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余愿意客觀公正地評價白瑞樹。這人雖說長得好看，但從來沒主動以自己的“姿色”獲得好處——全員擺爛的時候把他推上去當頭另說——對待工作向來認真努力，即使自己覺得自己配不上當前位置，也在努力學習，提升自己，不讓自己白拿那些資源，也不干“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事。

　　白瑞樹對深淵登月工程的工作態(tài)度有目共睹，他不僅為自己重點負責的工作內(nèi)容準備了大量預案，也為和其他部門通力合作的交接狀況作了眾多查漏補缺的防備計劃。付出的腦力和體力勞動，誰見了都心中起敬。

　　“行了，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我真的不需要?！卑兹饦湔趧h除信息終端中存放的大量防備計劃，并調(diào)整有關后勤工作的預案優(yōu)先級。

　　好消息是，前者只需要刪除并通知下屬就行，后者只需要調(diào)整優(yōu)先級并通知。最起碼這兩樣事情并不需要從無到有地制作計劃，而“毀滅往往比創(chuàng)造容易”。

　　壞消息是，白瑞樹付出大量心血的東西，就這么隨著信息層面上的毀滅，帶著那些心血一起付之東流了。

　　“行了，別裝了，我知道你難受，大家都這樣。自己辛辛苦苦做好的東西一點用處都沒派上，是個人都難受?！彪S身老爺爺莫余正在指導學員心理健康。

　　“……本來這些計劃就是絕大部分不會啟用的東西，它們早在我制訂的時候，就注定只會有一份，甚至連一份都不會起效，我有什么好難受的？”白瑞樹刪光了所有不符合當下發(fā)展的計劃，開始調(diào)整優(yōu)先級，并通知遠在天邊（物理）的貨運航天器加速。

　　他曾經(jīng)以為，在月面搞大規(guī)模工程，在登月工程的前期，即使是李丹成這樣的天才，也會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使工程節(jié)奏相對貨運航天器的行程更慢，自己需要調(diào)整后勤工作重心，予以配合，才能推進登月工程，以現(xiàn)實意義的最高效率實現(xiàn)目標。

　　但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自己還是低估了所謂天才的能力。

　　當他在預計的時候，下意識給天才的表現(xiàn)設限時，他便沒能理解“天才”。所以，在此基礎上制訂的防備計劃，幾乎沒有一個是對的。

　　嚴格地說，“幾乎”可以去掉，沒有一個是對的。

　　李丹成抵達月表，接管工程部隊之后，整支工程部隊展現(xiàn)的面貌都不一樣了。

　　他們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便把貨運航天器的供能倉，那座看起來體型跟個金字塔似的奇觀建完了。

　　所謂極短的時間，指的是三個小時，這段時間從選定位置開始算起，囊括全部施工時間，還包括驗收。

　　這玩意可不是什么力大磚飛拿建材堆疊就能形成的工程造物，供能倉的設計難度和建造難度，狗看了都搖頭。

　　李丹成顯然不是狗，所以她看了兩眼放光。

　　白瑞樹做的補救計劃中，有不少都是“供能倉建設推遲，貨運航天器在月表暫留時間延長”的相關計劃，并且按照暫留時間的不同劃分了輕重緩急。正式行動預案中，則給供能倉建設留足了二十個小時期限，同時保障后勤工作正常進行。

　　但誰能想到李丹成只花了三個小時。

　　眾所周知，當人員數(shù)量一定時，后勤資源如果能夠妥善分配，那么后勤資源越豐富，工作效率越高。

　　如今，工程部隊的后勤支援設施建造趕在了物流運輸前頭，對整個深淵登月項目來說，倒是后勤部分在拖慢項目進度了。

　　白瑞樹沒辦法，只能調(diào)整貨運航天器航程，要求對方盡可能提速，越早趕到越好。

　　……

　　“你為什么一直待在指揮部？”莫余問出靈魂問題。

　　白瑞樹左右看了看，指揮部是基地中剛剛建起的正式建筑，燈火通明，第一宇宙軍的月面指揮部就在這里扎根，組織部的五個人有四個都在這——除了喜歡親臨現(xiàn)場的李丹成——室內(nèi)所有人都在忙碌，包括自己。

　　“現(xiàn)在是登月工程的極早期，后勤部門還沒有自己的駐月中心，我也只能在指揮部里做工作。等以后方便了，再建月面的后勤中心。”白瑞樹以為莫余是嫌自己沒有專用辦公室，在這太吵了。

　　“不是，我不是想說你在指揮部工作還是在后勤中心工作……這可是銀河共和國來到月球的第一天誒，就算這里是深淵月球，不是蠻荒月球，你難道就不想去外頭走走嗎？哪怕在外面一邊走動，一邊干活呢？我看你們的信息終端挺好用的，似乎沒有待在固定位置辦公的必要吧？”

　　莫余想看看深淵月球的景色，如果白瑞樹一直待在指揮部里，那可就只能看看指揮部的景色了。

　　“信息終端確實好用，但它的信息呈現(xiàn)方式，大部分是視覺信息，少部分是聽覺，再少部分才是神識信息。視覺信息和聽覺信息，沒有額外加密，我?guī)е畔⒔K端出去，不太方便?！卑兹饦鋼项^。

　　就算第一宇宙軍成員人均保密級別都比一般深淵遠征軍高，但白瑞樹接發(fā)的信息也不是人人都能看的。在指揮部還好，這地方保密事宜都齊備，白瑞樹拿著信息終端就能辦公，不怕自己無意識泄密。

　　但拿著信息終端在外頭晃來晃去，一邊到處跑一邊接發(fā)信息，這就多少有點泄密可能了。

　　“我想看外頭的景色，能想個辦法嗎？”

　　“外頭有啥好看的，除了工地就是基地，基地外頭滿地都是厚重大氣，現(xiàn)在還沒光線，照不到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p>　　“可是這是深淵月球誒。”

　　“行吧，看看簡單，但我要先說好，一會看了覺得不滿意，可不要找我發(fā)牢騷。”白瑞樹并不抗拒讓莫余觀景，簡單地調(diào)整了一下信息接收，讓基地最外延的工地外墻“監(jiān)控”投影到桌面一角。

　　莫余看了一眼。

　　天是全黑的，有星星一動不動——動的很慢，看作不動。

　　地上有光照的地方，乳白色厚重大氣正在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