我這里主要是給人家廠家做代理,安裝只是副業(yè)。你別看我這里有這么多各式各樣的防盜門,其實都是廠家的?!?p> 他朝收銀臺后面架子上的方向指了指,說:“你看,這是代理的牌照?!?p> 這時,陳默雷才注意到,架子的一個方格里擺著一副牌照。牌照蓋著大紅印章,鑲在一個金邊的玻璃相框里。至于這副牌照是真是假,那就要打個問號了。
只聽廖文昌嘆息一聲,感慨起來:“說實話,我也想單干,可我現(xiàn)在都窮成這樣了,哪里還有錢進貨呀?唉,這都是因為沒錢給逼得呀。如今我已經(jīng)到這種地步了,可那些債權(quán)公司就是不信,就是不肯放過我,非要逼的我背井離鄉(xiāng)、四處躲債,我是有苦難言吶。”
廖文昌給出了第三種回答,這的確讓陳默雷有些意外。經(jīng)過這一問一答,他更是知道這個廖文昌很不好對付。
不過,陳默雷從來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他又暗里地把防盜門的品牌發(fā)給了上官云,讓她通過關(guān)系查出廖文昌和防盜門廠家之間到底是關(guān)系,是代理關(guān)系,還是買賣關(guān)系。
陳默雷推測,代理關(guān)系的可能性不大,因為廖文昌已經(jīng)被列入了失信被執(zhí)行人名單,防盜門廠家如果招代理,應(yīng)該不會選擇這種有失信記錄的人。
從剛才的對話,陳默雷已經(jīng)確定,廖文昌肯定不會主動履行法律義務(wù)了,但他依然保持著鎮(zhèn)定:“那好,那咱們接著說案子的事。對于履行還款義務(wù),你有什么計劃嗎?”
“能有什么計劃?”提到還款的問題,廖文昌就皺眉頭:“這買賣做的怎么樣,是掙錢還是賠錢,那得看市場行情,所以,我也拿出不什么計劃來。如果你硬非要我今天拿出計劃來的話,那我只能說有錢了再還。其實呢,要我說,就算定出計劃來也沒什么意義,計劃趕不上變化嘛。你想,我就算給出了還錢計劃,可到時候我手里沒錢,到頭來那計劃還不是廢紙一張么?!?p> 他頓了一下,繼續(xù)說:“要我看呀,你們也別向我要什么還款計劃了,也別再往我這兒跑了。我什么時候有錢了,就什么時候還錢。請你們放心,我跑不了,做生意嘛,總得講究個口碑信譽不是嗎?再說了,我好不容易在這兒安頓下來,也不想再東躲西藏了,那種日子我實在是過夠了?!?p> 說著,他又感嘆起了以前躲債的日子。
廖文昌的話看似有道理,但陳默雷卻連標點符號都不信:安頓?你在齊江市沒房沒地,只是租了這么個門店,這算什么安頓?再說你這店里的防盜門,滿打滿算總共還不到一百套,就算一時買不了,也可以隨時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就憑這些,誰會相信你在這里安頓下來了?你這些冠冕堂皇的話騙騙小孩還可以,想拿來騙我,還是省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