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暗了下來!
劉青云伏在岸邊的草叢中,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宮墻下面的那個涵洞,現(xiàn)在他明白了父親為什么非要他盯著這兒了!
劉青云看到在宮墻里面正有一人將涵洞口那茶盞粗的鐵柵欄一根根取了下來,接著他從涵洞中探出頭來,在仔細觀察了一下外面的情況后,他鉆出了涵洞,出來后那人又將鐵柵欄一根一根接上,在仔細檢查了一番后他才轉(zhuǎn)身慢慢地朝這邊游來。
宮內(nèi)的天目湖通過這個涵洞與外面的翠溪河相連,以前宮外的翠溪河由竇賢統(tǒng)領(lǐng)的禁軍把守,竇賢叛逃后禁軍遭到清洗,本來人手就不夠加上這兩天叛逃的禁軍每天都在增加,這里也就漸漸變得無人看守了。
那人游上了岸,天色漸晚加上正下著蒙蒙細雨,劉青云看不清那人的長相。
只見那人上岸后搬開岸邊的一塊巖石,從巖石下面取出一個包裹,他換上包裹里的衣服,又將換下的衣物連同幾塊石頭包好后扔到了河里……見他有條不紊、不慌不忙的樣子,劉青云意識到這是一個老手。
處理完畢后,那人便沿著河邊向翠溪河的上游走去,劉青云見狀貓著腰鉆出草叢跟了上去。
河邊盡是濕滑的鵝卵石,劉青云明白這樣跟下去很快就會被那人發(fā)現(xiàn),加上天就要黑了,如果現(xiàn)在不下手,再想抓住他就難了,于是劉青云加快速度沖了過去。
劉青云本來還提防著那人會反撲過來,沒想到這家伙一聽到后面有人在追,連頭都不回撒腿就跑………
劉青云在后緊追,見那人跑得跟箭似的,他連忙腳下用力邊跑邊將河邊的鵝卵石踢飛起來,劉青云張開雙手,將飛起來的鵝卵石一一握住又掄起來直向那人后背砸去,一時間鵝卵石如飛蝗一般砸了過去,那人雖然極力躲閃,但終究還是躲閃不及,被連續(xù)擊中幾次后他大叫了一聲撲倒在地上。
劉青云見那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由得笑出聲來,他一邊走上前一邊朝著那人大喊道:“不至于吧,再不起來我就用飛刀了!”
那人見自己的小伎倆被識破只得一躍而起,劉青云聽到有東西接連呼嘯著朝著自己的面門砸來,他估計是河邊的鵝卵石,于是伸手一一撥開,緊接著劉青云又聽到利器的破空聲呼嘯而來,見面前人影晃動,劉青云知道那人肯定是握著短刀或者匕首之類的東西過來了,劉青云晃動身形迎上前,他快如閃電,瞅準了只一把就死死掐住了那人握刀的手腕,沒等那人再做出反應(yīng),劉青云就掄起了胳膊,拳頭如狂風(fēng)暴雨般砸在那人的胸口、肋下、小腹上,打得那人癱倒在地大聲求饒了起來:“青云,別打了,是我!”
“啊?你!”劉青云聽到那人的喊叫聲驚得幾乎要跳了起來,因為這聲音他太熟悉了。
可憐那人躺在冰冷的河邊凄慘地哭叫著:“是我……竇賢!我是竇賢啊?!?p> 劉青云萬萬沒想到,此人竟然是竇賢!
…………
天黑了下來。
陳公公見大殿里沒有點燈,他急忙找來了燈盞,他剛點了兩盞就被楊廣給制止了。此時的楊廣正斜躺在塌上,他睜著眼睛有氣無力地看著陳公公。
“老陳,那些孩子都接走了嗎?”楊廣問道。
“是的!”
楊廣聽了點了點頭,他看了看昏暗又空蕩蕩的四周嘆了一口氣說道:“小牙怎么不來找我呢?”楊廣邊說邊搖頭道:“長夜漫漫,讓我如何度過啊?”說著他站起身來在大殿里來回踱著步,當他走到大殿門口時,他聽到了城外陣陣的喊殺聲,他愣了一下后又重新回到榻上坐了下來,他用手輕輕撫摸著自己脖子沖著陳公公說道:“老陳,你說這么漂亮的頭顱明天會擺在什么地方呢?”陳公公一聽嚇得癱坐在地上,而楊廣則手指著陳公公瘋狂大笑了起來……
…………
雨漸漸大了!
陳坤將事情發(fā)生的經(jīng)過從頭至尾仔仔細細說了一遍,劉毅靜靜地聽著,未了他問陳坤:“那孩子長什么樣子?”
“很瘦、很小、很漂亮,看上去像個五六歲的孩子,只是……好像身體很弱,那孩子說他叫點點……”
陳坤還沒有說完,劉毅猛地一頭栽倒在地上,陳坤毫無防備,他嚇得尖叫了起來,剛好根叔在院子里,他聽到叫聲急忙沖了進來,他上前扶起了劉毅,在仔細地檢查了一番后根叔苦笑了一下,他將劉毅抱起來放到塌上,然后轉(zhuǎn)過身跟陳坤還有沖進來的其他人說道:“沒事,劉爺睡著了。”
劉毅睡著了,他真的睡著了,他睡得香極了,他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睡覺了。
在確定劉毅真的只是睡著了以后,陳坤松了口氣,他拍了拍根叔的肩膀,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
雨越下越大。
城外,攻城的驍果退了下去……
喧囂聲終于消退了,雖然叛軍退了,但是守城的將士們心里都清楚,他們再也無法承受下一波的攻擊了……
…………
此時就在寧水河旁,右御衛(wèi)將軍陳陵帶著八千將士與司馬昊的兩萬驍果軍對峙著。
雨水敲打在冰冷的盔甲上騰起一片雨霧,兩邊都在死死地盯著對方,只要有一點點異動,一場廝殺就會席卷而起。
此時的陳陵心急如焚,當他接到劉毅的書信時,他還將信將疑,雖然如此他還是火速調(diào)集了全部人馬趕往江都,但還是來遲了一步,司馬昊的兩萬驍果軍已經(jīng)收繳了兩岸所有的船支,堵住了寧水!
陳陵費盡口舌,可司馬昊就是不讓他渡河,直到此時,陳陵才徹底信了劉毅。
陳陵心中明白自己的八千將士如果要是硬沖,無疑將是以卵擊石,即便僥幸沖過去,沒有渡船,也無法渡過寧水,但陳陵心中還有一線希望,因為司馬昊并沒有直接進攻他,如果司馬昊直接攻擊他們,那他這八千人馬在頃刻間就會被司馬昊的鋼鐵大軍碾為齏粉。
“司馬昊……讓我過去!”陳陵沖著司馬昊的方陣大吼著,然而回答他的卻只有一片嘩嘩作響的雨水聲!
…………
劉青云回到左監(jiān)府時已經(jīng)是三更天了,回來后他就站在父親臥房的屋檐下,此時的他毫無睡意,看著屋檐下如珠簾般的雨水他心緒難平。雖然他有很多事想問自己的父親,但是此時此刻他不敢也不忍心驚動他。
“是青云嗎?”屋子里傳來劉毅的聲音。
“是!”
“進來吧!”
劉青云推門走進了屋子。
“知道娃娃來了嗎?”
“知道!”劉青云點了點頭,然后看著自己的父親,“你猜我看到了誰?”
“竇賢!”
“你早就知道了?”劉青云大吃了一驚。
“不,你說錯了,不是早就知道了,而是想到的太遲了!其實我早該想到,無論竇賢跑到那里,無論他多么有心計,都不會一點蹤跡都沒有,畢竟給使在找他,兩萬驍果在找他……除非他……他人呢?”
“他說他一家老小都在人家手上,我不忍心……所以沒有為難他!”
“他所說的那人是誰?”
“我問了,可是他不敢說!”
劉毅聽了點了點頭,他并沒有責怪劉青云的意思,這也是他為什么安排劉青云去的原因。
“他是空手嗎?”劉毅問道。
“不,他帶了一個一尺來長的匣子!”
“里面是什么?”
“是一幅畫,青山綠水,我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p> “那幅畫你已經(jīng)記住了嗎?”
“是的,記住了!”
劉毅聽了又點了點頭,他看著劉青云說道:“娃娃那邊不要擔心,我都安排好了,現(xiàn)在還不能去找她,免得節(jié)外生枝?,F(xiàn)在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我們不能再有一丁點的差錯……快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您好像還有很多事沒有告訴我?”劉青云并沒有馬上要走的意思。
“是的!”
“不能告訴我嗎?”劉青云問道。
“現(xiàn)在不行,因為還有很多事我也沒弄明白,青云,現(xiàn)在我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渡過眼下這一劫,否則一切疑問都毫無意義!”
劉青云聽了父親的話后點了點頭,他轉(zhuǎn)身要走。
“青云!”劉毅叫住了自已的兒子,“海子……和大非死了!知道嗎?”
劉青云點了點頭,然后走出了房間。
青云走后,劉毅吹滅了屋里的油燈,黑暗中劉毅慢慢坐了下來,他陷入了深思:從建東都、開運河、楊玄感反叛……加上竇賢叛逃、鬼婆的突然出現(xiàn),如果不是經(jīng)易婆婆提醒,他劉毅真的就沒有覺察到,在這所有事件的背后竟有著一股巨大的勢力一直在謀劃著,推動著,而他們一切所為的最終目的就是要將曾經(jīng)欣欣向榮的大隋漸漸推向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
都無忌靜靜地看著一里開外那個隱藏在密林中的山洞,應(yīng)該說是聽而不是在看,他也不敢靠得太近,因為里面有給使、無極武士還有魑魅魍魎……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想起五年前他生日的那一天,也就是從那一天起,他的人生發(fā)生了劇烈的變化……
他叫袁尚,他不愿意像父母那樣過著隱士般的生活,他要位列朝堂、出將入相,他要大展鴻圖,他要名垂青史!
為此他參加了科舉,開榜的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而他真的就高中了,而且是一甲第一名,袁尚一下子惹得萬眾矚目,在眾人近乎膜拜的目光中,他覺得自已就要走向了人生的巔峰了……
他得意洋洋走在京城的大街上,他根本就沒注意到身后的吆喝聲,一群禁衛(wèi)沖了上來將他推倒在地,他撲倒在一堆狗屎上,糊得一臉都是……
看著皇帝恢弘的儀仗,他感覺自已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而他被糊了一臉狗屎的事在京城也不脛而走,在他們鄙夷的恥笑聲中,他突然明白自已和他們之間遠不只是隔了一臉的狗屎,而是他和他們生而不平等,他們生而高貴,而自已……
無論自已將來是位列朝堂,還是出將入相,在皇帝面前,在他們面前,像他這種人永遠只是糊了一臉狗屎的賤民而已,他無法改變這一切,所以他要把這一切都砸碎……
從此袁尚死了,江湖上出現(xiàn)了一個都無忌!
…………
大興城(長安)。
唐王李淵支開了所有人,他靜靜地守在書房里……五年前,當“九首”的信使帶來“五老會”的密薦時,他驚得幾乎要死過去,因為史世良[注]跟他說過,收到“五老會”的密薦就意味著他被選中了!
“啪”“啪”屋外響起了兩聲竹節(jié)的擊打聲,李淵知道信使來了,他起身迎了出去!
………………
[注]史世良,善于給人相面,他曾告訴李淵說:“您的骨骼驚奇,必為一國之主,愿您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