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人就像餓死鬼投胎的,每天吃飯最積極,肯定已經藥倒了!”
“這一排屋子住的都是那些沒搶到媳婦的光棍山匪,都是一個碗不想洗的懶貨,肯定是到飯?zhí)贸燥?,必定沒人!”
“這屋子住的是一對剛剛成親不久的賊漢子賊婆娘,兩個都是一肚子鬼心思,以二當家的心腹自居,那賊漢子每天跟著一幫惡匪出去搶劫殺人,賊婆娘一雙眼睛就緊緊盯著廚房,生怕廚房那些婆子偷吃,所以他們屋里肯定也沒人?!?p> 每走到一間屋子前,王金屋都能準確的說出屋子主人的事情,顯然這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她雖然被困在這寨子里,卻并沒有放棄自己,她幾乎將山寨中的每一個人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都弄的一清二楚,萬一什么時候就有用了呢。
雷小閃心里想著,就聽到王金屋道:“等一下!”
雷小閃和謝寶蓋忙止住步子,“怎么了?”
“這家很可能有人在!”王金屋輕聲道。
“清醒的人?”
“嗯!”
只是外面這么大動靜,那人還在這里嗎?
王金屋看出了雷小閃的懷疑,她道:“這人可以算作這個山寨的謀士,而且是身懷武藝的謀士?!?p> 王金屋既這般說,就由不得雷小閃不重視了。
“那是進去還是不進去,把劉墨他們喊來吧!”既然是有武藝的,只他們三個在這里,顯然不太安全。
“吱呀”一聲,屋門竟然就這么開了。
雷小閃和王金屋一怔。
“爺爺,你吃飯了嗎?”謝寶蓋仰著小腦袋,禮貌的問道,就像跑到鄰居家串門的小孩。
開門的是一位花甲之年的老者,花白的頭發(fā),花白的胡須,清瘦,病弱,以雷小閃這么多年行醫(yī)鍛煉出來的眼力,她一眼就能看出這老者有極為嚴重的肺癥,怕是沒有多長日子了。
可是就是這么一位行將就木的病弱老者,卻有一雙極為精明和睿智的眼睛。
他就這么淡淡一瞟,就讓雷小閃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爺爺還沒吃飯呢,你要不要和爺爺一起吃?”
老者彎下腰,語氣和煦的回答著謝寶蓋的話。
謝寶蓋是個聰明的小孩,他早就知道今晚的飯菜都是有問題的,飯?zhí)美锬切┧靡凰康膲娜藗?,都是因為吃了今晚的飯菜才會那樣的?p> 他今晚可是沒有吃飯,只吃了李嬸子特意留下的饅頭。
現在自然也不敢吃飯的。
“爺爺,你沒吃飯就不要吃了,今天的晚飯不好吃?!敝x寶蓋睜著一雙澄澈的大眼睛,誠懇的建議道。
老者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淺笑,溫和的道:“可是不吃晚飯,爺爺會餓的。”
謝寶蓋想了想,扭頭對雷小閃道:“姑姑,這位爺爺不是壞人,我們給他吃饅頭吧!”
他記得姑姑的包袱里是有饅頭的。
一旁看著這一幕的王金屋早就想要出聲打斷這一場讓她糊涂的對話了,可是她張了幾次嘴,都被雷小閃制止了。
現在見雷小閃竟然真的掏出饅頭讓謝寶蓋遞給這老頭,實在忍不住了。
“小閃,這老頭你別看他現在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他之前可沒少給夏老匪出謀劃策,你讓他吃這饅頭,都是對這饅頭的侮辱!”
即便對這老者有些許的忌諱,但是王金屋仍然未改她直爽的本性,幾句話便當面掀了這老者的底。
雷小閃看這老者身上頗有一種歷經千山萬水后的沉著淡然之感,這種歲月的沉淀在他身上顯得很溫和,這樣一看,的確像是一位慈祥睿智的老者,也難怪謝寶蓋第一眼看到他就對他有著天然的好感。
“王姑娘!”老者接過謝寶蓋遞給他的饅頭,慢慢的吃著,聽到王金屋的話,也沒有生氣,語氣仍然很溫和。
“我自從來到這個山寨之后,五年的時間,一共為夏銀生謀劃了八次搶劫,那八次其中六次搶的都是大寧官員的家資,那六位官老爺你們未必知道他們的底細,但是我卻是明白那六人都是徹頭徹尾的貪官。
因他們而導致破家滅門的百姓不計其數,這是我為了在這山寨中生存下來,特意向夏銀生遞的投名狀,在這五年之內陸續(xù)完成了這份投名狀。
至于另外兩家則是大商賈,他們?yōu)榱俗约疑?,用不正當的手段擠垮對手,因他們而投河上吊的生意人也不是沒有?!?p> 王金屋張了張嘴就要說話,她可是有一肚子話要反駁這個老頭。
老者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擺擺手道:“姑娘別急,聽我說完!”
雷小閃也拉了拉王金屋的手,示意她先不要急著打斷。
急性子的王金屋這才勉強耐住性子。
“我知道,即便那幾名官員和商人有罪,也輪不到我來判決,更不是我們行搶劫之行為的理由,更何況,跟隨他們的還有家人家丁侍衛(wèi)鏢師等一眾人,雖然我也一再以各種理由強調,令山匪們只能搶東西不能殺人,可是我也知道,他們真做事的時候未必會聽我的。”
老者說到這里,微微頓了一下,王金屋撇了撇嘴,那神色就像在說“既然知道還這樣做那就更不能原諒了”之類的話。
老者嘆了口氣,“是人,活在這個世上就各有各的難處,我這個黃土已經埋到脖子上的老頭子也不例外。
五年前,我從北莽逃出來,帶著當時只有三歲的孫子雀飛,其實我這個人吧,并不注重所謂的香火傳承,那孩子……并不是帶著我的期待生出來的。
我的幾個兒子都死在了北莽,兒子的兒子也都死在了北莽,那小子是我的幺兒在北莽的第十六年生下來的,生下孩子的第二天,他的母親就去世了,第三年,他的父親去世?!?p> 老者說到這里,看了王金屋和雷小閃一眼。
之前還咄咄逼人的王金屋,此時臉色已經變得溫和了許多,顯然,老者的話勾出了她的同情心。
謝寶蓋也是一臉“真的好可憐”的小表情。
倒是雷小閃,這個從最開始,就表現的溫和平靜的女子,在聽了他的這一番自述后,仍然還是那副溫和平靜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
老者心中微微一動,繼續(xù)說道:“我那幺兒,三歲時就跟著我們一大家人流放到北莽,是家中好日子過的最少的一個人,我本以為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成親,等活到個四五十歲受夠了這一輩子的罪,可以安心的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