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一年過去了。在不知不覺中,宛然習慣了現(xiàn)在的生活。她不再鬧著天天要出去了,只是把府里面的果樹都折騰了一遍。慈修想著,只要不出門,都是小事,也由著她胡鬧。老夫人有時候覺得她真有點鬧騰,她也不明白,以前那么懂事乖巧的孩子,現(xiàn)在怎么會成了一個調皮搗蛋鬼?難道真是自己老眼昏花,目不識珠?不過她還是很欣慰,兒子沒有出去瞎混了,宛然終于把他拴住了。她又為自己的英明決定高興起來,也不管宛然那些細枝末節(jié)的事情了。一家人相安無事,甚是平靜。
早上醒來,天下著蒙蒙細雨,宛然疏懶地躺在床上,覺得渾身沒勁,一點也不想動。
慈修看著她還沒起床,“怎么了,不舒服嗎?”
她伸了個懶腰,笑了笑說:“好夢留人睡?!?p> 慈修走到床邊,刮了刮她的鼻子說:“做了什么好夢???”
她把臉貼在枕頭上,輕聲說:“睡不醒的夢”。
他笑著說:“又胡說?!鄙焓置嗣念~頭,有點燙。
他心里一緊,立即吩咐馬七去請大夫。
她說:“不用了,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怎么行,拖下去會越來越嚴重”。
她沒有說話了,又沉沉睡去。
他拉著她的手,守在床邊,另一只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她閉著眼睛,躺在那兒一動不動。他心疼地親了親她的額頭。
“少爺,大夫來了”。小紅在外面叫到。
“你讓他在大堂等著”。他給她穿衣服,笨手笨腳的,半天都沒穿好,他只好叫桃兒:
“桃兒,來給少夫人把衣服穿好”。桃兒立即進來給她穿好衣服。
他抱著她來到大堂。
“大夫,快幫我夫人看看”。
大夫說:“夫人,把舌頭伸出來”。她伸出舌頭,他看了看,然后開始給她摸脈。
過了幾分鐘,他問了句:“夫人,冒昧問下,月事多久沒來了”。她現(xiàn)在昏昏沉沉的,腦子一點不好用。她看了看桃兒,慈修忙問道,
“桃兒,你知道嗎”?
桃兒想了想,“好像有兩個月了吧”。
大夫站起來,“恭喜少爺,少夫人應該是懷孕了,今天下雨,又受了一點風寒,不過不打緊,吃點藥就好了?!?p> 慈修一聽,欣喜若狂:“真的嗎?太好了”。
醫(yī)生笑著點點頭。
桃兒和小紅高興地拉了拉手。
宛然也精神一振,“真的嗎,可是我沒有想嘔吐的感覺啊”。
醫(yī)生笑著說:“少夫人,不是每個孕婦都會嘔吐的,每個人的妊娠反應都不一樣的”。
宛然點點頭,“哦,明白了,謝謝大夫”。
大夫說:“只是前三個月夫人一定要注意保養(yǎng)好,把胎養(yǎng)穩(wěn)。”
宛然點點頭。大夫開了藥,慈修多給了他一些銀子,以示感謝。
慈修吩咐到:“桃兒,你們快去給少夫人熬藥”。
“等等,桃兒,小紅,你們先過來”。宛然叫到。
她定了定神說,“這事兒你們先不要說出去,等胎穩(wěn)了再告訴婆母。”
“好的,少夫人”。
慈修望著她,眼睛里透出無盡的溫柔。他把她抱到床上去,她昏昏沉沉地又睡過去了。
她喝了幾遍藥后,第二天早上就好多了。他小心地伺候著她,她笑了笑說:“你是在乎你兒子,還是在乎我呀”。
“我在乎我兒子,也在乎兒子她娘”。他油滑地回答。
她說:“貧嘴”。
兩人正在你儂我儂時,馬七來院里了,“少爺,秦少爺派人來說,他和鐘少爺帶著夫人要到家里來玩?!?p> “什么?他們來干嘛,添亂?!彼麤]好氣地說。
“我沒事兒,都好了。你們是最好的朋友,我都嫁過來這么久了,還沒請他們到家里來過。難得他們自己想來,怎么能夠拒絕呢?”
他說:“好吧?!?p> 宛然催促到:“那快去安排人準備吧。”
慈修滿不在乎地說:“沒事兒,就我們三家人,不是外人”。
宛然搖搖頭:“他們還有夫人一起來,還是不要太隨便了。以后還要長期相處的,不能敷衍?!?p> “好的,都聽你的,我這就安排去。”
他把老夫人房里的廚師也調了過來,然后把各項事情安排地井井有條。宛然發(fā)現(xiàn),他是很有能力的,只是沒有做事的動力。她摸了摸肚子,“孩子,以后我們就是你父親的動力”。
府里頓時熱鬧起來。老夫人問:“今天什么事情啊,這么熱鬧?”
下面人回答道:“少爺?shù)膸讉€朋友要來?!?p> “哦”。老夫人想了想,他以前從不帶朋友到家里來,現(xiàn)在真是不一樣了。她瞇著眼睛看著天井上空,太陽從上面照射下來,整個天井閃耀著光輝。她感覺這個院子的生機又回來了。
小紅過來了,“老夫人,今天家里來客人了,少夫人和少爺請您過去?!?p> 老夫人看看她,問到:“是不是只是少夫人說的呀?”
她不敢吱聲,她從小是老夫人從街上撿來的,對老夫人的感激之情不容置疑。她也怕老夫人,她是那么精明能干,什么都瞞不過她。
小紅怯怯地說:“少夫人本來要親自來的,只是昨天感受了風寒,少爺不讓她來?!?p> “哦”。她慢吞吞地說,“你回去吧,我就不去了,年輕人多的地方我也呆不慣。”
想著兒子這么心疼兒媳婦。她心里有高興,也有失落。有了媳婦忘了娘。不過她沒來的時候,兒子也忘了她這個娘。她心里一陣難過。
西院也感受到府里熱鬧的氣氛了。
她們又聚在一起,談論起來。
“他們在干嘛呢?”
“聽說少爺?shù)呐笥岩獊怼薄?p> “那我們也要去湊湊熱鬧。”
“可是少爺沒讓我們去啊?!?p> “我們真是活的憋屈死了。哪家的小妾不是老爺寵愛的人。”
“可是我們連小妾的名分都沒有啊?!?p> 幾個人越說越生氣,越說越難過,不僅又嚶嚶地哭了起來。
秦光和鐘意帶著他們的夫人來了。秦光的夫人李錦文,是一個大大咧咧的女子,毫無扭捏之態(tài),一進來,就拉著宛然的手說:“宛然,早就聽說過你,今日總算見著了?!?p> 宛然笑到:
“錦文,你們的婚禮我們也去了,我們應該算見過了吧。”
她瞪著大眼睛說:“真的嗎?當時我怎么沒看見你?”。
宛然笑著打趣道:“因為我沒去你的洞房?!彼犃?,沒反應過來,其他人都笑了起來,她也跟著笑了。
宛然看著菲蕓說:
“菲蕓,歡迎你來我們家?!?p> 菲蕓客氣地說:“他們好友多年,我們應該早點過來拜訪的。”
宛然看了一眼錦文,笑到:“可能我們仨的緣分現(xiàn)在才到吧!”
菲蕓聽了,也看了一眼錦文,笑著點點頭,“是這樣的?!卞\文也笑了起來。宛然和菲蕓雖然見過一面,但是兩個人還是不熟,她們保持著應有的客套。
宛然和鐘意點頭致意。
秦光走上前來,嬉皮笑臉地說:“嫂夫人,好久不見了。”自從上次婚禮見過后,他們真的好久沒見了。秦光在心里真正準備好后,才敢來見她。他相信能處理自己的情愫。雖然關上心門有點憋氣的難受,好像有石頭壓在了心上,可是能換來大家的和諧,他心里似乎有了一種舍小我為大家的悲壯。
宛然對他笑了笑,慈修把他推開,“滾遠點?!?p> 秦光叫到:“嫂夫人,你看他,永遠都是兇神惡煞的。”
宛然真想說一句“活該”。她拉著慈修說:“別這樣,不然錦文會不高興的?!?p> 錦文大氣地說:“沒事兒,我不介意?!贝蠹乙宦?,都哈哈笑了起來。秦光看著她,也跟著笑了笑。經過幾個月的相處,他發(fā)現(xiàn)錦文雖然確實不愛舞文弄墨,可是她性格耿直豪爽,他不討厭她。即便不能琴瑟和鳴,至少也要相敬如賓。既然已經成親,他會盡力去護她周全。
宛然拉了一下慈修的衣袖,“趕快讓大家就坐吧”。慈修立即招呼大家坐下。
偌大的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美味佳肴,
錦文開心地叫到:“哇,好多好吃的”。
秦光笑著說:“別那么不矜持,把他們嚇著了,以后不讓你來玩”。
大家又笑了起來。慈修看他們倆那么甜蜜,自己心中的芥蒂也放了下來。以后再也不擔心秦光對宛然有非分之想了。
宛然笑著說:“餓了就吃吧,都是自己人,隨便一點”。。
“那我不客氣了喲”。說著,錦文就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雞肉,吃了起來。
宛然看著她那么自然,她也開始放開了,原來擔心招待不周給慈修丟臉面,這會兒放下了好多壓力。這真是個可愛的女子。
錦文一開吃,大家也就跟著動筷了。
三個男的在一起喝著小酒,錦文也嚷著要喝酒。秦光給她倒了一杯,問菲蕓喝不喝,菲蕓說:“喝一點點吧,”她看了看鐘意,鐘意沒反對,她把杯子遞給秦光,秦光給她倒了大半杯。秦光笑著問宛然到:“嫂夫人也喝點吧?!卞\文和菲蕓都要喝酒,他也不能不招呼宛然。慈修站了起來,不高興地說:“秦光,你是不是想挨揍”。
宛然忙把他拉了坐下來,看了他一眼,然后笑著對大家說:“不好意思,我確實不能喝酒。我以湯代酒好不好?!?p> 秦光看著她笑著說,“以茶代酒也行?!蓖鹑灰宦?,知道他所指的意思。
只能硬著頭皮說:“也好?!彼屘覂航o自己準備茶。
慈修板著臉說:“喝什么茶,還是喝湯吧?!闭f著,就給她盛了一碗湯。
秦光帶著一絲揶揄的口氣說:“最近某人就是個火藥桶?!?p> “那是你非要去點火藥桶?!辩娨庑α诵φf。他看出了一些端倪,可他也不好勸誡秦光,他知道秦光認識宛然要比慈修早,可是他沒有去問過他,感情的事情真不好說。不過他不希望這件事情影響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所以他還是有意無意地提醒了一下秦光。
“真沒勁”。秦光佯裝不高興了。
錦文端著杯子到他面前,“來,我陪你喝一個”。
秦光看了看他這個傻媳婦,和她碰了碰杯,一飲而盡。
錦文也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大家看著錦文豪放不羈的樣子,又說笑了起來。
宛然真是太喜歡錦文了,真是個特別直爽的人。
宛然是那種和熱鬧的人在一起就熱鬧,和安靜的人在一起就安靜的人,她不喜歡去刻意地改變自己,強迫自己。錦文加入宛然和菲蕓后,三個人一下就熱鬧了起來。她就像一顆石子,把她們倆之間的平靜湖面打破了。
錦文胃口確實不錯,吃的開心得很。菲蕓就要矜持一點,宛然也沒刻意去照顧,她想如果自己過于熱情了,反而讓別人覺得不自在,還是隨便點好。
錦文嘴里一邊嚼著菜,一邊說:“他們三個經常在一起混,我們以后也經常在一起玩吧?!?p> 宛然笑著說:“好呀?!?p> 菲蕓說:“那我們在一起干嘛呢?”。
錦文笑著說:“我們去看戲吧!”。
菲蕓搖搖頭說:“鐘意不會同意我去的?!?p> 宛然說:“慈修也不會同意我去?!?p> “要不去逛街”?菲蕓說。
“那只能去逛街了。”錦文不滿意的說。菲蕓看她不高興的樣子,問到:“難道秦光允許你出去玩?”
錦文說:“為什么不同意啊?我干什么,他都不反對。只是我一個人,做什么都無趣?!?p> 菲蕓說:“那你讓秦光陪你啊?!?p> 錦文看向他們那邊,說:“”你看,他就喜歡和朋友在一起玩,喝酒聊天,那才快活了。”
宛然心想:一個人也挺好玩啊。怎么會不好玩呢?
吃完飯,大家去院子里喝茶。
這會兒,燕燕和花紅柳綠打扮的花枝招展,手抱著琵琶,扭著腰肢過來了。
慈修一看,臉色一沉,“你們來干什么”?
燕燕嬌聲嬌氣地說:“我們聽說少爺朋友來了,所以來助個興?!彼滞鹑徽f:“姐姐不會介意吧”。
慈修滿臉惱怒,就要發(fā)作。秦光和鐘意是知道這檔子事情的,沒吭聲。
“不介意,你們進來吧”。宛然微笑著說。
慈修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就坐在她旁邊,偷偷看她的臉色,好像一點沒變,才稍微放了心。
她們三人彈琴唱歌,很是賣力。大家也慢慢享受起來,似乎忘了剛才的尷尬。
幾曲過后,燕燕陰陽怪氣地說:“姐姐,聽說你來自書香門第,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要不也來彈一首,讓我們一飽耳福?!?p> 柳綠和花紅也附和起來,“是呀,姐姐,就彈一曲嘛”。
他們眼光全都盯著她來了。
慈修望著他,沒敢說話。
“我不會彈”。她笑著說。慈修望了她一眼。
花紅不懷好意地說:“看來姐姐是不愿意彈給我們聽了,是我們不配聽姐姐的琴聲。”
桃兒氣的牙癢癢,正要開口,宛然瞪了她一眼,她只好把肚子里的話吞回去。宛然心想:你明白就好,你們算什么,犯得著我和你們置氣嗎?她笑著看了慈修一眼。
慈修立即轉向她們,冷冷地說:“好了,你們都回去吧?!?p> 看著他那殺人的眼神,她們只好退下去了。宛然心里暗自嘆了口氣,慈修都是什么眼神,不是閉著眼睛找的吧。
錦文和菲蕓不清楚什么情況,她口直心快,正要問秦光,他沖她搖了搖頭,她就把話憋回去了。
宛然裝作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的樣子,繼續(xù)和她們說說笑笑。慈修看不懂她的心思,這個在他面前一會兒乖巧,一會兒調皮的妻子,他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裝了事情沒有。是裝作不在乎,還是真的不在乎。可是她也不像能藏事的人啊,如果真能藏的讓他覺察不出來,那真是心深似海,他自己都望塵莫及了。
秦光也偷偷看了一眼宛然,他不知道她會不會為剛才的事情傷心。雖然他在心里已經和她告別,會在生活中和她保持距離,可是在心里面,還是忍不住憂她之憂,樂她之樂??此硷w色舞的樣子,他也放心了。
一群人在一起相談甚歡,直至夕陽剩下最后一抹紅色時,他們才離開。
他們都走了以后,慈修有點不自在,就像做錯事的孩子。他看宛然沒說話,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他準備去西院收拾收拾那幾個不知深淺的女人,剛轉身往外走,就聽見宛然冷冷地問到:“去哪兒”?
他望著她,繃著臉。
宛然抬了下眼皮,“去西院嗎”?
她是他肚子的蛔蟲嗎,這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算了吧”。她揉了揉腰,“我要睡覺了”。
“腰不舒服嗎?”他立即走到她身邊,給她揉起腰來。
宛然看著他那誠惶誠恐的樣子,心里的不滿也消散了許多。她柔聲問到:“慈修,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嗎?”
他滿臉疑惑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宛然的思緒飄回到多年前,幽幽地說:“六年前的元宵節(jié),我在人群中和父母走散了,正驚慌失措的時候,你拿糖葫蘆給我吃,陪著我等父母。后來分別的時候,你告訴我,你叫李慈修?!?p> 他揉腰的手停了下來,看著她的眼睛,
他記不起有這件事了,“真的?”
想起那個白衣翩翩的少年,宛然眼眉含笑。有時候她都覺得那個人和眼前這個人不是同一個人,她在心里,給那個少年著上了不同的色彩,就像彩虹,就像星辰,就像那絢爛的煙花?!皬哪菚r候起,我就想著,等我長大了,要嫁給你??粗闳⒘艘粋€又一個,我以為自己的愿望不會實現(xiàn)了,可是想不到,上天還是給了我機會?!彼崆樗扑难垌拖癫ü怍贼缘暮?。
慈修看著她,不僅有些揪心,原來那么早,她就在等待著他,可是他卻還一無所知。那些等待的日子,她該是多么的孤單,而自己卻在外面逍遙自在,他的心里非常難過,非常愧疚。他緊緊地抱著她,心疼地說:“你怎么不早告訴我?”
她喃喃細語道:“你是多年前,月老賞賜給我的,你知道嗎?”
他輕輕吻著她,“宛然,你要把我心疼死了。我想把心都掏給你?!蓖鹑槐е?,輕輕地說:“我只想我們永遠永遠在一起?!?p> 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慈修暗自發(fā)誓,以后再也不出去亂晃了,要好好陪著她,保護她,讓她不再獨自等待,讓她不再經受風吹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