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然來到娃娃母子居住的地方。
“昨天發(fā)生了什么事？”安然一進來便問道。
娃娃將昨天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跟安然說了。
“你確信那個男孩，就是你們在江都遇到的那個？”安然吃驚地看著娃娃。
“確信！”娃娃點了點頭，“當年陳坤把我們送到怡園后，又返回找他去了，回來說那孩子不見了，我相信陳坤一定是去找了，我想如果那孩子死了，在那么兵荒馬亂的時候，是不會有人要一個孩子的尸體的，所以我……”
“我一直以來都認為那孩子還活著，如果不是在桃源村遇見小大人，我是無法確信的，現(xiàn)在我確定他真的還活著，就是他！”
“真的會是另一個小大人嗎？”安然驚疑起來。
“知道昨天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小越說看到刑部的人在追那輛馬車，還說他看到了寧平，而且寧平也看到了他，只是不知他現(xiàn)在還能不能想起小越來！”
“我們打聽到他們正在追捕一個從長安來的天竺人，這個天竺人不僅牽涉到一名叫查小的刑部捕頭的命案，而且還牽涉到前不久在皇宮內(nèi)發(fā)生的……”說到這兒，安然抬起頭朝著坐在院門門檻上的小越望去，“那件玉匣案！”
“天！”娃娃驚得瞪大了眼睛。
“我進來時發(fā)現(xiàn)小越好像有心事似的，”安然看著小越的背影，“小男孩的事對他有影響嗎？”
“那不會吧？”娃娃搖了搖頭。
娃娃和安然又交談了一會兒后，安然要回白馬寺了。
小越依然低著頭坐在院門的門檻上。安然來到小越身旁坐了下來。
輕輕的，小越一歪身子，躺在了安然的身上，然后把頭枕在安然的肩膀上，又把一只腳高高地翹起來，放在門框上。
見小越這樣，娃娃剛要發(fā)火，但猛地，她心里一酸，眼睛濕潤了。
安然回頭看了一眼娃娃，“好像不高興呀，還在想自己是誰嗎？”安然笑了。
“不了！”
“為什么？”
“因為遲早有一天我會知道的！”安然不知道能說什么，只好又笑了笑。
“叔叔，你知道有誰叫阿了嗎？”
“我已經(jīng)聽你媽媽說起他了，可我確實沒有聽說過這個人！你媽媽說，他碰了你一下，你就看到了許多事情，是嗎？”
“是的，就在一瞬間，就像千萬個畫面同時在我腦中打開了，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了我自己……但我害怕了，我不敢再往下……”
“為什么要這樣，說不定能知道你一直想知道的事情！是不是……你是不是又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是的！”
“你害怕什么？難道會害怕你自己？”
“我害怕自己會在這個世界里失去一切，一無所有！”
“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世界嗎？”
“是的，我想是的，我想我應(yīng)該來自另一個世界，只是我還生活在這個世界里罷了！”
“如果如你所說的，你愿意回去嗎？”
“不！不知道，所以才害怕！”
“如果覺得悶了，就到我那里去吧！”
“抄經(jīng)書嗎？”小越笑了。
小越說到這兒時，兩人都想起一個人來。
“安叔叔，我想起一個人來！”
“你是不是想起無常來了？”
“是的！”
“他死了！”
“?。俊毙≡胶艹泽@，他收起了翹在門框上的腳。
“一支箭自上而下，將他的頭頂穿透，他就這樣死了?！?p> “一箭穿頂！是他，一定是他殺了他！”小越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出……那支呼嘯而來的箭，“撲”地貫入腳下，飛濺起的泥土擊打在臉上……
小越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他死在他媽媽的墳前，面對著被他親手殺死的媽媽，我想他當時一定沒有躲避，他也曾說過，死亡是他最好的歸宿！”
“為什么？”
“因為他無法活在桃源之外的世界里！”
“他算是好人嗎？”
“你想問什么？”安然看著小越笑了。
“如果一個人一輩子做壞事，最后只做了一件好事，那他算是好人嗎？”
“你會不會還要問，如果一個人一輩子做好事，最后只做了一件壞事，那他算好人，還是壞人？”小越點了點頭。
“就說無常吧，我這樣認為，在追殺你們的時候，他是壞人；在拼著性命救你們的時候，他已經(jīng)是好人了！他是由壞人變成好人。可即便他已經(jīng)變成好人了，他曾經(jīng)犯過的罪惡不會因為他變成了好人而抵消。
“對于你和媽媽來說，因為他的好，你們可以原諒他曾經(jīng)對你們的惡，你們可以接受他已經(jīng)是一個好人了，但對于曾經(jīng)被他傷害過的人來說，他給他們的只有惡，即便他已經(jīng)從善了，在他們的心目中，他依然是個惡人。
“現(xiàn)在無常已經(jīng)死了，如果他沒有死，只果有一天，被他曾經(jīng)傷害過的人追殺，而且就出現(xiàn)在你面前，你會怎么做……”
小越坐起身子看著安然。
“我想無論你怎樣做，都是錯，你都會背負善的罪惡！”
小越想了想點了點頭。
“因為善和惡如涇渭一樣分明，分明到我們無法將他們相抵消。如果讓我說無常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我只能說他是一個曾經(jīng)做了無數(shù)的惡事，而最終做了一件好事的人，我只能說他曾經(jīng)是一個惡人，而死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好人，而如果讓我說他究竟是好人還是惡人，我說不出來，知道我為什么出家嗎……”
小越笑了笑，他回過頭來，看到媽媽正微笑著看著他們。
“我遇到過許多類似無常這樣我無法解答的問題，我苦苦尋求答案，最終發(fā)現(xiàn)只有佛能給我指明方向！”
“佛怎么說？”
安然笑了，“佛沒有告訴我答案，答案自在人心。佛指明了方向，答案要我自己去尋找！”
“如果遇到了問題，如何尋找答案！”
“你現(xiàn)在坐在這里，你的眼里只有我和你媽媽；如果你站在屋頂上，在你目之所及，你能看到很多人，周圍住戶，街上的行人、牛馬；如果你站在高山上，你能看到更多，而你如果處在云端之上，你看到的便是茫茫人海、蕓蕓眾生……你站的越高，看的越多，經(jīng)歷的越多，你的理解和答案也就越接近真諦！”
“我似乎明白了，對于無常……如果桃源還在，他一定還活著！”
“我想他已經(jīng)參透了，桃源不會永遠，也不會有永遠的桃源。因為有了天堂和地獄，人間就沒有桃源！”
“那人間是什么？”
“是修羅場！”
“那現(xiàn)在還有桃源嗎？”
“桃源自在我心！”
…………
深夜。安然靜靜地盤坐在床上，他想起了多年以前親耳聆聽過天機老人那天花亂墜一般的奇言！真的會有多重世界嗎？如果有，我是什么？我來自哪里？我來到這個世界要做什么？安然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
搜索的范圍越來越小。
這時附近已經(jīng)看不到有蛇和老鼠的蹤影了，冷心很擔心，因為這一帶很少有人來往，一下來了這么多人，而且已經(jīng)搜索了好幾天，想不被人發(fā)現(xiàn)是不可能的，另外，佟光還抽調(diào)了不少洛陽以外的差官，消息也很難不傳到洛陽城外去。
當然冷心擔心的不光是這些，“如果那天竺人放棄那條蛇，那我們再找起來就更麻煩了?！崩湫恼f出了心里的擔憂。
佟光一聽更加焦急了起來。
“不會，那天竺人是不可能放棄那條蛇的！”李秀很肯定的說，“我想，那條蛇就是他的命?！?p> 聽李秀這樣一說，佟光的心又稍微放下了一些。
“如果藏在九爺?shù)募依锞吐闊┝耍 币粋€本地的捕快小聲說道，“聽說那下面有很多的暗道……”
冷心知道，這位捕快所說的九爺，就是獨孤究。獨孤家族曾經(jīng)盛極一時，獨孤家族人才輩出，最出名也最有影響力的便是排行老九，人稱九爺?shù)莫毠戮?，而最低調(diào)，最神秘的便是家族中排行老大，被稱為鼎爺?shù)莫毠露Α?p> 然而，似乎是被他說中了。
終于在這一天，遠遠的，他們看到那條蛇溜進了獨孤府，他們小心地跟了上去，看到那條蛇順著柱子爬上了屋頂，還好那條蛇只是盤在那里安心地曬著太陽，并沒有移動的意思。
“事不宜遲，趕快想出辦法來！”佟光急得直跺腳。
現(xiàn)在是大白天，他害怕一旦到了晚上，那蛇活動起來，再想把它找出來可能就更難了，另外，他還擔心，如果他們這些人被躲藏在里面的人發(fā)現(xiàn)，即便那個天竺人不會，但不能保證其他人不會宰了那條蛇。
“想辦法讓它去找他的主人！”冷心說道。
可是這地方實在是太大，房子不僅多，而且破敗、雜亂，真要把蛇給撲騰起來，它隨便往那個洞一鉆，那大家就只能干瞪眼了。
正在大家束手無策時……
“或許……”有人說話了。
大家一起朝說話的人望去，原來說話的人是一直站在最后邊的陳東升。
見大家都看著他，陳東升的臉一下子憋得通紅，“我有個法，或許能試試！不過，萬一……”說著他瞅了一眼冷心，“到時候萬一不行，可不能怪我！”
一見陳東升那副想死的樣子，寧平是憋不住的想樂，他心中暗想：這家伙一定在后悔沒管住自己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