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很清楚母后在軍中的勢力,可一直放縱著不聞不問,一副垂老待宰的模樣。暗地里只等時機一到,連根拔起。假傳手書,命風家在軍中的勢力暴露在外,如此便能堂而皇之的定下風家的罪。
又有誰會懷疑真的兵符?
又有誰會相信是父皇躲在背后操縱這一切?
這招瞞天過海,不可謂不狠心。
“只要父皇扣下了母后,無論你說什么,怎么說,風清都會選擇逼宮?!壁w貞如聲音沉沉,緩緩將一切序幕拉開,“因為風家很清楚父皇心里在想什么。無論風家如何選擇,都是一條死路。不如逼宮造反,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趙溧陽此刻終于明白了,“父皇一直幽禁母后遲遲不肯不發(fā)落,就猶如一把刀懸在風家頭上。舅舅疑心驚懼之下,自然只能鋌而走險。父皇也想必算到了這一點……”
趙貞如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來,有些嘲弄道:“我早就說過……我們的父皇……是天下最狠心的人?!?p> 趙溧陽突然想到了什么,臉色瞬間煞白,她眼睛閃爍了一下,看著趙貞如道:“你還說過……父皇想要對付的不止風家……還有你……”
趙貞如淡笑一聲,竟絲毫不見懼意,反而多了兩分興奮之色。就仿佛草原上的狼,碰到了旗鼓相當?shù)膶κ郑欢ㄒ獜膶Ψ缴砩纤合乱粔K肉。
趙貞如唇角微微一勾,“沒錯,所以我在等著。”
趙溧陽不解,“等什么?”
趙貞如偏頭,鳳眸微瞇,在陽光下有種異樣的邪魅,“自然是等父皇來殺我?!?p> 趙溧陽看著趙貞如心驚不已,身子僵在原地。
趙貞如拍了拍她的腦袋,隨后站起身來四下打量著這有些狼狽的屋子,他一邊看一邊有些敷衍道:“放心,你四哥我命硬,沒那么容易死。他想殺我千遍萬遍了,我不照樣還活著嗎?”
趙溧陽終于忍不住問,“你和父皇之間,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趙貞如卻不再回答她的話,只是打量著屋子里的陳設(shè)。
這房子剛被那幫人洗劫一空,雖說那些人死透了,一樣也沒帶走??墒俏葑永锏拇善鲾[設(shè)等全都被砸了個稀巴爛,如今看起來空落落的,地毯上面幾把梨花木椅和無法挪走的衣柜等家具。
趙貞如不再理會她,反而自己在那兒抽開每個柜子查看。
趙溧陽也站起來,“你找什么?!?p> 趙貞如卻又不說話,只是繼續(xù)翻箱倒柜,最后終于在一處暗格里看見那個被劈成兩半的首飾盒。
他身手拿了出來,吹了吹盒皮上的灰,又打開將里面的首飾一一拿了出來,鱗次櫛比擺在一側(cè)的窗臺處。
兩幅耳環(huán)、一副手鐲、還有一支銀簪。
全都完好無損。
不知為何,趙貞如看著這些首飾,心里突然有個地方被輕輕撥動了一下,神色竟變得溫柔似水。
這些東西,她都很好的保存著。
聽說那些流寇闖宮的時候,她唯一要求留下來的,便是他送給她的這些首飾。
趙貞如在衣袍之下的手指輕輕粘搓,感受著指腹上傳來的粗糙之感,那是當時他為了給她做這些首飾的時候留下的繭和疤,如今卻淡得快要無法察覺了。
他生怕她真的不喜歡這些東西,生怕她真的說到做到,把他送的這些東西全都融成碎銀錢。
一抹欣喜,在心頭盎然雀躍,仿佛怎么都停不下來一般。
原來她也不像嘴上說的那么討厭他。
他抿了抿唇,臉色復(fù)又平靜了下來,轉(zhuǎn)過頭來對她淡淡道:“這盒子壞了,改日我讓木匠做個好的給你。”
趙溧陽卻走過去,抽過他手里快要爛成兩半的木盒,麻利的收起來,“一堆破銅爛鐵罷了,就這么放著吧?!?p> “破銅爛鐵?”趙貞如細細品著這幾個字,卻冷笑一聲,“破銅爛鐵你還當寶貝似的收著?”
趙溧陽蹲下身,將木盒藏起來,一面答道:“好歹也是銀子,萬一將來有用得著的地方呢?!?p> 腦袋上一重,趙貞如手指卷曲,敲了她個腦崩兒。
“別說四哥不疼你,這可是四哥親手做的,全天下就這一份?!?p> 趙溧陽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趙貞如的聲音在頭頂上淡淡響起,“四哥給你的都是最好的,不信你可以好好看看這些首飾,說不定銀子里面還藏著銀子呢?!?p> 趙溧陽手頓了一下,仰頭道:“當真?”
趙貞如卻拉下臉,拂袖而去,還罵了一句,“豬。成天腦子里不是吃的就是銀子?!?p> 趙溧陽皺眉看著那人遠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服氣的回了一句:反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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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皇宮里不太平。
父皇已經(jīng)撤去她宮門口的那些侍衛(wèi),看起來已然太平無限,可母后和太子妃還在幽禁期間。
趙溧陽去看過了顧湘靜。
雖說東宮里的太監(jiān)宮女們口風很緊,父皇又特意交代過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得在太子妃面前多嘴??赡且煌盹L家逼宮的陣仗這么大,自然也瞞不過顧湘靜。
顧湘靜有些惶惶,只怕風家這事牽連到了大哥和母后,一臉愁容慘淡。
又苦于滿院子的奴才們,早已被交代過不得隨意吐露外面的消息,顧湘靜是猶如無頭蒼蠅一般慌亂。
顧湘靜現(xiàn)在有些顯懷,身子有些豐盈,雖說看起來起色還不錯,可卻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趙溧陽只怕什么都不說反而讓她胡思亂想,就干脆將情況大概說了一遍,剩下的自然是撿好的說。
可惜眼下整個大魏風雨欲來,朝野之中人心惶惶。
父皇震怒之下,雷霆手段迅猛出擊,當夜便抄了風家滿門。
據(jù)說搜出白銀便有足足三百多萬兩,占到去年國庫收入的四分之一,更不用提風家那滿屋的珍奇寶貝古玩字畫。
風家的人滿門抄斬,午門處出動了所有的劊子手,連斬風家兩百三十口人的腦袋。
午門血水三日不散。
趙溧陽并沒有去看,她宮里的人也沒有人敢提。
只是在去東宮的路上,她聽見宮女太監(jiān)們都在角落里議論著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