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氣氛異常緊張。皇帝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二皇子,心里有一千匹戰(zhàn)馬奔騰而過。這些年來,老二在外南征北戰(zhàn),屢戰(zhàn)屢勝,讓他非常信賴和倚重,也給了他很大的兵權??墒亲罱恼{查讓他很是失望,老二的所作所為讓他感受到了危險,讓曾經的信任蒙上了灰塵。
二皇子跪在大殿里,氣都不敢出。
“說吧!”皇上冷冷的口氣讓他覺得不寒而栗。
“父皇,兒臣管教屬下無方,請父皇責罰!”二皇子頭點著地的回答道。
“意思是和你無關?”皇上語氣很冷酷。
二皇子擦了擦汗,“父皇,兒臣開始確實不知道這件事情,直到后來河城出事了,他們害怕了,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我。完全沒有預謀,是士兵無意之中發(fā)現有大批糧食,他們才起了貪心。”
皇上臉稍微緩和了一下,“即便運糧食的時候你不知道,那糧食用到哪兒了,你應該知道吧?!?p> “父皇,糧食就在軍中。”他哆哆嗦嗦地道。
“好啊,還不說實話?!彼麘嵟睾鸬?,隨手拿起一支筆朝他扔了過去。
二皇子低著頭不說話。
“還要我來幫你說嗎?”他氣地發(fā)抖,咳嗽起來。
二皇子雖然害怕,還是抱著一絲僥幸的心里。
“父皇,我也是怕萬一局勢有變,所以多儲備點糧食在軍中。”
“你需要的糧食,朝廷給你撥少了嗎?你屬地忽然多增加的人是怎么回事?”他厲聲問到。雖然每個皇子都有屬地,有屬于他們的子民,可是朝廷也會有監(jiān)管,絕對不會讓他們做大。
二皇子的身體不停顫抖起來。
“你這個逆子,我還活著的。你是想反嗎?想造你老子的反?”他氣地吐了一口鮮血出來。太監(jiān)慌忙叫到:“快傳御醫(yī)?!?p> “父皇,兒臣不敢?!倍首芋@慌失措地說。
太監(jiān)著急地說:“二皇子,皇上都這樣了,別講了”。
御醫(yī)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二皇子跪在那兒不敢動。過了良久,皇上緩過來了。
“你自己去把那些事情弄干凈,否則我絕不饒你。滾出去吧?!彼淅涞卣f。
二皇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退了出去。
老二回到府上,老三和老六已經在府里等候多時了。
“二哥,真要把人解散了嗎?”老三不甘心地問。
“不解散他們,我就被解散了?!彼魫灥恼f。
“我們這么多年的心血,說散就散了,不行,得想個法子?!崩狭f。
老二看了他一眼:“老六,有什么就說?!?p> “撒豆成兵”。
他們望著他,等他繼續(xù)講下去。
老六不緊不慢地說:“我們把這些人分散到各個地方去,比如我的屬地,老三的屬地,我們府里面的衛(wèi)隊,還有我們下面的軍隊里。每個地方人不放多了。以后關鍵時候把他們集合起來,就能派上大用場?!?p> 老三點點頭,看著老二說:“這個主意好。人少分散,不易被察覺?!?p> 老二想了一下,問到:“怎么訓練?送去軍隊的人還可以訓練。你們的屬地怎么訓練,一訓練就會被發(fā)現?!?p> 老六摸了摸腦袋,想了想說:“輪流換崗,一個月輪流一次。屬地的到軍隊,軍隊的到屬地?!?p> 老二還是有顧慮,他沉吟了片刻說:“可是在路途中也可能被發(fā)現,這么多人來來往往?!?p> 老六想想,這確實也有漏洞,可是暫時沒想到更好的辦法了,他說:“可以讓他們三三兩兩地出來,也可以通過打獵這些活動慢慢帶出來?!?p> 老二高興地點點頭,“老六,你這腦子還挺好使的。”
三個人哈哈笑了起來。
皇后聽說皇帝氣病了,急忙趕過來伺候。
“皇上,要保重龍體啊”。她擦著眼淚說。
“我沒事,就是一時生氣,現在已經好了。你別擔心。”皇上安慰到。
皇后微笑著說:“九王妃懷孕了,皇上又要添皇孫了?!彼肋@時候說點高興的事情是必要的。
皇上聽后,果然面露喜色,問到:“真的嗎?老九怎么沒說呢?”
“皇上日理萬機,老九怎么好來打擾呢?”
皇上高興地說:“什么話,打天下不就是為了兒孫嗎?添丁加口,人丁興旺,不論對于國家還是我們皇家,都是高興的事情。”
看皇上心情好了一點,皇后溫聲細語地說:
“皇上,咱們吃點東西吧,”她端著粥慢慢喂給他吃。
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雖然皇帝有三宮六院,可是結發(fā)妻子還是不一樣,她帶給了他無人能代替的踏實感。他看著她不再年輕的容顏,可是對自己的感情卻一如當初?;噬闲那楹昧嗽S多,胃口也好了起來,不僅多吃了兩碗?;屎笮睦镆埠苡淇?,雖然她很想打聽今天的事情,可是她不想破壞他剛好一點的心情,沒有吱聲。她相信,皇帝會站在她一起,選擇他們倆的兒子。
元帥要過大壽了,夫人邀請宛然去府上。
宛然對金戈說:“老夫人肯定是想南鷹,我們一起去給元帥祝壽吧?!?p> 金戈看著她,不僅有些擔心,她雖然素來貪玩,可對人情來往卻不是很喜歡,“你真的要去啊。到時候會有很多人去,你愿意去應付那些人嗎?”
宛然笑了笑:“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和南鷹去為老夫人,其他人,你去為吧!”
金戈笑到:“好啊,又算計我。”
她嬌嗔到:“你不愿意???”
他抱著她說:“愿意。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蓖鹑恍χH了一下他的額頭。
他們備了厚禮,帶著南鷹,來到元帥府。元帥府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王公大臣,皇親貴胄,絡繹不絕,乍一看去,以為要開朝會了。
元帥和夫人看見金戈宛然他們一家子來了,非常高興。
金戈帶著宛然上去問候:“元帥好,夫人好?!蓖鹑浑m然認了他們?yōu)楦改赣H,可是要叫出這兩個稱呼,還是難以出口。
宛然看了南鷹一眼,南鷹心領神會,馬上跑上前去:“南鷹祝外祖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痹獛浉吲d地抱起孫子,狂親了兩口。
元帥夫人趕緊把孩子抱過來,笑瞇瞇地說:“南鷹,過來”。
南鷹撲到她懷里:“外祖母?!?p> 外祖母親了一下他的額頭:“南鷹真乖?!?p> 元帥請金戈去了大廳,老夫人帶著宛然和南鷹去了后堂。
金戈看老二、老三、老五、老六等兄弟都來了,他上去一一打了招呼。大臣們也過來拜見了各位王爺。金戈知道,幾位王爺們都是來拉攏元帥的。當然其他王爺也會這樣猜測他。大家都各懷心事。
元帥也知道大家的心思。只是皇上沒有明確表示前,他不會站在任何一邊。
大家喝著酒,說著客套話,看起來其樂融融,可都各懷鬼胎。
宛然跟著老夫人在一起逗著南鷹,老夫人看著南鷹這么乖,她感激的看著宛然說:“王妃,謝謝你把南鷹帶的這么好,他額娘在九泉之下一定會感謝你的。”
宛然笑著看著南鷹說:“南鷹給我?guī)砹撕芏嗟目鞓?,我應該感謝姐姐”。
老夫人頓了頓說:“老身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能不能把南鷹留在這里玩幾天?”
宛然愣了一下,她沒想到老夫人會想留下南鷹。雖然她覺得南鷹在這兒玩幾天,沒有問題,可是不知道金戈怎么想,她如果擅自做主,金戈會不會生氣。
宛然拉著南鷹的手問:“南鷹,外祖母特別喜歡你,想留你在這里多住幾天,你愿意嗎?”
南鷹看看她,又看看外祖母,他點點頭,“好”。他歪著頭問到:“母妃,那你什么時候來接我?”
老夫人笑著說:“南鷹,你想回去的時候,外祖母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南鷹懂事地說,“好。”
宛然和南鷹就在老夫人房里用飯,沒有去前廳。
金戈他們那邊酒闌賓散后,他在外面等著宛然。五王爺看金戈沒走,他走了過來,“老九,一起走吧?!?p> 金戈說:“五哥,你先回去吧?!?p> 老五看著他,心想:他和元帥會有什么事情嗎?
金戈看他盯著自己,知道他多心了,說到:“南鷹去看外祖母了,我等他們?!?p> 五王爺說:“那好吧,我先走?!?p> 他一邊走一邊想:老九忽然和元帥走近是什么意思?不會有異心吧?
他決定要找時間和他談一談,探探他的底。
金戈等了一會兒,只見宛然一個人出來,“南鷹呢?”
宛然挽著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說:“老夫人想留他多住幾日,我也沒來得及問你,你不會生氣吧?”
金戈心里有點不高興,不過也沒責備她。
宛然看他這樣的表情,知道他心里不滿意了。她說道:“老夫人想留他,我不好意思拒絕。我想,南鷹多一個去處也好,以后長大了,萬一和家里鬧個小矛盾,也有個躲避的地方,你說是吧?”
金戈一聽,好像有點道理,“好吧。”
南鷹在元帥府住了幾天就鬧著要回來,元帥府派人送了回來。后來老夫人想孫子的時候,又派人來接。一來二去,南鷹漸漸從心里接受了外祖父外祖母一家。他也愿意偶爾去住幾天。
兩家的關系也逐漸變得親密起來。
宛然很是幸運,她懷敦敏的時候,沒有強烈的妊娠反應,懷這個孩子也是,除了胃口大增,沒有什么不良反應,一切尚好。金戈看著她胡吃海喝的樣子,都覺得恐怖。
一盆肉擺在她面前,她左手一個,右手一個,沒多少時間,就見盆底了。金戈呆呆地看著她,“你不難受嗎?吃這么多?”
宛然把嘴上的油一擦,大叫到:“桃兒,還給我來一盆?!?p> 金戈驚住了,呆呆地看著她。
桃兒又端了一碗進來。
宛然一看,不高興地說:“桃兒,怎么這么少?”伸手就抓了一塊牛肉出來。
桃兒看了看金戈,又看著她說:“小姐,夠了,不能吃太多了?!?p> 金戈才反應過來,把碗搶了過來,“不能吃了,”他把碗遞給桃兒,“快拿走吧?!碧覂和敌α艘幌?,端著碗退了出去。
宛然站了起來,氣憤地說:“金戈,我給你懷兒子,你都不讓我吃飽,你太過分了?!?p> 金戈看著她,笑著說:“比我都吃的多,還沒吃飽?”
她噘著嘴,“我是吃飽了,是你兒子沒吃飽?!?p> 金戈走過去,攬住她的腰,溫和地說:“好了,我陪你出去走一走?!?p> 宛然只好作罷。站起來以后,她發(fā)現肚子好像飽了,可能是坐著的時候沒感覺到。
金戈拿了一件厚的披風,給她披上,然后拉著她向外走去。
北國的冬天又來了,雖然沒有下雪,可是外面寒風凜冽,一走出門口,宛然就往后退了回去。
“太冷了,我不想出去?!蓖鹑话欀碱^說。
金戈把她抱了起來,走出門外。
宛然捶打著他的胸,不滿地說:“你不要這么霸道行不行,總喜歡讓我做不喜歡的事情?!?p> 金戈沒理她,看她最近怕冷,天天窩在被窩里,不是坐著,就是躺著,真擔心生孩子的時候不順利。
走出院門,他才把她放下來。她真的怕冷,雖然她素來身體很好,可是一到冬天,她就覺得背心發(fā)涼,整個血脈好像被冰凍住了一樣。她喜歡蜷縮在被窩里,就像一條冬眠的蛇。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全身的皮膚都是冰涼的,腳也一時暖和不了。金戈總是先把腳給她搓暖和,把她抱在懷里,然后用他的腳護住她的雙腳,她才能睡個溫暖的覺。
一陣寒風襲來,宛然把背緊緊靠近他的懷里,金戈笑到,“你這樣咱們怎么走路?”
宛然把腳踩在他的腳上,反手抓住他的腰,嬌笑著說:“走吧?!?p> 金戈立即伸手護住她的肚子,往前挪了幾步,宛然哈哈大笑起來??粗_心的樣子,金戈敲了敲她的頭,“好啦,玩夠了,下來吧。”宛然沒理他,就是不動。
冷風吹來,送來一陣撲鼻的清香,宛然聞了聞,拋下金戈,向前面小跑去。
金戈大叫:“你慢點,小心肚子?!蓖鹑豁樦阄兜闹敢?,在一堆雜枝枯樹中,發(fā)現了她。她煢煢孑立,形影相吊地立在那里,給人遺世獨立的清冷之感。她的花苞一點也不艷麗,不是鮮艷的紅,也不是惹人垂涎的粉,是白色,但不是純白,而是有點土色的白,就像她的性格一樣,一點也不張揚和顯眼??墒撬挠南悖乔呷诵钠⒌挠南?,穿破寒冷,鉆進宛然的鼻孔,沁入她的皮膚。她閉著眼睛,立在梅花的面前,貪婪地聞吸著,她已經忘了這冬天的寒冷,直到金戈把她攬進懷里,她才感覺到冷熱的溫差。
金戈看她那么喜歡,就要伸手去折枝。宛然抓住他的手,“別折了?!?p> 金戈不解地問到:“既然喜歡,折一枝回去,插在家里多好?!?p> 宛然笑了笑,“不是所有喜歡的東西就一定要弄回家。”
金戈搖搖頭,“不明白你怎么想的。不把喜歡的弄回家,難道把不喜歡的弄回家嗎?”
宛然看著他,“我喜歡花,可它長在這里會更漂亮,我有時間來看看就好了。我喜歡鳥,但它飛翔在天空更自由,我抬頭就能看見。我喜歡貓,逗逗它就可以了,不會把它拴在我身邊。我喜歡它們,但是也不會去影響它們自己的生活,也不想沉迷于它們,更不希望它們太影響我的生活。我們各自相安就好。”
金戈凝望著她,“你別給我灌迷魂湯,我喜歡你,就會把你留在身邊,不會放開你的?!?p> 宛然笑了起來,她趴在他懷里,“還說我們南國人心眼多,我看你這疑心病嚴重得很?!?p> 金戈不高興的說:“你們南國人?”
宛然知道他又多心了,“我是南國人,也是北國人,你上次這么說的?!?p> 金戈一時語塞,
他攬著她說:“我們回去吧?!蓖鹑稽c點頭。
過了一會兒,金戈說:“問個問題,你別生氣?!?p> 宛然看著他,知道關心自己的感受了,還是不錯。她笑著說:“洗耳恭聽?!?p> 他想了想,該如何開口,她才不會生氣呢,他頓了頓說:“我看很多南國有權有勢的人,一天都沉迷于這些花啊,鳥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些有什么用呢?有人打進去,命都保不住?!?p> 宛然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不過想到他提前說了,讓自己不要生氣的,只好平心靜氣地說:“那你們?yōu)槭裁聪矚g草原呢?”
金戈回答道:“它可以養(yǎng)壯我們的牛羊馬匹,供給我們吃喝?!?p> 宛然笑了笑:“南國吃不飽的人可能也沒那么喜歡那些你認為亂七八糟的東西。”她看著他,頓了頓說:“吃飽了的文人雅士更多面臨的是自己內心的疑惑,或許是因為四體閑下來了,心中的煩惱和孤寂反而多了起來。他們寄情于山水花鳥草樹,各種能看見的或則能想到的東西,賦予它們一些情感,和自己建立一種聯系,讓他們遠離孤獨,恐懼,甚至超然物外。世間萬物都能成為我們的朋友,不論在任何環(huán)境下,有它們?yōu)榘?,我們的心里不再寂寞,靈魂不再孤單?!?p> 金戈笑到:“我看那些混跡于花街柳巷的人,不是這樣想的?!?p> 宛然盯著他,假裝生氣地說:“你也去過那些地方?”
金戈笑了著說:“以前有些事去那里談方便點,我什么也沒做。”
宛然沒有追問,她說到:“或許他們的欲望是餓著的,內心是焦慮惶恐的。他們需要一些不同的刺激滿足自己,占滿自己的時間,就不用去關照自己的內心和靈魂。一旦失去這些東西,他們就不能和自己好好相處了,會手足無措,惶恐不安,孤獨空虛,甚至做出很多極端的事情來。”
她想到都城的苦難,接著說道:“你說的那些人是附庸風雅,他們玩物喪志,于家于國,都是災難。那些真正的文人雅士不會沉迷于此,而是與外物保持獨立和一定的距離,和諧相處??墒沁@樣的人很少,你說的那樣的人太多,所以一旦有力量打進來,很快就會被打??!”
金戈說:“那你是那樣的文人雅士嗎?”
宛然笑了笑說:“我怎么可能做到他們那樣超凡脫塵呢?不過我沒有那么害怕孤獨,害怕其他東西多一些?!?p> 金戈盯著她的眼睛說:“你害怕什么?”
宛然想了想說:“害怕生離死別?!?p> 金戈頓了頓,不滿地說:“你在怨我?”
宛然挽著他的胳膊,笑著說:“王爺,你看,你又多心了?,F在我們在一起很好,有南鷹,有我們倆共同的孩子,這里就是我的家。”
金戈把她攬在懷里說:“有你在,我內心就很充盈,既不害怕,也不孤獨。”
宛然笑著藏在他的懷里,似乎凌冽的寒風也不足為懼了。雖然有時候她很想念親人,可是她不能沉迷于思念之中不能自拔,生活必須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