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洪福書店門口,施蒙看了一眼。
果真是客棧出了左轉(zhuǎn),行一百米左右。
施蒙本以為,初顏是胡說的。
“不知道今日那比賽場地布置成了什么樣子?”初顏好奇,“施蒙,我們快走啦,提前去找個好座位!”
既然已經(jīng)出來,施蒙也便不再左顧右盼,拉著初顏的胳膊,兩個人免得走散了。
施蒙甚至比初顏,更急切地想要到比試場地。
十日前,來尋流寧之前,施蒙還與心上人在陸城約定好了,此次嚴州的美食節(jié)他帶她一起來,邊吃邊玩。
只是他來了嚴州,卻脫身不得了。
流寧給他的任務(wù),是全心全意照顧初顏,將自己當(dāng)成是初顏一直在尋的人,甚至當(dāng)成喜歡初顏的人。
一個人,在初顏尋了他十多年的情況下,忽然就出現(xiàn)在初顏身邊了,而且那么溫柔地照顧她,任是誰,都會以為他喜歡初顏吧。
他喜歡初顏,就算是假象,但大家都接受了。
此時此刻,他要怎么去說,他不喜歡初顏,他有心上人。
他難道要逼死本就瘦弱不堪的初顏,要違背對流寧的承諾嗎?他答應(yīng)了流寧,在治好初顏之前,寸步不離。
他不能回去準備科考,不能回去對念兒有個交代。
今時今日,他本該是與念兒一起來美食節(jié)的。
但他沒有陪著念兒,而是陪著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他也不忍心傷害和毀滅其希望的人。
不知道念兒還會來嗎,施蒙想??墒悄顑壕退銇砹?,他也不知道她會在哪。
不過,他與念兒有共同的愛好,那就是喜歡讀書。念兒身為一個女子,讀書不如他那么癡迷,但是很喜歡一些文字游戲,比如猜謎。
施蒙想,念兒該是會來的。
而要在這茫茫人海中尋到念兒的辦法,就是去參加比賽啊。
施蒙覺得這樣太招搖了,別說流寧不許初顏和施蒙去,就是去了,也必得是一旁安靜看比賽,而不能上去的啊。
無他,流寧心里,施蒙就是初顏的附屬品,初顏在哪,施蒙必須要照顧她。
所以施蒙即使很想出來,也因為有諸多顧慮,沒有提。
但初顏看出來了,她或許不知道施蒙想的是什么,但是她能看出施蒙想來這猜謎的比賽。
她愿意幫他。
她找了他十多年啊,念了他十多年啊,她想的,只是他好而已。
大概就像是,冷初辰尋木小沐,尋到了,就去滿足木小沐的一切要求,哪怕是要明仁堂一家獨大,哪怕是沐兒要掌控沐王府,他不干涉。
施蒙,也即是初顏尋了十多年那人,尋到了,也要去滿足他的一切。
因為他的一切,就是她的一切啊。
施蒙越是靠近比試場地,心情越是急切。
到了報名場地,施蒙忽然回頭。
初顏大口喘著氣,是很費力跟上施蒙的不乏所致,甚至臉色也帶了些慘白。
施蒙壓下心頭對初顏的愧疚:“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初顏點頭:“我就坐在那里,不會走的,你贏了來找我?!?p> 她對他,似是無條件的信任。
施蒙心中暗暗發(fā)誓,若是能見到念兒,就對念兒說明情況,念兒會理解他的。之后,他會好好照顧初顏,直到初顏病愈。然后他會和初顏解釋,他有心上人了。他相信,初顏也會理解的。
施蒙去報名,松開了初顏的手。
初顏緊了緊手,慢慢隨著人群,朝觀眾席走去。
只是麻桿兒似的的初顏,被撞歪了。
被撞了一下,又撞了第二下,她之前和施蒙說好的位置,她怎么也到不了了。
人很多,都在往前,她卻步步后退。
初顏著急啊,眼見著施蒙就消失在視野之內(nèi)了。
初顏一跺腳,心道你們這是將我當(dāng)成一根棍子嗎,瞎啊。
初顏扒著一人的胳膊,不撒手了。
付雨很是驚訝地看著這不矜持的……人肉干?
“你……”
“我,我叫初顏,不好意思啊,我實在是,我走不動了,你帶我過去坐好不好?”
初顏一副委屈的模樣,死活不撒手,不管人答不答應(yīng)。
付雨有點兒尷尬,他后面跟著自己的屬下呢,他這樣像是被人占便宜了,很沒面子的。
付雨嘗試甩了甩胳膊,初顏雖然差點兒被甩出去,但她頑固,不肯撒手,還一副“反正我求你了,你答不答應(yīng)我不管”的樣子。
付雨大咳一聲,制止了后面幾個人的輕笑聲:“好了,帶你過去!”
初顏眉開眼笑。
付雨就有點兒郁悶了,他雖然是搞情報的,為人溫和了點兒,但他實際上很嗜殺的啊。這姑娘,不對,這人肉干是不是也太大膽了些?他對她而言,是個陌生人吧,這都要抱胳膊?
其實初顏只是根據(jù)服飾,判斷了付雨是當(dāng)?shù)厝?,而且后面跟著侍從的,不會是獨來獨往的混混兒。在情急之下,初顏就逮著這么一個可以抱著不撒手的大胳膊,當(dāng)然是先抱著再說了。
再者,就算初顏判斷失誤,她如今這一副要錢沒錢,要顏沒顏的樣子,還怕什么了?
很快,初顏到了位置,付雨看著這處視野好,也就坐了下來,挨著初顏。
初顏就更放心了,瞇著眼睛笑:“你坐這里,剛剛好。等會兒,正好我朋友來,讓他謝謝你!”
這丫頭,不知道是不是又傻又天真。付雨撇嘴,沒理她。
不管付雨理不理她,他已經(jīng)開始找施蒙了。
如施蒙所料,念兒也來了美食節(jié),而且還報名了這場比試。
見著念兒,施蒙驚喜不已,要去拉念兒的衣服。
念兒自然也是見著了施蒙,但同時見著的,還有施蒙拉著手的初顏。雖然后來施蒙松開了初顏的手,但念兒可還沒消氣呢。
施蒙不告而別,連個消息也沒給她,可是急死她了!抱著一線希望,她來美食節(jié)找他。
但這么多人,她去哪兒找啊,所以也想到了這比賽。
念兒不理施蒙,施蒙著急了:“念兒,我有話對你說!”
念兒神色冷漠:“我要比賽,你也要比賽吧,沒空說話?!?p> “念兒,我來是為了你,不是為了比賽?!笔┟山K于扯著了念兒的衣袖。
念兒狠狠甩開,很是生氣:“你先贏了比試再說!”
“念兒,聽我說,我真的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說。”很重要,卻又不能在這么多人的地方說。
施蒙眼神誠懇,念兒消了消氣:“那比賽呢,你不,你要放棄嗎?”
“比試沒有你重要?!笔┟烧J真道。
念兒笑了,憋不住那種。
隨后,施蒙拉著念兒的手,離開了這場地。
猜謎比試,名為猜謎,其實還夾雜了一些其他內(nèi)容,如有填詩、對聯(lián)等,旨在考察參賽者的文識。
比試規(guī)則也很簡單,共四排每排三十個箱子,按順序排放,每個箱子里都放了十道題目。
參賽者有序入場,抽取試題,并即時答題,答對者走到下一個箱子位置,繼續(xù)抽題。
先走到終點的即為獲勝。
三排箱子排的也有特點,圍成了一個三角形,使得四周的觀眾,都能較為全面地觀察到其中一隊的比試情況。
這排列的位置,初顏和施蒙一早知道了,初顏挑的位置,也是和施蒙說好了的,讓他靠這邊。
一般而言,觀眾位置是提前坐好了最好能不亂走動的,所以比試者為了讓自己的親屬看到自己的情況,可以與裁判說明。
比試開始了,可謂十分精彩。
但初顏在沒找到施蒙身影的時候,就沒關(guān)注比賽的內(nèi)容。
“這比試,是不是分批次的?”
一旁的付雨對這比試內(nèi)容很熟悉,于是道:“為防作弊,比試者都是同時上場的。又因為人數(shù)較多,所以會有先后順序。不過,在題目揭曉之前,諸位比試者抽到題目的難度是沒有區(qū)別的。”
試題是按同等難度設(shè)置的,但各人的水平是有差異的,因此一旦揭曉了,也就不存在所謂的難度統(tǒng)一了。但揭曉前,是以同一個人的標(biāo)準而定,所以沒有區(qū)別。
“可是不對啊。”初顏擰眉,確定這一邊沒有見到施蒙。
會不會是沒有成功選到這邊???人這么多,施蒙也許被擠到別處了。
這么想著,初顏起身,輕手輕腳地往旁邊挪。
付雨見到了,也當(dāng)沒見到。這小麻煩自己要走,他難道要攔著?
初顏小小一只,稍微低下身子,行動倒也不妨礙別人觀看比賽。
冷初辰帶著木小沐,也在這里看比賽。倒不是不能在樓里看,但這是晚上啊,哪有離得近看得清楚?
此時,木小沐捧著點心啃,初辰不時幫她拂打掉落的渣滓。
在初辰眼中,愛吃的沐兒十分可愛,像只小倉鼠。
“沐兒,你渴不渴?”他幫她遞水。
當(dāng)初顏貓著腰從他們跟前走過的時候,木小沐點心的渣滓還正好掉在初顏身上了。
很輕,初顏自己沒感覺。
初辰一邊護著沐兒,一邊對那人道:“抱歉。”
初顏身子一抖,沒敢回頭,逃也似的繼續(xù)挪。
所以就沒看見這一側(cè),有沒有施蒙在。
這么大一片場地,初顏走走歇歇,轉(zhuǎn)了有快半個時辰,才將將看完。
等到轉(zhuǎn)完了最后一邊,也沒找到施蒙,初顏就望向冷初辰這邊了。
剛才聽見冷初辰的聲音就覺得有點耳熟,再聽他喊“沐兒”,初顏差點沒嚇?biāo)?。所以根本就沒看那邊,有沒有施蒙在。
要不要回去看呢?
她不敢啊。
可是她想看施蒙比賽。
該死的冷初辰和木小沐!
初顏的身子發(fā)抖,心里滿是怨念。
“要看施蒙比賽啊。”初顏咬唇,卻不肯邁步子。
她認定,施蒙就在冷初辰所在的那一邊了。
不能從前面繞,那就從后面?
可是一旦發(fā)現(xiàn)了可怕的人在跟前,不管怎么繞,心里就是覺得那人忽然會回頭。
她一步也不敢動。
初顏快哭了。
而初顏認定施蒙在這一側(cè),施蒙呢,卻不在。他如果在,就是該在初顏最開始坐著的位置,能見到的那一側(cè)。
施蒙沒有參加比賽,初顏沒見到施蒙,比賽的裁判員也沒喊著施蒙的名字,確認了幾次施蒙未到場,于是就當(dāng)作棄權(quán)處理了。
同樣喊不到的,還有念兒。
此時的施蒙和念兒,攜手走遠了些,到了一處花樹下。
彼時,月華初上,花樹上掛滿了彩色帶子,迎著初夏的晚風(fēng)微動。
這一處靠近了美食節(jié)所圈場地的盡頭,人已經(jīng)很少了。
“念兒,你可還好?”施蒙神色急切,握著念兒的手。
念兒撅了嘴:“我以為你丟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話出口,覺得自己有些不矜持了,于是閉了嘴,臉色微紅。
施蒙恨不得將念兒摟在懷里好生安慰,但這畢竟是在外面,施蒙只好壓著對念兒的思念,開口解釋起來。
“念兒,還記得么,三年前我家失火,我被一少年所救?!?p> 念兒不知施蒙為何說此事。
“那少年如今要我,找我?guī)兔ψ鲆患?。因這份恩情在,我無法拒絕。所以我不告而別,是為有苦衷。念兒,你愿意等我嗎?”
念兒見施蒙如此急切,不解道:“既然是幫忙,那幫就是了??墒菫槭裁次铱茨阋桓?,如此,不對勁的樣子?”
施蒙的心一緊:“念兒,我……”他不知要不要說出,他幫忙的事,就是假扮別人的心上人。
念兒向來溫柔,今日見了施蒙說的氣話,早就拋到了一旁,這會兒見施蒙很是為難,便決定不再追問。
“此事,你若想告訴我的時候,再說不遲。但我此來,也有事要告訴你?!?p> 說著,念兒臉上的欣喜都不見了,很是嚴肅。
“爹娘說,我再過半年就必須要嫁人了。”說完,念兒的臉更紅了。
施蒙說過,等他科考成功,就去提親,她信。但是他說完就不見了,她都沒將這消息告訴給他,以激勵他。
在念兒心里,施蒙就是他未來的相公,爹娘若是將她說給別人,她也是不愿的。所以她要來告訴施蒙,一定要努力呀。
聽念兒說完這話,施蒙站在原地,唇瓣微抖,握著念兒的手更緊了一些。
念兒害羞道:“我知道你會努力的,但是你也不要不顧自己的身體,知道嗎?”
念兒抬頭看施蒙,但見施蒙眼中有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