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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zhí)行者說

第四十七章 有求于人

執(zhí)行者說 南坽望月 3203 2021-01-24 23:55:48

  自從執(zhí)行攻堅活動開展以來,周末加班就成了執(zhí)行局的家常便飯,作為執(zhí)行局長,陳默雷也不例外。

  這天周六上午,陳默雷將手頭所有的事情都暫時放到一邊,專門抽出半天的時間,去拜訪柳亞龍和廖啟昌。

  柳亞龍是陳默雷的第一個拜訪對象,也是他心目中接手永昌公司的第一人選。因為他的亞龍公司是東州鑄造行業(yè)的規(guī)模企業(yè),無論是考慮行業(yè)熟悉度,還是考慮經(jīng)濟實力,亞龍公司都更為合適接手亞龍公司的攤子。而且,柳亞龍還是東州市人大代表,相比非人大代表身份的企業(yè)老板,應(yīng)該多承擔一些社會責(zé)任。

  除此之外,陳默雷還有一層另外的考慮,那就是,因為與巖山煤礦的案子,亞龍公司曾有人匿名投訴過執(zhí)行局,結(jié)果事后證明是冤枉了執(zhí)行局,柳亞龍對此一直心懷愧疚?;蛟S因為這點心理作用,柳亞龍會答應(yīng)接受永昌公司也說不定。

  所以,陳默雷決定首先去一趟亞龍公司。

  上午9點鐘,陳默雷和李濟舟到達亞龍公司。再次來到這家公司,陳默雷有種恍如昨日之感。上次來到這里,是為了查清楊樂被舉報一事,這次是為了永昌公司員工的事,想想自己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柳亞龍已經(jīng)帶著幾個大小經(jīng)理在辦公樓前的臺階下恭候了。見到陳默雷,柳亞龍笑著迎上去握手:“陳局長是大忙人,難得有時間到我們公司視察指導(dǎo),我柳亞龍榮幸之至呀?!?p>  陳默雷客氣地說:“柳總客氣了,我可不是來指導(dǎo)工作的,我是上門求你來了?!?p>  來之前,因為擔心柳亞龍會借故拒絕,陳默雷只在電話里說有事相求,但沒有說是什么事,只說是見面再談。而柳亞龍這邊,因為上次的匿名投訴信一事,也一直想找機會跟陳默雷消融誤會,所以,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

  “好說,好說?!绷鴣嘄堊隽藗€請的手勢,說:“走,咱們?nèi)褪以斦?,兩位領(lǐng)導(dǎo)請!”說著,引著陳默雷和李濟舟去了辦公樓三樓的會客室。

  正式談話之前,柳亞龍先是寒暄幾句,他首先對陳默雷和執(zhí)行局表示感謝,感謝他去年帶隊遠赴千里之外的巖山煤礦為亞龍公司討回執(zhí)行款。

  柳亞龍的話不吝溢美之詞,或許這里面有討好諂媚的成分,但他畢竟是戴著人大代表光環(huán)的企業(yè)家,說起話來有條有理,有根有據(jù),讓人聽來倒也覺得舒服。不過,對于匿名投訴一事,柳亞龍卻一直絕口不提。因為那是一塊傷疤,能不揭就不要去揭。

  陳默雷抬頭看了看會客室的鐘表,已經(jīng)快要九點半了,但柳亞龍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好聽的話誰都愛聽,但時間不等人,他決定立刻進入主題。他迅速捕捉到一個說話的空擋,插話進去:“柳總,我們今天來不是聽你唱贊歌的,而是有事相求來了?!?p>  聽到這話,柳亞龍才把贊歌停了下來:“陳局長太客氣了。您但有吩咐,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給您辦好。”

  “柳總真是爽快人,我就先謝過了?!标惸最D了一下,說:“我這次來呢,是為了永昌那個的案子,我想跟你溝通一下我的想法。”

  “您說,我聽著?!币驗閯偛耪f的口干舌燥了,柳亞龍端起茶杯,一連喝了好幾口。

  等陳默雷把話說完,柳亞龍才明白對方的真實來意。

  他猶豫了大半天,一臉為難地說:“陳局長,您要是別的事還好說,可這件事真是為難我了。永昌公司那么大一個爛攤子,我真的接不了手。您也知道,這兩年鑄造行業(yè)的市場不景氣,又偏偏趕上了環(huán)保整治,我們上個月新上了一套環(huán)保設(shè)備,現(xiàn)在公司財務(wù)已經(jīng)捉禁見肘了。不瞞您說,我們亞龍公司這兩年也是在勉強支撐著,要說沒賺錢,那是假的,但真的是沒掙多少?!?p>  “可我聽說,你們公司這兩年的效益還是不錯的?!标惸讓α鴣嘄埖脑捰行⑿艑⒁桑f:“再說了,永昌的攤子再大,也不及你們公司規(guī)模的三分之一,我想,這個消化能力你們應(yīng)該還是有的吧?!?p>  柳亞龍苦笑一聲,說:“陳局長,你是不做買賣不知道民營企業(yè)的難處。沒錯,我們盈利的數(shù)額看起來是挺大,但拋去各種稅費,再拋去員工的工資,就剩不下多少了。如果跟您說我們公司的盈利額,您可能沒什么概念。我這么跟您說吧,收購永昌公司的錢我們拿得出來,但如果拿出了這筆錢,我們公司就轉(zhuǎn)不動了,不出三個月,公司就得倒閉?!?p>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呀!”陳默雷嘆了口氣,繼續(xù)說:“看來,永昌公司整體變賣的方案是很難行的通了,只是可憐那些下崗的員工了。他們大多數(shù)都來自農(nóng)村,本來想進城多掙點錢。這下倒好,拖欠的工資沒拿到手,飯碗也跟著砸了?!?p>  其實,陳默雷這話是故意說給柳亞龍聽的,他把永昌公司的員工搬出來,是想以此試探對方的態(tài)度是否會有所松動:就算亞龍公司不愿收購永昌公司,可如果他能收留永昌公司的下崗員工,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柳亞龍見多識廣,見陳默雷突然提及員工的事,立刻便領(lǐng)會到其中意思。然而,他也有自己的難處:“陳局長,我知道您心里記掛著永昌公司那些下崗的員工,可永昌是老企業(yè),也是勞動密集型企業(yè),不僅生產(chǎn)線落后,而且員工技術(shù)也落后,我們這邊真的很難消化那些員工了,況且,我們公司目前也不缺人。所以,我只能對您說抱歉了,你多多理解、多多包涵吧?!闭f著,向陳默雷雙手作揖。

  陳默雷聽到這話,心里頓時陷入一片茫然失落,他想立刻起身就走,但雙腿卻似乎不聽使喚似的黏在了沙發(fā)上。

  沒能幫上陳默雷的忙,柳亞龍心里覺得有些過意不去,說:“我知道你們執(zhí)行局的工作不好干,上次騰空別墅的那件案子,也讓我看清了你們的工作有多難。這樣吧,我今天在這兒向您做個保證,但凡我們公司還能過得下去,我絕不去催著您拍賣永昌公司的財產(chǎn),絕不給您添這個堵。”

  “謝謝,謝謝柳總的理解和體諒?!标惸啄樕蠏熘⑿?,心里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即便亞龍公司不催著拍賣永昌公司的財產(chǎn),其他債權(quán)公司也是會催的,如果到時整體拍賣的方案行不通,最終還是要走分割拍賣這一步。

  這也就是說,柳亞龍所做的保證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一廂情愿,沒有多少實質(zhì)性的價值。

  于是,陳默雷只好帶著遺憾結(jié)束了這次會談。

  走出辦公樓時,柳亞龍沖銷售經(jīng)理張向杰使了個眼神,張向杰會意地點了下頭,匆匆離開了。

  接著,柳亞龍對陳默雷說:“陳局長,您難得過來一趟,本來想請您吃個飯,向您鄭重地表示感謝,但既然您說還有事要忙,我也不好強留。去年我們公司那個案子,勞煩你們大老遠跑了一趟巖山煤礦,幫我們把合同款給追回來了,我一直沒機會好好謝謝您。

  今天正好您來了,我們給您和執(zhí)行局的同事們準備了一點東西,都是大米、面粉、食用油之類的,總共值不了幾個錢,也算不上行賄,算是我們對執(zhí)行局的慰問吧。一點小意思,請您一定要收下?!?p>  陳默雷遲疑了一會兒,說:“也行,那就拉過來看看吧?!?p>  “好,好?!绷鴣嘄堃詾殛惸滓邮芩倪@片心意,要跟他冰釋前嫌,笑得合不攏嘴。

  陳默雷答應(yīng)接受柳亞龍的心意,這讓同行的李濟舟犯了難。在這種場合,他不便明著提醒陳默雷,只好輕輕地扯了兩下陳默雷的衣角,然而,陳默雷卻毫無反應(yīng)。

  這下,李濟舟急了,忍不住低聲提醒陳默雷道:“陳局,這……”

  李濟舟剛要說“這是違反紀律的”,卻見陳默雷朝他輕輕擺了一下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幾分鐘后,一輛大面包車開了過來,張向杰下了車,拉開車的側(cè)門。

  柳亞龍笑著說:“陳局長,要不要看一眼?”

  “好?!标惸c了點頭,走到面包車前,探著身子向里面看了看,只見車內(nèi)后兩的座位都已拆除,里面裝滿了小袋的大米、面粉和成桶的食用油,還有兩箱白酒。不用說,那兩箱白酒肯定是給他和李濟舟準備的,而且,說不定那兩箱白酒比其他東西加起來還要值錢。

  陳默雷饒有興致地清點著禮品,李濟舟心里卻不是滋味:陳局一向潔身自好,而且他把法院和法官的形象看得極重,所以,他從來都是只搜刮自己人、不搜刮外人,可這回他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肯接受外人的東西了?況且亞龍公司還是永昌公司案的申請執(zhí)行人,收受當事人贈送的東西,這可不僅僅是違反廉潔紀律的問題,而是違反法律的問題,這一點陳局不會不清楚。

  當然,以陳局的為人,他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地這么做。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收受當事人的東西都是明令禁止的。

  李濟舟雖然嘴上什么也沒說,也沒有上前攔著陳默雷,但心里卻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上車之后,不管話說得有多難聽,他都要說服陳默雷將收受的這些物品上交監(jiān)察室,決不能讓他犯下這種低級錯誤、在小泥坑里摔了大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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