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三)
湖畔之人一身褐色布袍,打了不少雜色的補(bǔ)丁,雖破舊,但好歹還算干凈,如同凡間農(nóng)夫一般。雖說打扮樸素簡單,面貌倒還不錯,五官周正,精神奕奕,一頭烏發(fā)完完全全束在頭頂,簪著一根樹根狀的木簪子。
離得近了,瀚云真人不但看清那人的面貌,還看清了他身上掩蓋不住的清靈之氣——卻是最最精純的先天道氣所凝化。
顯而易見,此人是一位修為高深的修行者,絕非魔修一道。瀚云真人引劍的手當(dāng)即遲疑。他一遲疑,湖畔之人便要占據(jù)上風(fēng),一雙手十只纖長的手指快速結(jié)印,周遭草木七扭八扭猶如張牙舞爪的獸,遮天蔽日一般,齊齊朝瀚云真人襲來。
劍之一道,素來一劍破萬法,雖則那人道力修為或在瀚云真人之上,但以功法所招引的外物皆是草木,遠(yuǎn)不敵凌厲的法劍,是以瀚云真人輕易便可斬而斷之。
無奈那人結(jié)印速度太快,所招引的草木一波接著一波,瀚云真人便被困在其中,完全無法近那人之身。
他很有些不耐煩,且戰(zhàn)且問道:“閣下何意?我等初入南域便遭閣下攻擊,不知是犯了哪門子忌諱!”
“我們這群可憐的妖一退再退,將世代棲息之地都讓了出來,全部躲在這小小南域,你們這群滅絕人性的修煉者還要追拿不放,難道要將我們趕盡殺絕嗎?”
那人面貌看著年輕,但是聲音卻有些老邁之感,厚重且滄桑。
聽他話音,瀚云真人便知存了誤會,當(dāng)即說道:“閣下且收手,我等并不是此前捕殺妖修之人,此次來南域是送一名流落在外的蟒妖回家的!”
半真半假的話,倒教那個妖修真信了,瞬時便收了手,正色問道:“那妖呢?”
瀚云真人收劍落于地面,左手隨意捏一個印,便將困在結(jié)界里的大蟒給召了過來。他眼神好,見大蟒身上還有捆縛,便隨手一抹,將他身上的捆縛符給化了去。
大蟒甩著長長的尾巴,猛然砸在那妖修面前,好在大蟒皮糙肉厚,并沒造成什么損傷。
大蟒倒是認(rèn)識這湖畔妖修,抬頭見到他,分外激動,連莫名被摔了一遭都拋在腦后,匍匐到那妖修面前,涕泗滂沱,哭道:“老祖!大蟒終于又得見你老人家一面了!”
劍南所有的妖修都知道一件事,那便是這世上修行時間最長的妖就在劍南南域,眾妖稱其為妖祖。妖祖常年閉關(guān),鮮少示人,沒有妖知他壽數(shù)幾何,更不知其原形是什么,劍南無數(shù)的妖修,大大小小,形形色色,只有極少數(shù)的妖見過妖祖的人形面貌。
大蟒恰好是其中之一個,甚至于還與妖祖有些沾親帶故。
近年來故舊接連隕落消亡,猛然見到一位死里逃生的,那妖祖自然心緒激動,一雙眸子閃亮亮的,只還沒有落下淚來。
他攙起大蟒的一雙臂膀,使他抬起了上身。俯視著大蟒,妖祖嘆道:“大蟒啊,我還當(dāng)你也沒了呢!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呢?”
大蟒便講起他的經(jīng)歷來。和鍵等人也已來到湖畔,見這場面,不免有些奇怪,但瀚云真人默不作聲在旁邊站著,他們也只好站到他身后去。
大蟒絮絮叨叨講了一會,差不多前因后果已經(jīng)清楚了,正要再敘些離別之情,瀚云真人及時打住,說道:“大蟒,旁的話過后再敘,”又對妖祖行個道禮,說道:“妖祖,最近有魔宮余孽出來作祟,帶著一群妖魔抓了我徒弟,不知你可有什么訊息?!?p> 那妖祖擺擺手,說道:“你們不必喚我妖祖,叫我何仙人便可?!彼挚戳丝匆谉?、佩蘭和松音三人,隨意一個結(jié)印,便將他們?nèi)齻€乾坤袋里的何首烏給引了出來,說道:“這些全是我的,不能教你們平白占去了?!闭f罷,一揮衣袖,那些個百年份的何首烏便消失不見。
三個丹修目瞪口呆。
何仙人這才說道:“我閉關(guān)之時,有人在劍南大肆捕殺妖修,甚至進(jìn)入南域之中,因我在土里閉關(guān),又隨地氣變換位置,那些妖子妖孫便不能尋到我,從而向我求助?!?p> 易煒與榮卉竊竊私語:“土里閉關(guān)?好生奇怪!”
榮卉點點頭,并不言語。何仙人看了易煒一眼,既不與他解釋,也不介意他說的話。
“直到大半年前,南域突然來了一個極厲害的人物,竟然找到我閉關(guān)之處,趁我不備,將我從土里挖了出來。”
從土里挖出來?幾個年輕活潑的修士面面相覷,似乎在想象那個場面,未免有些太可笑了一些。
何仙人才不管人修不斷變換的臉色,繼續(xù)說道:“我與那人斗了一場,落了下風(fēng),竟被他擒了住,未免成為階下囚,我便自斷了一根臂膀,這才逃了出來。”
大蟒大吃一驚,忙問:“什么?妖祖您竟損傷至此!”
眾人向何仙人身體看去,四肢健全,并與損傷??!
何仙人拍拍他,教他不必緊張,說道:“一根臂膀而已,埋進(jìn)土里,幾天便長了出來,只不過尚且不是很靈活而已。斷臂長出之后,我在劍南走了一遭,這才得知劍南這場禍?zhǔn)?,便將幸存的妖們?nèi)繋У侥嫌蛏钐帲衷谥苓呍O(shè)了陣法,使人尋不到南域的入口,卻沒想還是被你們找了進(jìn)來?!?p> 瀚云真人說道:“仙人所設(shè)陣法渾如天成,我等也是誤打誤撞才破解?!?p> 想來那些何首烏便是陣法根基,被這一行人挖得七七八八,陣法自然而然便被破了。
“不知傷了仙人的那個歹人是何模樣?”瀚云真人問道。
何仙人自然不會忘了那歹人模樣,說道:“中等身材,一身黑袍,面白長須,總是一副笑容模樣?!?p> 這描述的分明是無名!果不其然,劍南種種禍?zhǔn)?,皆與那無名逃不開聯(lián)系。瀚云真人仍舊愁眉緊鎖,即便他知道無名來過劍南南域,知道無名所作所為,但他仍然不知道該如何尋找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