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過后,錦文和他們約好一起去看菲蕓。
慈修和宛然把小敦敏帶了過去,奶娘一路隨行。
菲蕓恢復(fù)地不錯,見到他們也是格外親熱。
宛然略有愧疚地說:“這么晚才來看你,你別見怪。主要是不敢來打擾你休養(yǎng)?!?p> “我知道你們的好意,哪能生氣了?”她看著小敦敏說:“哎喲,這才幾天不見啊,敦敏又長大了許多?!?p> 宛然笑著說:“別人的孩子總感覺要長的快些,主要自己的孩子天天看著,覺察不出來?!?p> “那倒是?!彼钣型?。
“敦敏,我們來看看小妹妹?!蓖鹑槐е孛粽f。
“是小媳婦”。錦文抱著小嬰兒。
宛然大笑起來,“哈哈,親娘都不急,干娘還急了”。
敦敏就要用小手去抓她,宛然急忙抓住他的手,輕輕在小嬰兒手上滑了一下。
宛然問到:“叫什么名字啊?”
“惠靈”。菲蕓說。
“好好聽的名字?!?p> 宛然把敦敏給慈修,然后把惠靈從錦文手中抱了過來。
敦敏一看娘抱別人,就大聲哭了起來,非要娘抱。
“好了好了,”宛然只好把惠靈交給錦文。敦敏馬上就不哭了。
“敦敏小氣,那是你媳婦兒”。錦文笑著說。
宛然笑著說:“我們敦敏還小,還不懂事,等長大了,一定會疼媳婦的。”
鐘意雖然一直想要個兒子,但女兒出生后,他還是高興得很,把她當(dāng)做掌心里的寶,也很少出去玩了,和慈修一樣,天天在家?guī)Ш⒆?。兩個男人又有了新的話題,就是孩子。雖然秦光和錦文一直沒孩子,可是他們在敦敏和惠靈身上,也得到了很多的快樂。他們在春天的時候一起去踏青吟詩,夏天的時候去船上游樂乘涼,秋天的時候去銀杏道看秋風(fēng)吹落葉,冬天的時候圍在爐邊煮酒話家常。愛人在側(cè),孩子繞膝,友人相伴,那是七彩斑斕的日子,是歡聲笑語縈繞耳畔的日子,是青春洋溢和平靜幸福交融的日子,在他們心里如陽光一樣燦爛。如果人生永遠(yuǎn)的都是那樣的日子,該多好??!
轉(zhuǎn)眼之間,敦敏已經(jīng)三歲了,他可調(diào)皮了,到處亂跑,宛然只能跟在后面追著他。一個大孩子,一個小孩子,在院子里你追我趕,慈修常常站在門口,笑呵呵地看著他們倆,那是他心里無限快樂的時刻。
中秋節(jié)到了,鐘意和菲蕓邀請慈修和秦光兩家去他們家共度佳節(jié),一起賞月。
宛然對慈修說:“我們不在家過節(jié),母親會不會不高興?”
慈修說:“我們在家陪母親吃午飯,晚點再去鐘意家?!?p> 宛然點點頭。不論什么事,她可以提意見,然后慈修做決定,他們已經(jīng)達(dá)成了默契。
秦光和錦文早早就到了,他們帶著惠靈玩了好一陣了,可宛然他們還沒有到。錦文對秦光說:“我們?nèi)ラT口等干兒子吧!
秦光抱著惠靈,笑著說:“你去吧,我陪惠靈玩會兒?!?p> 錦文不滿地說:“你抱著惠靈一起去不行嗎?”秦光笑了笑,看了她一眼,繼續(xù)逗著惠靈。錦文不高興地獨自去了大門口。
這些年來,秦光已經(jīng)習(xí)慣了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宛然,看著她笑,看著她們鬧,他不再刻意地去接近她,甚至有時候還會避著她。因為他知道,他對她的深情,她已經(jīng)有所察覺。他不想她不自在,不想錦文和慈修難過,也不想破壞這么融洽的三家人。他已經(jīng)把她當(dāng)做自己的親人,他對她的感情不再是洶涌澎湃,而是靜水流深。
錦文看著宛然他們來了,立即跑出門去,哈哈大笑起來,多遠(yuǎn)就把手伸出去,叫到:“敦敏,快到干娘這里來?!?p> 敦敏看見她,“呵呵……呵呵”地笑了起來,掙脫母親的手,跑向錦文。
錦文抱起他,轉(zhuǎn)起了圈圈,兩個人笑得熱鬧了一條街。宛然和慈修笑著對望了一眼。
錦文從內(nèi)心已經(jīng)把敦敏當(dāng)做了自己的兒子,她在敦敏的身上找到了做母親的快樂。敦敏也喜歡她,跟著她跑,跟著她跳,就像她身后的一匹小戰(zhàn)馬。
剛到大門口,一陣淡淡的清香飄來,宛然拋下慈修,小跑著跨進(jìn)門檻。慈修看著她的背影,微笑著大步跟了上去。庭院兩旁種著許多桂花樹,上面開滿了金黃色的桂花。宛然站在桂花樹底下,輕輕牽過一枝來,嗅了嗅,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氣。幾顆桂花隨風(fēng)飄了下來,落在宛然的秀發(fā)上,慈修走過去,伸手就給她摘了下來。宛然笑著說:“別摘了,留著吧,挺香的?!?p> 慈修沒理她,“在外面,帶什么花呀!”
宛然看著他,搖了搖頭,“一點都不憐香惜玉,既不憐我,也不惜花?!?p> 他聳了聳鼻子,望了她一眼,拉著她的手,走進(jìn)菲蕓的院子。
秦光和錦文帶著兩個孩子做著老鷹抓小雞的游戲。錦文是老鷹,秦光背著惠靈,敦敏在后面牽著秦光的衣衫。錦文笑著沖過來,秦光一只手端扶住惠靈,一只手?jǐn)r住錦文,飛快地移動著,保護(hù)后面的敦敏?;蒽`在秦光背上咯咯大笑,敦敏在后面緊張地驚乍乍地叫喚。敦敏看見母親進(jìn)來了,立即叫到:“娘,你快來!”他知道,娘既喜歡、也擅長玩游戲。
宛然笑著說:“我不來了,我看著你們玩兒?!?p> 她知道秦光的心意,她必須保持距離,不敢和他走近了。
菲蕓安排仆人們把大方桌抬了兩張,拼在一起,擺放在院子里。
她招呼到:“宛然,錦文,飯菜馬上就好了?!?p> 宛然說:“辛苦你了,菲蕓,要我?guī)兔幔俊?p> 菲蕓擺手說:“不用,不用,你們陪孩子玩?!?p> 鐘意從老爺子那兒回來了,他笑著拱手到:“不好意思,剛剛?cè)ヅ愀赣H說了會兒話。怠慢各位客人啦!”
慈修不客氣地說:“好啦,別假惺惺的客氣啦!”
這時候,佳肴美饌已經(jīng)上桌了。
鐘意招呼大家趕快上桌了。
錦文和秦光將兩個孩子放在他們之間,慈修和宛然坐在他們對面,宛然怕敦敏影響錦文吃飯,她說:“錦文,讓敦敏到我這兒來吧?!卞\文笑說:“你不用管,敦敏愿意和干娘在一起。敦敏,你說是不是?”
敦敏點點頭,“是。”錦文得意地看了宛然一眼,宛然笑了笑,心想:你不怕麻煩,你就帶著他吧。
鐘意和菲蕓也坐了下來。
他們開始享用豐盛的晚餐。
鐘意笑著說:“我們先一起干一杯吧!”
大人們舉起酒杯,宛然自覺地端上茶杯,敦敏也舉著碗,要和他們干杯。大家都笑了起來。
慈修笑著說:“兒子,你快吃飯,長大了再喝酒。”
男人們一飲而盡,錦文和菲蕓都喝了一口酒。
秦光看了大家一眼,笑著說:“不如我們今天改變一下喝酒的方式?!?p> 大家都看向他。秦光說:“今天我們輪流說帶有月字的詩句,第一個人的第一個字帶月字,第二個人第二個字帶月字,以此類推,輸了的喝酒?!?p> 錦文一聽,頭都暈了,馬上說:“你們玩,我不會,我伺候兩個孩子?!?p> 秦光沖著她,笑著說:“好。”
慈修也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宛然,“可以,宛然要是輸了,我代替她喝酒?!蓖鹑粚λα诵Α?p> 鐘意問菲蕓:“你要我替你喝酒嗎?”
菲蕓笑了笑說:“我喝不了了,你再替我喝?!辩娨恻c點頭。
秦光開始出上句:“月上柳梢頭?!?p> 宛然立即接到:“明月松間照?!?p> 慈修接到:“燕山月如鉤”。
鐘意接到:“床前明月光?!?p> 菲蕓接到:“海上生明月。”
“月出驚山鳥”。
“明月出天山?!?p> “我歌月徘徊?!?p> “共看明月應(yīng)垂淚?!?p> “長安一片月?!?p> ……
剛開始,大家如行云流水一般,滿腹的詩句直往外蹦??稍降胶竺妫切┦煜さ脑娫~都被他們說完了。大家開始不停地喝酒,搜腸刮肚,絞盡腦汁,去想那些散落在詩海中的遺珠。慈修要喝他們倆人的酒,宛然怕他喝醉了,不僅心思一動,她面不改色心不跳,沉著冷靜地說:“清月不識人,何曾亂君心?”
大家面面相覷,似乎沒有聽過,菲蕓問到:“宛然,這是出自誰的詩句?”
宛然嘻嘻一笑,“出自王宛然是也!”
大家一聽,都哈哈大笑起來。慈修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
秦光偷偷看了一眼宛然,她的臉在月色底下朦朧隱約,好像如這月色一樣柔和。他在心里笑了一下:真是個小機(jī)靈鬼。清月沒有亂我的心,是你亂了我的心。他又看看錦文,她伺候著兩個孩子吃喝,陪著他們玩,非常開心。他有時候也不明白,枕邊人和心上人哪個和自己更親近。錦文在他的身邊,觸手可及;宛然在他的心里,卻遙不可及。孤獨的時候,他可以抱著錦文的身體,那是實實在在的溫暖和踏實。而想念宛然的時候,就像把手伸上天空,去抓這高高在上的月亮,除了一縷清風(fēng),一無所獲,心更加空落孤寂。多年走下來,他都不知道,她們誰更重要一點,自己的心和身,哪個更重要一些?在他腦海里,這是個一直沒有答案的問題。
月亮已經(jīng)升起來了,又大又圓,掛在他們的頭頂。他們吃完飯,就坐在院子里面賞月。仆人們把碗筷收拾干凈,將月餅和瓜果糕點擺了出來。
惠靈追著敦敏滿院子跑,菲蕓說:“惠靈,快過來,別摔倒了?!被蒽`沒有理她,嘻嘻哈哈地跟在敦敏后面。慈修也叫到:“敦敏,別鬧了,快到爹爹這里來”。宛然笑著對他們說:“讓他們跑一會兒,剛才吃了那么多,消消食,晚上好睡覺?!?p> 月色如水,月明如鏡,廣寒宮前的月桂樹似乎也清晰可見。秦光笑著說:“嫦娥一個人住在廣寒宮,那得多寂寞??!”
鐘意也玩笑著說:“有吳剛陪著她了!”
菲蕓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還有玉兔和金蟾?!?p> 錦文一臉嫌棄地說:“蟾蜍也太丑了,嫦娥看見它,會開心嗎?”
宛然笑了起來,“在那么高,那么遠(yuǎn),那么清冷的地方,能看見個活物,那就是親人了。”
他們講著那些不知真假的神話故事,月亮在天上走,孩子在地上跑,他們的心也在天上和地下來回跳躍著。
月圓之夜,人團(tuán)圓,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