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很沉。
夏果果沒有做夢,當她醒來時,只覺身處暖洋之中。
徐繆階有力的大手摟著自己。
溫暖來自男人的胸膛。
她抬起眼簾,窗外蒙蒙亮。
西女省離錫市千里之隔,又是身處峰頂,夏果果難從天際瞧出時間幾何。
察覺到夏果果的動靜,徐繆階也迷糊著睜開眼。
他下意識地拿起身側的手機。
“啊……五點二十,這么早就醒了?”
徐繆階言語間流露疲憊。
木板床上一層竹席鋪蓋輕薄的床單,睡慣了彈簧軟墊的他只感到腿骨、肋骨被硌得生疼。
“嗯……你再睡會吧?!?p> 夏果果輕聲道,她看得出徐繆階揉眼痛苦的表情。
睡在這塊木板上和躺在石頭上除了冰涼感外沒什么區(qū)別,好在夏果果在家里睡得床也不像這些富二代高級,勉強吃得住。
饒是如此,她也覺得有些腰酸。
能睡得沉完全是因為爬了一天的山精疲力竭。
也因為第一次被人抱著躺在懷里睡著。
她小心翼翼地爬下床,穿上道袍,套上老棉襖。
嘎…吱……——
輕輕打開門,一道清涼撫面,夏果果不禁裹緊了老棉襖。
走到廟院中,老道喬天石的木門半闔,她下意識環(huán)顧四周,在供奉神像的正殿里看到了他。
喬天石身著與昨天一樣的單薄道袍,在神像前的蒲團上打著雙盤。
夏果果躊躇片息,還是決定上前問好。
“道長好?!?p> 她走進正殿欠身鞠躬。
“坐?!?p> 喬天石保持盤坐姿勢不動,聲音雖輕但具有不可思議的穿透力,讓夏果果有一種無論身處正殿何處都能清晰聽到的錯覺。
夏果果不敢多聲打擾,環(huán)視殿內,石磚地板被掃的光亮,神像前的香火已燃分寸。
看來喬天石至少打坐有半小時了。
在喬天石的兩側,還有兩個蒲團,夏果果清楚記得昨天進廟后,從院子看向大殿只有一個。
這兩個想必就是為她與徐繆階準備的。
夏果果輕步走近蒲團坐下,想學老道的姿勢卻發(fā)現(xiàn)雙腿關節(jié)像是上了鎖。
這時徐繆階也打著哈欠從屋里走出來,單薄道袍外同樣套著一件老棉襖。
小廟本就不大,徐繆階環(huán)顧四周,一下就看到了大門敞開的正殿。
“喬老先生早上好?!?p> 他連忙走過來,鞠躬敬言。
“坐?!?p> 老道士用同樣的語氣淡淡道。
徐繆階點頭,看到喬天石一旁的夏果果正糾結著坐姿。
他走到老道左側的蒲團坐下,很快發(fā)現(xiàn)雙腿僵硬著無法像老道士那樣雙盤坐。
“把棉襖脫了。”
喬天石沒有睜眼,挺著筆直的腰桿,卷進正殿的幾縷涼風撫動他的道袍衣角。
夏果果與徐繆階兩人相視一眼,毫不猶豫地脫下老棉襖。
剎那,只有單薄的兩件襯衣完全抵御不住山頂驟變的氣溫,凍的兩人直打哆嗦。
“喬老先生,我想請教您這次北向……”
“打坐,是靜心?!?p> “我不言,你莫語?!?p> 徐繆階一邊調整打坐的姿勢,一邊想要開口請教,不料老道士直接打斷他的念頭。
兩人悻悻然不敢出聲,忍著冷風調整坐姿。
脫下老棉襖后雖然冷,但明顯感覺身上輕松不少,盤腿的姿勢也較之前更加方便。
但無論兩人如何,都做不到老道士雙腳對掌的雙盤坐姿。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直到朝陽高掛,將金黃散滿正殿,喬天石才緩緩睜眼。
他慢慢起身,整理衣飾褶皺。
“好了,去洗漱吧。”
夏果果聞言連忙用手撐著石磚顫巍著站起身。
昨天爬山后的酸痛還未褪去,又強行扭曲雙腿盤坐,此刻猶如千萬只螞蟻在撕咬她的小腿。
徐繆階也不好過,吃力地撐著石磚站起來。
兩人零星的困意蕩然無存。
“走吧?!?p> 喬天石悠然抬步,往廟后的柴房走去。
兩人不敢怠慢,強忍著雙腳的酸麻跟上喬天石。
一番洗漱后,夏果果和徐繆階振作許多。
“喬老先生,我想請教您關于……”
徐繆階跟在老道士身后,上前一步欲要開口。
喬天石緩緩搖頭,示意他不要開口。
徐繆階摸不著頭腦放緩了腳步。
夏果果一步走到徐繆階身側,小聲說道:
“山下的小師傅說師伯是來山上散心的,應該是不想去理會紅塵事吧?”
“唔……有可能。”
徐繆階沮喪的點頭,同意了這個說法。
“只能先跟著喬老先生散心了……”
夏果果點頭,刺冷的氣溫讓她下意識的呼氣。
兩人緊緊跟著老道士走出小廟。
“道長,我們這是要去哪?”
夏果果試探道。
“吃早飯?!?p> 這個問題喬天石倒是回答了。
夏果果深以為然,喬天石雖看起來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但他也是人呀……
何況徐繆階還說過,他是指點過徐天羽的世外高人,從國外回來的。
做道士是修身養(yǎng)性的業(yè)余愛好嗎?
山下的小道士稱呼他為師伯,輩分自然不低,肯定不會是業(yè)余的……
跟在喬天石的身后,夏果果望著老道士清瘦的身形忍不住猜想。
但很快,老道士展現(xiàn)出他的另一面。
站在山頂兜售早餐的餐廳里,喬天石站在擺滿各式早餐小碟的窗臺,伸手出指點了一堆。
“三碗豆腐花,三根油條,嗯嗯,還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餐廳里除了三人,還有許多夜爬華山看日出的游客,現(xiàn)在他們在下山前選擇來此吃一頓飽飽的早餐再下去。
對突然出現(xiàn)的三人,許多人眼中流露好奇與興奮。
主要就是他們身上的道袍打扮。
在山頂這么冷的情況下,不少游客都是備好小棉襖的,有經驗的登山客更是裝備齊全應對低溫。
突然就出現(xiàn)三個穿著單薄的道士,還能有假?
尤其是在那點餐的喬天石,扎起的頭發(fā)里摻雜些許銀絲,兩鬢如長須般垂然,一張布滿滄桑溝壑的臉仿佛刀削似的。
仙風道骨的老道長簡直如假包換。
一些帶著相機來拍日出的游客此時紛紛抄起家伙對著三人咔嚓咔嚓拍照。
個別熱情膽大的游客更是走上前恭敬詢聲:
“您好!道長,我能和您合個影嗎?”
除了吸引眾人好奇目光的喬天石,跟在他身后的夏果果與徐繆階也被當成了弟子。
一個是長相英俊氣質不凡的一米八小道士,輕薄的道袍藏不住一身健碩身板。
一個是模樣含羞乖巧,白姣倩倩惹人憐愛的小道姑。
面對游客的熱情,喬天石露出和煦的微笑。
“就是來吃個早飯,一會兒吧,一會兒吧?”
“道長,一共一百九十二元。”
餐廳店員將收據(jù)打出來,遞給喬天石,聽語氣對喬天石不是很陌生,但眼中的恭敬依然可見。
“啊,喬老先生,我來我來!”
徐繆階眼睛看準,連忙上前準備掏皮夾子。
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卻是一愣。
錢包放在旅行包里,旅行包被放在小廟的柜子里……
喬天石輕輕搖頭。
“不要跟我客氣。”
說著,老道士當著兩人與眾游客的面,掏出一張鑲嵌金絲的信用卡。
“老樣子,刷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