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賭場
得益于李白的一擲千金,兩人順利的成為了云間樓的貴客,甚至進入了最上等的雅間。
而李白則將人傻錢多的紈绔氣質(zhì)發(fā)揮到極點,根本連侍者送上來的單子看都不看一眼,全部都來了一遍。
然后就借口不喜打擾,讓人把門關(guān)上,閑人勿擾。
流水的菜色頓時源源不斷的送上來,美酒佳肴數(shù)不勝數(shù),而樓下輕歌曼舞不斷,絲竹之聲不絕于耳,甚至房間另一頭的珠簾后,還有歌女的朦朧側(cè)影軟語清唱。
只可惜,今天的貴客好像并不買賬。
端上來的酒李白碰都不碰,直接甩手潑掉。撫琴的歌女和起舞的歌姬更是懶得看一眼。
菜色換過一輪又一輪,瞧得旁邊站著的荀青心里一陣又一陣的心疼。
雖然平時并不怎么顯露桀驁的模樣,可如今當他板起面孔的時候,卻自有一番孤冷氣概,哪怕是在蓄意刁難和找茬,也讓人覺得如此順理成章。
“就這么點東西,也說是長安最厲害的地方?”
李白冷漠的訓斥:“都是一般貨色,你們云間樓就是這么待客的么?你,你,還有你,都滾遠一點,不要打擾我喝酒的雅興!”
粗暴的將那些服侍在一旁的下人們?nèi)稼s走之后,只留下了一個為貴客表演皮影戲的老翁。
然后,就好像真的把荀青當奴隸一樣,支使著他做這做那,倒酒斟茶。雖然心中有所惱怒,可荀青臉上卻不顯,好像個忠厚的下人一樣,哪怕被怒斥和辱罵也沒有變?nèi)魏蔚念伾?p> 而李白,也好像是一個真正的頑劣二世祖一樣,看著長安里的皮影戲,捧腹大笑。
“不妥不妥,這里不妥!”
李白忽然打斷了老翁的表演,醉醺醺的紅著臉探問道:“為何那個法什么,要阻斷許書生和白蛇的姻緣啊?”
幕后,老翁愣了一下,恭謹?shù)牡皖^回稟:“這個,人妖本不同類,高僧自然是……”
李白忽然拍手,笑容變得詭異了起來:“自然是自己出馬渡化妖孽,要在金山寺和白蛇成親了,對也不對?”
“……呃,對,對,沒錯,貴客說的對?!?p> 老翁諂笑著頷首,便看到李白又是一把金票撒出來:“就按照這么演!”
老翁頓時慌不迭的撲上來,揀選著地上的金票,可忽然一聲悶響。
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荀青愕然,不明白李白為何忽然出手,緊接著卻看到那少年眼眸中的醉意忽然一掃而空,寒光涌現(xiàn)。
在他腰間,那一柄鑲金佩玉的長劍陡然一震,包在上面的鯊魚皮革驟然碎裂,露出下面樸實無華的模樣。
而一道寒光已經(jīng)憑空浮現(xiàn),隨著李白的揮灑,向著角落中的銅鏡斬落!
巨大的銅鏡有如泡影一般碎裂,后面竟然浮現(xiàn)出一個驚愕的身影,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已經(jīng)藏在里面了!
此刻竟然蹲在鏡子后面的狹窄暗室中,手捧著吹煙的管子……
瞬間,迷煙的竹管被切裂成粉碎。
而劍刃,已經(jīng)停在了他的喉嚨前面,令他驚叫的聲音還未發(fā)出,就已經(jīng)快要窒息。
“你猜的沒錯,荀青?!?p> 李白凝視著他的面孔,冷聲說:“這個破地方每個人都沒有一句真話就算了,現(xiàn)在看來,恐怕還是個黑店!
果然有問題!”
那些諂媚的笑容后面,是藏不住的貪婪和惡意。
簡直就好像是闖入了野獸的巢穴一樣,只是感受到那樣的目光就令李白渾身不自在!
而在地上,那暈厥的老翁一聲呻吟,像是醒了,可還沒爬起來,又被李白的劍鞘狠狠的敲了一計。
再次昏過去。
這一次他加倍了力道,竟然把老頭兒的白發(fā)也敲了下來,還有一張人皮面具,而懷里的匕首也落了出來。荀青撿起,拔出,便看到上面暗紅色的殘留血漬。
竟然洗也洗不盡。
頓時色變。
這究竟是歌樓還是魔窟?
“別說話,我問,你答?!?p> 李白直勾勾的看著那個藏在鏡子后面的下人:“你來干什么的?”
冰冷的劍刃向前遞進些許,割破了脖頸,令原本涌動在喉嚨里的謊言頓時消散。
“不要撒謊?!?p> 李白冷聲說:“我聽得出來,你要賭一下試試么?”
“總、總管說你一定是來搞、搞事情的……”那臉色蒼白的下人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他、他讓我把你們放倒了之后,送、送到下面去……”
“下面?”李白皺眉:“哪下面?”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襲擊者驚恐的搖頭:“都是別人在處理的,我、我只負責這個!”
李白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著他。
許久,忽然說:“很好,那帶我去見你們的主管……你應該不會辜負我的信任,對吧?”
他看向銅鏡后面,那一道狹窄的夾縫。
還有其中殘留的,隱隱香氣。
這個人的身上也殘留著那樣的味道,可好像接觸不多,并沒有直接佩戴過那種香囊。
李白瞬間心思電轉(zhuǎn),便已經(jīng)不打算再猶豫。
原本他只是來打探線索的,可既然季獻那個家伙不懷好意在先,那么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很快,雅間的房門再次開啟。
臉色蒼白的下人從里面走出,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回頭,顫聲說:“兩、兩位貴客請跟我來?!?p> 在見識了李白隨手一劍,在墻上鑿出一首詩的劍術(shù)之后,他已經(jīng)徹底沒了反抗的心思。
只求這兩位不知道哪兒來的過江強龍不要一劍干掉自己。
就算是走在前面,也能夠感受到身后那個少年的鋒銳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脖子根上,分外令人膽顫。
然后,七扭八拐的,帶著他們鉆進了一條走廊的盡頭。
李白還沒有說話,就聽見荀青恍然的低語:“原來如此,這個形制和樣式,有機關(guān)……是升降臺?”
那正準備解釋的下人神情僵硬了一下,諂笑著點頭。
隨著巨大的銅鏡旋轉(zhuǎn),一架滿是金銀玉飾的華貴升降臺就已經(jīng)落下,看得李白這樣沒有見過各種機關(guān)造物的鄉(xiāng)巴佬嘖嘖稱奇。
在緩慢的上升之中,很快就聽見了嘈雜的聲音傳來,就連墻壁都無法阻止那熱烈的氛圍。
而當升降臺的大門再度從另一側(cè)開啟時,便有熱意撲面而來。
在燈火通明的大廳之中,珠光寶氣何止勝過外面十倍?
更驚人的是里面密集的人群,每一個的衣著和冠帶都華麗又精致,一張張面孔興奮的漲紅,圍在那些桌子的周圍,大聲的呼喊著什么。
熱火朝天的氣氛令人不住想要加入其中。
可看到那一雙雙不知不覺被血絲所覆蓋的眼睛,卻令李白感覺到一陣心寒。明明一個個衣冠楚楚,可那樣貪婪的意味和永不飽足的饑渴,甚至更勝獸類。
“賭坊?”
荀青失聲,微微呆滯,幾乎摔了一跤,沒有想到在歌舞升平的云間樓中,竟然還隱藏著如此龐大的夾層和如此繁華的賭場。
每一桌幾乎都堆滿了金銀和票據(jù),甚至有人賭紅了眼睛,將自己的翡翠扳指和佩玉也都押了上去。
其中哪怕小小的一塊,都足夠一個貧困的家庭衣食無憂??扇缃?,在這里卻不過是一個最小的籌碼,層層堆疊在一起,就變成一座座小山。
“他們就不怕被人舉報么?”荀青驚聲低語。
為了鼓勵民生,惠普百姓,當今的神龍?zhí)旌罂墒浅隽嗣膰澜菝?,對各種賭坊課以重稅,甚至還會安插使者監(jiān)看,以防瞞報。
往日荀青所知的,都是一些上不了臺面的黑檔,一次嚴打不知道能掃出多少。卻沒想到,竟然在長安里竟然還有如此夸張的地方。
而在旁邊,有殷勤迎上的侍從聽見了,反而露出了得色:“我們家可是上面有人的,往來的也都是貴人,尊客盡管享受無妨?!?p> 享受?
李白不著痕跡的抬起眼眸向上看了一眼,在高處的躍層樓閣之間,那些護衛(wèi)向下俯瞰的眼神。
好像看著圈里待宰的牲畜一樣……
一路,穿過喧囂的大廳和復雜如迷宮一樣的走廊,最后,來到盡頭戒備森嚴的門前。
在門前,看護的劍士投來陰冷的視線。
“做什么的?”
“兩位客人輸、輸光了,來找總管借錢的?!币氛呙銖姷臄D出了一個笑容。
“借錢的?”
劍士瞥了一眼李白和他身后的荀青,漸漸狐疑:“借錢為什么不去樓下的賬房?還有,你不是在門廳里干活兒么?什么時候到三樓來了?”
引路者已經(jīng)克制不住顫抖,臉色毫無血色,汗流浹背。
可緊接著,低沉的風聲從他身后浮現(xiàn),李白的劍鞘驟然從他的頭巾之后刺出,正中看守的腦門,一聲悶響。
看守雙眼泛白,后退一步,滑落。
按在劍柄上的手無力松開。
緊接著,引路者也被李白一拳打翻。
瞬間的變化荀青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目瞪口呆。
而李白已經(jīng)提起了兩個人,沖進了房間里。
在門后,裝飾典雅的房間中,一個中年男人正埋頭書寫著什么,聽見異響,抬頭看到闖入的兩人,面色驟變,就伸手按向了身旁。
可不等他報警,李白的長劍就脫手而出,破空而之。
斜斜的釘在了桌面,將他的手掌割裂。
劇痛之中他驚叫了一聲,就聽見風聲呼嘯。
一步跨越了三丈的距離,那個少年已經(jīng)跨過長桌,反手拔出桌子上的劍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別動!”李白警告。
主管的表情痙攣著,陣陣抽搐:“你是誰!”
“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想要我的命?”李白垂眸俯瞰,冷聲發(fā)問:“反而是我想要問你們才對!”
他從冷聲問:“這是誰做的?誰害死了那個孩子?!”
主管愣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
看向他和荀青的視線就越發(fā)的怨毒和猙獰。
“原來是你們兩個死剩種……你們死定了!你們死……”
他張口,想要縱聲咆哮。
可眼前驟然浮現(xiàn)一個迅速放大的黑影,是李白調(diào)轉(zhuǎn)的劍柄,砸下。瞬間,他雙眼翻白,暈了過去。
他的身上有麝香,和季獻一樣的麝香味道——
果然,和云間樓有關(guān)!
李白的心中漸漸冰冷,低頭看向腳下的主管,握住手中的劍柄,許久,又緩緩松開。
閉上眼睛。
再次抬起眼瞳時,便終于恢復了冷靜。
小不忍則亂大謀。
關(guān)鍵的人,應該是季獻才對。
“走吧,荀青?!彼吐曊f:“我們想辦法把他帶出去,丟給狄仁杰那個家伙?!?p> “先等等?!?p> 荀青被李白踢到旁邊的賬本吸引樂,低頭翻看:“等我一下。”
他動作飛快,迅速的翻完的記錄,被其中每日高額的流水所驚駭,同時,又很快察覺到了不對。
當抬起頭的時候,就沖向了書架,迅速的檢索了起來。
不止是明面上堆積如山的收支記錄,就連藏在暗格里的隱秘賬本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書冊,也都被他放出的機關(guān)蜘蛛翻了出來。
但凡被他掃過的地方,根本就沒有一點東西藏得住。
很快,他手中卻忽然一頓,賬本停在了一頁,眉頭皺起。
“怎么了?”李白問。
“對不上……”荀青湊近了,仔細端詳:“為什么賬本上每個月的收支和雜項,同登記簿里的人數(shù)對不上?
你看,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雖然看起來沒什么不對,可比照前幾個月的記錄,根本就不合理!”
“這有什么問題?”
“這說明云間樓的人比賬面上的人多得多……暗地里絕對應該還有另一本賬才對!這里有可能只是個幌子,季獻暗地里還在搞什么東西!”
李白愕然。
不是因為荀青發(fā)現(xiàn)了貓膩,而是因為他竟然能看明白這一堆天書!
“你竟然真看得懂嗎?”
“不然呢?”荀青昂頭瞥著他,得意起來,“我十二歲的時候算學、格物、機械和傳動四門功課就已經(jīng)從虞衡司滿分畢業(yè)了!”
“那你怎么現(xiàn)在才當上機關(guān)師?”
“……”荀青頓時像被捅了一刀,表情抽搐許久,從牙縫里擠出了兩個字:“實操?!?p> 太窮。
根本買不起機關(guān)核!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去還復來,別難過,我也一樣?!?p> 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由衷感慨:“我十二歲的時候劍術(shù)和詩文就已經(jīng)名動云中,十六歲登峰造極,結(jié)果到現(xiàn)在一年多了,一點進步都沒有。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這大概就是成長的煩惱吧?”
噗!
荀青的一口老血卡在喉嚨里,想要噴這個王八蛋身上。
為什么他感覺自己又被這個家伙曬了一臉?
還專門做了首詩?
似乎還做了兩首?
你是人嗎?!
荀青一陣氣極,為了保護自己脆弱的心靈不再受到傷害,根本不想理他了。加快速度,從書架上揀選著要帶走作為證據(jù)的賬本??僧斔焓謴钠渲凶С鲆槐緯r,卻聽見卡擦一聲。
好像有什么線被拽斷了。
他的動作僵硬了一下。
等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的時候,忽然眼前一黑。
“快跑,李白?!?p> 他顧不上再收集證據(jù),拽住李白,轉(zhuǎn)身就想要走。
可緊接著,驟然有刺耳的尖銳聲音從房間里迸發(fā),高亢的銅鑼聲響徹在每一個護衛(wèi)的休息室里,令歌舞升平的旖旎之境中掀起了動蕩,有驚聲尖叫和破裂的聲音不斷響起。
閃爍的紅色光芒中,他呆滯在原地。
警報!
警報被自己觸發(fā)了!
正當他六神無主的時候,李白已經(jīng)率先反應過來,拉著他沖向門口。
但一陣低沉的腳步聲迅速的從門外靠近,刀劍出鞘的聲音不絕于耳。
“怎么回事兒!”
“長孫主管的警報響了,有賊跑進來了!”
“你們幾個去守住前后門,你,你,還有你,跟我去賬房,剩下的去金庫,快點!”
護衛(wèi)們毫無任何猶豫的做出了反應,便朝著這里沖了過來。
門后面的李白和荀青互相看了一眼,無比配合放倒了門前面的柜子,先把門給堵住,將那些撞門的家伙給擋住。
緊接著才看向房間內(nèi),尋找著出口。
可別說其他的門,這破地方為了防賊連一扇窗戶都沒有!
正在李白放棄了逃跑,準備拔劍時,荀青卻忽然感受到頭頂吹來的冷風。
如同亂麻的思緒驟然清明起來,驚慌不再。
重獲希望!
“走上面!天花板,速度快點!”
荀青率先察覺到了風的來處,來自天花板上的進氣柵欄,頓時眼前一亮:“我就知道,像這種地方肯定都有通風管道,快上,里面應該能裝得下人……”
“這你都能發(fā)現(xiàn)?”
李白順著他的指引看過去,頓時愕然。感覺忽然對荀青的犯罪天賦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但事已至此,也沒有什么時間可浪費了。
他縱身一躍翻上去,揮劍拆下?lián)醢?,便鉆了進去,可等了半天,荀青卻沒跟上,只能從上面探頭催促:“快啊。”
“我,我跳不上去??!”
荀青努力的蹦了半天,卻根本夠不到邊,快要急死了。
只聽見撞門的聲音越來越激烈,擋在門前的柜子已經(jīng)快要撐不住了。
有人拿著刀戳破了門板,向里面看過來。
“里面有人!”尖細的聲音呼喊:“拿我的弩來,快!弄死他!”
荀青來不及反應,下意識的從地上的火盆踢倒,丟進去一堆爛賬,頓時濃煙和火星滾滾升騰而起,很快便籠罩了全屋。
令人窒息。
他捂住鼻子,藏在煙霧里,心里卻一片酸楚,感覺自己終于死到臨頭,與其被折磨而死不如自尋了斷。
可當他抬頭尋找懸梁好去處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李白竟然沒有丟下自己跑路,反而從上面跳了下來。
然后,直接扯起了他的領(lǐng)子,奮力撐起。
“給我上去!”
巨大的力量令荀青憑空升上了兩米有余,他下意識的扒拉著通風口的邊緣手忙腳亂的爬進去。
緊接著便聽見了一連串弓弩發(fā)射的凄厲呼嘯。
就在下面,門板之上憑空多出了好幾個慘烈的缺口,一道道箭矢呼嘯而入,撕裂煙霧,深深的釘在了墻壁之上。
只聽見一陣金鐵碰撞的高亢聲音,他卻看不見李白究竟在哪里。
那群家伙竟然放箭了?他們根本不在乎這里有他們的人嗎!
荀青瞪大眼睛,尋找著李白的蹤影。
“喂,還活著嗎?”他低吼:“快上來?。 ?p> “放心?!?p> 李白收劍入鞘,仰頭回應:“我這就……”
轟!
恐怖的巨響驟然從門外爆發(fā)。
就好像有攻城錘夯擊在了大門之上,令那足足兩寸厚的門板連帶著后面重大上百斤的柜子也瞬間分崩離析,變成鋒銳沉重的破片暴雨,向著濃煙中的房間潑灑而去。
只聽見破碎和斷裂的聲音不絕于耳。
一塊沉甸甸的鐵片擦著李白的耳邊飛過,風聲凄厲。
緊接著,低沉的腳步聲如雷鳴一般迸發(fā),在地板的哀鳴里,只看到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濃霧之中浮現(xiàn),就像是一個擠進了云間樓里的巨人一樣,手握著一柄九尺以上的巨劍,向著迷霧中劈斬而下。
颶風席卷,濃煙幾乎都要被這恐怖的一擊所吹散。
火焰也被壓熄了。
那非人的力量讓李白懷疑簡直是什么機關(guān)猛獸,根本不是他的胳膊能夠阻攔的范疇,只來得及向著身旁躲閃,便聽見腳下地板碎裂的巨響。
足足有一米余厚的地板竟然也被這一劍所斬碎了!
緊接著,便看到,那個巨大的黑影好像沒有任何疲憊一樣,輕而易舉的從地板上拔出了巨劍,向著他,橫掃!
在他面前,兩側(cè)墻板都在那巨大的力量面前被徹底摧垮。
磚石破裂的哀鳴不斷迸發(fā),而李白,已經(jīng)飛身而起,躲過了這足以將人腰斬的一劍,可緊接著,巨人身后,便有無數(shù)弓弦絞緊的聲音響起。
“放箭!放箭!”
有人嘶啞的呼喊:“射死他!”
在濃煙里,李白感覺到了一陣惡寒,自半空中翻轉(zhuǎn)身形。當他的手掌握緊劍柄時,眼神就變得凌厲又鋒銳,鐵光醞釀。
看來這一次,要分隔高下了——
可緊接著,他就聽到頭上一陣風聲,有一只手竟然扯住了他的后領(lǐng),奮盡全力,向上拉扯!
是荀青!
那個家伙,竟然大半截身子探出來,冒著被箭矢射死的風險,奮不顧身的抓住了李白的衣服,一張面孔憋得通紅:“快上來?。 ?p> 電光火石之間,李白抓緊了他的胳膊,用力翻了上去。
緊接著就聽見暴雨一般的破空聲從腳下飛過。
昏暗狹窄的管道中,兩人驚魂未定的喘息,只聽見下方濃煙里,接連不斷的箭雨爆發(fā)。
許久,一直到確定任何一個活物都不可能幸存之后,才停了下來。
當濃煙終于消散,為首的護衛(wèi)沖進了房間,環(huán)顧四周,看到了頭頂通風管道的缺口,就變色驟變。
“竟然給跑了?!”
他仰頭,向著身后手持大劍的魁梧巨人怒斥:“昆侖磨勒,你怎么干事情的!每天吃這么多,一有事兒就捅婁子,廢物飯桶!”
那個龐大過頭的巨人蹲著身,縮在房間角落里,那一身如此黝黑的膚色哪怕在長安也不多見。
赫然是荀青的‘昆侖老鄉(xiāng)’了。
“我被嗆到了,沒看清……”
他尷尬的低著頭,此刻被人打罵,也毫不動怒,木訥的面孔上努力的想要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可看上去卻越發(fā)的滑稽。
“那還愣著干什么!”護衛(wèi)頭領(lǐng)怒斥:“快滾去找??!萬一出了一點簍子,老子扒了你的皮!”
在層層匯報之后,很快,前所未有的大搜查就從云間樓內(nèi)掀起了。
無數(shù)人的驚叫中,一寸寸的搜查每一個房間。
而罪魁禍首,早已經(jīng)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