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章用袖子遮住鼻子，先低頭看了看那只酒杯，又仔細(xì)查看了一下那灘嘔吐物，然后審視了中年死者半響，隨后轉(zhuǎn)身在房內(nèi)緩緩踱步，雙眼不住掃視著房內(nèi)的各色陳設(shè)。

　　這時侍從將這處院子的當(dāng)家長妓洛仙，給招了過來。

　　那洛仙面容嬌美，雙眼勾魂，身著黃羅銀泥裙，單絲羅紅底披子，體態(tài)豐腴，胸部高聳，走起路來身姿輕盈，似乎帶有一股魅人的奇異韻律，不愧是頗有艷名的尤物。

　　也許還沒有自見到死人的驚惶中回過神來，洛仙雙手捧心，面容嬌怯，一副后怕模樣。

　　“將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笔虖拿碱^微皺，似乎大為看不慣洛仙的舉止，沉聲喝道。

　　“是，大人?！甭逑蓩扇崾┝艘欢Y，模樣楚楚可憐，卻是看的馬原與王融身軀都酥了，“今天大約寅末，此人喝得面色赤紅，醉醺醺的走進(jìn)院來。大人，你們也都知道，這等時候，是我們院子一天中最為清凈無人，恩客稀少……”

　　“行了，說正事，——你妓院什么時候有恩客，我們?nèi)绾沃溃俊笔虖拇蟛荒蜔?p>　　“大人，你好兇……”洛仙嘟著小嘴，剛要嬌嗔，見侍從雙眼一瞪，頓時嚇得嬌氣全無，老老實實道，“那時我剛服侍完幾名夜飲的恩客，送他們歇息，累得腰肢酸疼，想好好休息一下，但有恩客進(jìn)門，又不能不接待。這人進(jìn)院，也是豪奢，隨手?jǐn)S下了老大一枚金餅，要了這間雅間。

　　我回去稍稍梳洗后，上得樓來，發(fā)現(xiàn)這恩客已閉門呼呼大睡。我昨夜委實太過勞累，見他睡過去，也樂得偷個清凈，就在旁邊雅間小憩，尋思如恩客招呼，就立即前來侍奉。

　　那知一覺睡去，醒來已經(jīng)清晨。想到恩客賞了那么大一餅金子，卻沒有好好侍奉，忙進(jìn)門來招呼，卻、卻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嗚嗚……”說到最后，似乎又想到看到的驚悚一幕，洛仙禁不住雙手捂臉，柔聲低泣了起來。

　　就見她雙肩輕聳，嬌軀扭動，說不出的惹人愛憐。

　　馬原禁不住舔了舔嘴唇，如非周圍有人，禁不住就要上前將她給攬在懷里疼愛了。

　　“你一直睡在隔壁房間，那昨晚可聽到這個房間有什么異常？比如開門、閉門聲，比如爭吵聲？”靜靜聽洛仙說完，一直在房間內(nèi)踱步，雙眼鷹隼般不住銳利地四下掃視的劉章，開口詢問道。

　　“沒、沒有，人家雖然熟睡，但一向睡覺很淺，稍有動靜就會驚醒。昨夜確實這位恩客沒有起身出門，房內(nèi)更沒有別的吵鬧動靜……”洛仙伸出衣袖輕輕擦拭著眼角，似乎大為不滿這些家伙不解風(fēng)情，不知來安慰一下自己，神情越發(fā)幽怨。

　　劉章沉吟半響，忽然抬頭道：“他給你的那枚金餅，拿來我看?！?p>　　洛仙一愣，臉色微變，定定看著劉章。

　　見劉章對她伸出手，一雙鷹隼般的眼直直盯著她，洛仙一臉不愿，磨磨蹭蹭自袖子里取出了一枚嬰兒掌心大小的黃金餅。

　　劉章雙眼微瞇，仔仔細(xì)細(xì)看了看這塊金餅，又深深看了洛仙一眼，一言不發(fā)，將這枚金餅轉(zhuǎn)而裝進(jìn)了自己的袖子里。

　　這一幕，不僅惹得洛仙眼神越發(fā)怨恨，馬原等也是一臉不屑，這廝窮困日久，見錢眼開，連妓女的纏頭之資也搜刮，好生不要臉。

　　“怎么樣，還沒有看完？——裝腔作勢?！瘪R原冷笑兩聲，忍不住開口譏諷地道。

　　對馬原的諷刺置若罔聞，劉章再次走到尸身跟前，摸著下巴，皺著眉頭，一瞬不瞬死死盯著。

　　“可是有什么古怪？”侍從湊過來，低聲問道。

　　“你有沒有感覺這尸身好像那兒不對？給我感覺有些別扭……”劉章雙眼微瞇，喃喃自語著，瞳孔一絲外人難以察覺的精芒閃過，旋即像是嗅到了獵物氣息的豹子，頗為粗魯?shù)脤⒙逑梢话殉哆^來，“……哈，找到了……你仔細(xì)看看，你的這位恩客發(fā)髻為什么歪在一邊了？可知是什么原因？”

　　聽劉章這么說，無論馬原與侍從都大感匪夷所思：發(fā)髻歪了，與人是怎么死的，又有分毫的關(guān)系？

　　馬原剛要開口斥責(zé)，劉章擺手將他的話給堵回肚子，冷笑道：“這人全身上下衣衫端正，佩飾不亂，鞋襪未脫，說明一進(jìn)門，就遭毒殺，死在床上，——如此，為何他的發(fā)髻卻歪在一邊？”

　　馬原與侍從一聽，齊覺有理，心頭一跳，轉(zhuǎn)而眼神如刀子，盯向了洛仙。

　　“你放開我——”洛仙死死閉著雙眼，好像被尸身給嚇慘了，嬌軀輕顫，掙扎著尖聲道：“發(fā)髻歪了，是這位恩客進(jìn)門的時候，發(fā)髻撞在了門上的橫木?！?p>　　一聽洛仙的話，馬原與侍從頓時泄了氣。

　　劉章卻神色不動，繼續(xù)追問：“那，此人上樓，是什么樣子？是不是步伐沉重，行動緩慢？雖然喝醉了，卻走得非常平穩(wěn)？”

　　洛仙驚疑地看著劉章，不由自主地連連點頭：“這、這位大人，你、你莫非當(dāng)時在場？”

　　劉章轉(zhuǎn)過身，對著一臉迷惑的侍從，斷然道：“此人死于他殺，是被人逼迫服毒而死，——當(dāng)時這個房間內(nèi)還有一人?！?p>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大人，絕無可能，小女子明明只看到……”

　　“另外那人就在你眼前，你沒有看到也不怪你?！眲⒄吕淅浯驍嗦逑傻脑挘澳侨耸遣卦谒勒叩拈L袍之下，——死者身高五尺五寸，房門卻高近乎七尺，死者頭上發(fā)髻如何能夠撞上？只因當(dāng)時還有一人，藏在死者的長袍之下，用肩頭馱著死者進(jìn)門上樓而來?！?p>　　聽劉章的推斷，眾人面面相覷，一臉荒唐。

　　劉章毫不理會，拉著侍從走到房間唯一的窗戶前：“房間房門關(guān)閉，這妓女說……”

　　聽劉章話語粗鄙，那洛仙滿臉羞惱，狠狠盯了他一眼。

　　“……她就在隔壁，沒有聽到開門聲。那么房內(nèi)還另有一人，想要出去，只能通過窗戶。大人你來看，這扇窗戶，上端用窗鈕與窗框連接，要開窗，只能從下面由內(nèi)向外推。兇手從窗戶跳出去，重力作用下，窗戶就會自動閉合上，從而使得房間看上去好像一間密室，沒有外人出現(xiàn)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