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峰
透過梧桐葉散落下來的碎金般的陽光,明亮的屋子,虛虛的倒影通過窗戶落到地上,空氣中還夾雜著清晨的水氣,好聞的不行。
寧枝枝看了眼旁邊睡熟的繁雙,她伸了個懶腰,果斷穿衣下床。
一日之計在于晨。
并非是清晨的靈力更加的濃郁,而是在日初時,陽光中會帶絲紫氣,這縷紫氣,于身體大有裨益。
然而可惜的是,此時天空已然大亮,那抹紫氣,早就消散了。
寧枝枝只遺憾了片刻,很快就坐在窗口,開始打坐起來,雙腿盤腿坐下,雙手松松交疊,拇指相合,一呼一吸間,引入天地靈力。
這是昨日華樾長老教過的,她此時練習(xí),也不會被人懷疑。
雖然她還未引氣入體,但每日如此,于日后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一日復(fù)一日,白日里聽著各位長老的教誨,同老寧的話相結(jié)合一番,自己再加以練習(xí),時間過的很快,沒多久,三個月就過去了,也到了正式選拔內(nèi)門弟子的時刻,也稱為“大考”。
近日來,每日都可以看見不同的弟子往化育堂來。
有的白發(fā)蒼蒼,已是夕陽遲暮之顏,有的又是仙風(fēng)道骨,一身道袍,還有的著粗布短褐,龍行虎步。
大家坐在一起,同他們這群七八歲的小娃娃互相師兄師弟的稱呼著。
看著好笑的同時,又有著無比的心酸。
有的人,也許耗盡了壽命,也摸不道內(nèi)門的門檻。
而有的人,生來就屬于修真界的。
寧枝枝坐在桌子前,手執(zhí)毛筆,筆尖蘸取一滴飽滿濃郁的墨水,她才落筆一橫,突然心下一驚。
眼前不過一筆,但仔細看去,還是能看出些許門道來。她若是繼續(xù)寫下去,她那字,哪里像是個小娃娃寫的字,分明是有過上百年一日復(fù)一日練習(xí)才能寫出來的。
自來到這個時空后,她就再未動手寫過字,她都快忘了,七八歲大的孩子,哪里會寫那樣的字。
她一頓,筆尖的墨落到白色宣紙上,頓時暈染開了一片。
寧枝枝猶豫了一下,換成了左手,上面的字頓時歪歪扭扭起來,她微微側(cè)頭向旁邊的小娃娃看去,都是歪歪扭扭的,想來這么大的小孩都寫這樣的字。
一道靈力猛地打在寧枝枝額頭,她猛地皺起眉來,疼的齜牙咧嘴。
“師妹,大考時,還是得集中注意力,切勿左右環(huán)顧為是?!?p> 抬頭,是個面色和善的師兄,雖面帶微笑,眸中卻無多少笑意。
那男子在心中冷哼一聲,他監(jiān)考這么多年,妄想投機取巧的人多了去了,只是沒想到,這么一個七歲大的小娃娃,居然也有了歪心思。
被這么一打斷,寧枝枝也熄了旁的心思,開始認認真真的答題起來。
從這一場考試開始,各種復(fù)雜的修行知識理論,不僅僅為難了這些剛?cè)腴T的弟子們,甚至連之前復(fù)試信心十足的弟子也都個個面色慘白。
仿佛一陣烏云,停留在眾人頭頂,久久不曾散去。
但寧枝枝不受任何影響,刷刷刷的寫完了卷子,只留下幾道比較偏僻的題目。
她倒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覺得她這個年紀,應(yīng)該答不出來罷了。
寧枝枝剛答完卷子走出來,夏小雪就蹭到她的身邊,語氣哽咽:“枝枝,你覺得難嗎?我怎么覺得這么難,完了完了,肯定是過不了了?!?p> 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就回憶了一下老寧安慰自己的模樣,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沒事沒事,這次不行還有下次?!?p> 遠遠跑過來的董蘭蘭:“……”
你這安慰還不如沒有。
繁雙噗嗤一聲笑出來,重重地拍在夏小雪肩膀上,學(xué)著寧枝枝的語氣:“沒事沒事,這次不行明年還有機會。”
夏小雪一愣,猛地甩開繁雙的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寧枝枝被她哭的手忙腳亂,不知所措:“沒有沒有,我開玩笑呢,你一定能過,一定能過的?!?p> 好不容易才哄好了夏小雪,眾人已經(jīng)沒了精力,一起回了房間。
雖然繁雙她們都沒有什么底氣,但寧枝枝并不覺得自己會落選,哪怕靈根雙生雙克,在她一百歲之前,她都是方外之境的第一天才,這點,她還是對自己有信心的。
不同于繁雙三人的憂心忡忡,寧枝枝這一夜睡得格外的好。
第二日天將將亮的時候,寧枝枝推開門,就看見夏小雪雙眼紅通通地撲了過來:“我昨天想了想,我好像有好幾道題都錯了,怎么辦,這也太折磨人了,我昨天一晚上都沒睡好?!?p> “沒事沒事,等會兒結(jié)果就出來了,你一會兒就知道結(jié)果了?!睂幹χτ埠税参苛怂环?,這才同其他人一起到了最初來的那個廣場。
廣場之上,不僅是新來的弟子,就是那些復(fù)試的老弟子,也都面露期待,都一齊看向山峰處。
曉光拂山巒,旭日緩慢從山頭升起,紅霞遍布天際,剎那間,劃破云霧,露出山間真容來。
數(shù)十座山峰一瞬間顯露出來,仿佛是憑空而起,凜冽如刀削,磅礴之氣撲面而來。
寧枝枝也同其他弟子一樣,免不了心中澎湃。
山間鐘聲輕響,遠遠的推向云霄。
白蠶師兄手心一顆明珠,驀然發(fā)亮,在空中浮現(xiàn)一行名字來。
他念出人名,被念到名字的弟子,執(zhí)一炷香,于山頭拜上三拜。
第一個是白發(fā)蒼蒼的老頭,他拜了三拜,再抬頭,他手中的香已經(jīng)發(fā)出輕薄的煙霧來,煙霧裊裊向上,化出一串字來:十七峰。
老頭顫顫巍巍的往地上一拜,激動到淚流滿面:“弟子……弟子愿拜入十七峰,謝恩師,謝恩師?!?p> 遠遠的從山峰處飛來一縷金光,落入他眉心,這便是拜師成了。
后面的弟子,有香熄滅了的,那是被諸位長老給拒收的,還有煙霧化出兩個不同名字的,那是有不同的長老愿意收下此弟子,弟子可自己抉擇去哪座山峰,這是天云宗的傳統(tǒng)。
夏小雪被念到了名字,她僵硬著身子走上去,煙霧化出一串字:二十一峰。
她這才泄了氣,高興的滿臉通紅,噠噠噠地跑回來:“我中了,我中了,我真開心?!?p> 但后面的繁雙,董蘭蘭,她們的香只亮了一下,很快的又熄滅了,二人都是一臉喪氣。
但寧枝枝來不及安慰他們,因為已經(jīng)到自己了,她挺直了腰,緩慢地走上去,手執(zhí)香,輕輕三拜。
等她再抬頭,香煙裊裊,三十一峰的字樣顯露出來,她頓了一下,并沒有其他的峰名出現(xiàn)。
寧枝枝忍下內(nèi)心的失落:“弟子寧枝枝,愿拜入三十一峰,謝恩師?!?p> 在她的名字后面,是江尋川。
她抬頭向江尋川看去,在他拜完后,那香燃燒的極快,三十一個名字依次出現(xiàn)在其后,寧枝枝能清晰的聽見眾人的抽氣聲。
她眨眨眼,掩蓋住眸中的失落。
什么方外第一天才,同那真正的天才之間,果然還是有天塹的。
江尋川看了看上面的煙霧,快速低頭一拜:“弟子愿拜入第七峰?!?p> 若有若無間,寧枝枝仿佛聽到了幾聲嘆息,她仰頭,陽光細碎的落在她身上。
下一個是周瓊林,他同樣入了第七峰。
引他們?nèi)腴T的師姐已經(jīng)下來了,夏小雪突然回頭看了眼繁雙和董蘭蘭,她突然眼眶一紅,上前抱了抱兩人:“我在內(nèi)門等著你們,三年后,你們一定要入內(nèi)門,我和枝枝等著你們!”
“切,下次,我一定能進,誰稀罕你等?!狈彪p松開抱她的手,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濕潤,她臉上卻故作輕松。
“當(dāng)然,繁雙最厲害了?!睂幹χπχ嗳嗨哪X袋。
“還有我,我也是,下次我肯定能進?!倍m蘭不甘示弱,也站了出來。
“好,那我們約定好了,三年后,內(nèi)門見?!毕男⊙╇y得的沒有反諷出聲,而是伸出手,看著其他三個人。
“好,約定好了。”董蘭蘭笑了,輕輕伸出手。
“約定就約定,誰怕誰?”繁雙輕哼一聲,也伸出手。
“那就說好了?!睂幹χp笑,將手搭在她們手上。
有長風(fēng)吹起,撫過她們頭頂?shù)陌l(fā)絲,四人相視而笑,小小的承諾,在細碎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寧枝枝告別了小伙伴,跟著接她的陸文州師兄,到了三十一峰。
三十一峰很高,寧枝枝甚至能感覺到白云擦著她的肩膀而過,淺薄的云霧泅濕了衣袖,她微微低頭,向下看去。
幾只飛鳥從枝椏間掠過,驚起幾片落葉。
這便是三十一峰了。寧枝枝不由得在心里感嘆。
突然,一只火紅的大鳥掠過天際,長翅微揚,驚起陣陣狂風(fēng),鳥上坐著個黑衣美人。
她微微垂眸,目光下移:“這是今年進內(nèi)門的弟子?”
陸文州輕笑:“白師姐,是的?!?p> 隨后他的目光落到火烈鳥上,又道:“恭喜師姐得了靈寵?!?p> “少廢話,對了,聽說老頭子也收徒了,是哪個小蘿卜頭啊?”那位黑衣白師姐挑眉,目光下移。
“師姐,師妹她尚未引氣入體,您若是想比試,也到不了小師妹身上?!标懳闹菪銡獾拿碱^微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大好的回憶。
白師姐嗤笑一聲:“小陸子,你師姐我還不是這樣的人?!?p> 隨后她目光一移,落到了寧枝枝身上,語氣戲謔:“我猜,是這位吧?”
陸文州訕笑道:“師姐好眼力?!?p> 寧枝枝輕輕地揪了揪夏小雪的衣角:“小雪,這位師姐是誰?”
夏小雪一臉“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但看在寧枝枝的確一無所知的模樣,她還是耐心解釋了一番:“這是你們?nèi)环宓膸熃悖愣疾皇孪攘私庖幌聠???p> “我跟你講,三十一峰峰主裴遇之,座下有五名弟子,眼前這位白師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不,應(yīng)該來說,三十一峰的弟子都很怪,除了一個很能打的白師姐,其他人基本上都不怎么露面,哦,除了陸師兄,他時常接些引導(dǎo)新弟子的任務(wù),大概是為了補貼家用?!?p> 夏小雪的聲音看似很小,但落在白擒月和陸文州耳中,聽得可謂是十分清晰了。
“嘖,小姑娘,隨意討論其他人可不是有禮貌的小孩兒該做的哦!”白擒月輕嘖一聲,伸手提著寧枝枝的后衣領(lǐng),嗖的一下帶她上了那只大鳥,火烈鳥猛地一扇翅膀,一飛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