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于闐郭家
已經(jīng)加冠,算是成人了的張承奉依然住在使府后宅中。
花園一處葡萄藤下,張承奉正躺在搖椅上閉目養(yǎng)神。
臉上蓋著的卻是代宗時李筌撰寫的一本兵法書《太白陰經(jīng)》。
《太白陰經(jīng)》全書分為人謀、雜儀、戰(zhàn)攻具、預備、陣圖、祭文、捷書、藥方、雜占、雜式等共十卷,張承奉現(xiàn)如今正在看的正是陣圖卷。
不過,陣圖卷中那些充滿文人想象力的陣圖,看得張承奉忍不住發(fā)笑。
什么陰陽陣圖、八陣圖其實張承奉都知道不可靠,萬萬不能據(jù)以排兵布陣的。
就連百年后的宋神宗等人認為:“今論兵者俱以唐李筌《太白陰經(jīng)》中陣圖為法,失之遠矣......李筌圖乃營法,非陣法也。”
因此,看得發(fā)困的張承奉忍不住搖晃著身下的搖椅,打起了盹。
自從那套自己親手設計,作坊司木作大匠親手制作的高腳家具送到了使府后宅內(nèi),便獲得了眾人一致稱贊,就連父親都是先有抵觸,后來也就接受了這套胡風家具。
維持,還給這套家具樣式取了一個“敦煌樣”家具的名頭。
畢竟沒有人會跟既舒適又方便的家具過不去,再說在胡風濃重的敦煌城中,胡坐歷來不是什么稀罕事。
于是乎,使主張淮鼎便安排了作坊司又做了數(shù)套書桌交椅等家具賞賜了幾位元老重臣。
而一些平民百姓有些閑錢的,都會找個木匠按照使府的樣式作套高腳椅子和餐桌。
一時間,整個敦煌和臨近的州縣都流行起了“敦煌樣”家具。
如今空閑這幾日,一直想著早些時候呈給父親的經(jīng)營甘南海西策,雖然被父親擱置,但張承奉并沒有打算就這么放棄。
現(xiàn)在一番總結(jié)下來,張承奉覺得被擱置的最大原因終究是步子邁得有些大,扯到了眾人的蛋了這是。
當然,改變的不是經(jīng)營甘南海西的策略,只是先不提這個戰(zhàn)略了,只做不說,晚上父親下職后商量一番,先走出第一步。
正想著組建自己的軍隊,需要做哪些準備,身邊想起了貍奴輕柔的呼喚聲。
“奉哥,張書記在院外請見呢!見是不見?”
張承奉連忙從躺椅上爬起,說道:“如何不見,張宗伯難得來一次后院,必是有事??炜煊姓??!?p> 說完站起身,隨著貍奴向后院花園門口迎去。
幾步來到了門口,見張文徹正站在那里,背著手四處打量著。
三縷須髯隨風飄動,要不是臉上嘴角邊的那顆痦子,倒是真有幾分仙風道骨模樣。
“伯父怎么會有閑暇來看小侄?小侄簡直是受寵若驚啊!”張承奉連忙迎上去叉手行禮道。
張文徹聽見聲音,轉(zhuǎn)過身來,淡淡回了一禮,說道:“怎會有閑?剛料理了幾樁鄉(xiāng)民分水灌田的糾紛。這不,手頭又有了一件關于你的事情。”
“哦,關于我的事情?是何事煩勞伯父親自來走一遭?”張承奉好奇地問道。
“還不是因為,你發(fā)明的那個什么叫肥皂的東西。也確實是個好東西,用起來泡沫足,使用后皮膚滑溜溜,污穢去得也干凈,沐浴和洗漱都是好用得緊?!睆埼膹剡呎f邊往花園里走著。
張承奉陪在身后,態(tài)度甚至恭敬,畢竟此人對張承奉父子倆是沒說的,一直鼎力支持,甚至不怕得罪前使主張淮深。
“如今敦煌城內(nèi)的各族,誰家不用這個香皂洗漱都不好意思出門。此物如今甚是搶手。聽說就有那波斯商人和天竺商人為了從曹家邸店搶到貨物而大打出手的。”
兩人邊聊便走進了會客廳,在兩側(cè)擺放的幾只交椅上坐定,如今地上的毛毯草席等物都已撤去,露出了大理石地面,進來后再也不用那么麻煩還要拖鞋了。
貍奴送上來茶水后,然后見張承奉沒有進一步安排,就告退出去了。
拿起放在交椅間茶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張承奉其實已經(jīng)知道這位伯父來此的目的了。
于是,哈哈大笑道:“小侄只是一時興起,胡亂搞出的東西,當不得伯父如此夸贊。再說了,侄兒不喜歡拐彎抹角,您對我們父子一向沒話說,您就直說來找小侄有何吩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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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果然率直,那伯父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如今我們張氏雖然坐了使主之位,但是也可以說是實力大損,與各族已然不相伯仲,難以蓋過一頭去。如此下去,怕是有些人會有非分之想?!睆埼膹卣Z重心長地說道。
“而各族實力對比,無非錢糧、田土、軍兵和人才之高下。歸義軍中我張氏人才雖然不少,但是其中翹楚者也是寥寥。田土嘛,大家相差仿佛。軍兵就不說了,瓜州如今軍勢不弱,又與沙州這邊離心離德,索勛在還好,如若不在了,估計就差一個由頭就會分離出歸義軍也說不定?!睆埼膹睾攘丝诓?,又繼續(xù)說道。
“因此,錢糧本就是該我張氏牢牢抓住,如今賢侄卻拱手送與了曹家。那曹家雖是粟特人,善于經(jīng)商??墒俏覐埵弦膊皇菦]有商隊和經(jīng)商之才??!”張文徹一副痛心疾首地樣子繼續(xù)說道。
“族伯誤會了,侄子與曹家也僅僅是合作,互相取長補短而已,我有貨源,他有銷售渠道,大家一拍即合,如此而已。而且我們又不是獨家合作。伯父如果有興趣,我們伯侄倆也是可以合作的,不是嗎?”張承奉心里樂開了花,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那你也不該先找曹家。如今曹家拔了頭籌,實力更是不可制矣。”張文徹痛心地說。
“是小侄有些魯莽了,不過,曹家可是承諾他們在伊州、西州和庭州三州的回鶻關系不錯,還和龜茲的曹家是親戚,一直有往來的。就這一條才是侄子最看重的。萬一以后進取西州,緩急之間可為內(nèi)應不是?!睆埑蟹钅托牡亟忉屩?。
“我們清河張氏雖然和西州回鶻關系一般,也沒有什么可靠的人脈在西州。但是在于闐國,我們張氏可是和國主尉遲氏關系匪淺。至于你看重的那些內(nèi)應,于闐我們也有我們熟識的地頭蛇郭家啊”張文徹又說道。
“哪個郭家?”張承奉一時有些不解地問道。
“就是為大唐堅守西域的郭老令公郭昕的后人。”張文徹解釋道。
“郭家為何跑去了于闐?如今又在于闐何處?”張承奉急忙問道。
這些可都是唐民后裔,也是張承奉一直在打聽下落的那群人。
“安西三鎮(zhèn)最后不是被漠北回鶻占了嗎,開始時漠北回鶻人還算對唐民友好,允許唐民后裔說唐言依漢俗??墒亲詮陌参鞅晃髦莼佞X搶了去之后,對漢民的管控就比較嚴酷了,因此郭家后人和一些唐民后裔就舉家搬到了于闐國的紺城。”張文徹說道。
張承奉連忙說道:“伯父為何不早說,我歸義軍如今胡多漢少,為何不勸他們來沙州?”
“如今于闐國內(nèi)對唐民不錯,再加上故土難離,沙州遠在千里之外,又與回鶻不諧。他們是怕了?!睆埼膹匾彩怯行┿皭澋卣f道。
張承奉連忙接著說道:“嗯,我明白了。不過這些可以先放一放,以后自然會有辦法解決?!?p> 張文徹最后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原因是張承奉許諾了下次一定優(yōu)先找他合作,這才作罷。
張承奉也很滿意,張文徹還推薦了一個張氏商業(yè)人才,張安左。
聽張文徹說此人原名張玉裕,商人們都稱之安左,精明強干,廉潔自奉。是張氏難得的通商之才。
張承奉自然是笑納了。如今的他手頭缺少各種人才,尤其是正缺一個主管商貿(mào)錢糧的這么一個人呢。
還真是一瞌睡就遇到了枕頭。
有了張文徹的背書和擔保,張承奉就準備將貨值的事情一股腦交給他和馬伯一起負責了。
張承奉自己則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組建自己的起家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