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原本是要死在天氣晴朗的那一天。
她回來后郎中們謹慎的救治,可一個將死之人該如何才能活下來呢?高燒不退加上身上化膿的傷口和琵琶骨那銹跡斑斑的鐵鏈讓人無從下手,命就在刀上不得不開始。
本著死馬當作活馬醫(yī)的態(tài)度,先是抽掉了鐵鏈,鮮血噴濺出來染紅了衣裳,一盆接著一盆的熱水端進來又端出去,傷口被小心的處理著,用了最好的金創(chuàng)藥;高燒不退的身子灌下了好幾碗的退燒藥,雖然不知道真的喝下去了多少,但總有些是喝下去了;身上的淤青暫時不去管它,肩上的烙印郎中們實在是無能為力,只能養(yǎng)一處算一處。
第二天是個天氣極為晴朗的日子,蕭衍坐在屋內一聲不吭,眼睛穿過人群直愣愣的盯著龍吟。
郎中探了探鼻息惋惜的搖搖頭“高燒不退本就不是個好兆頭,身上還有這許多的傷已化膿,若是個尋常人還能撐一撐,看她這模樣已經(jīng)撐不下去了。我們盡力了,還是準備準備后事吧”說完眼神瞥了一眼呆坐的蕭衍。
蕭衍像是沒聽到一樣眼睛直愣愣的,沉烏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才從恍惚中醒來,徑直走過來將龍吟摟在懷中湊在她耳邊輕聲呢喃“阿吟,我們還沒有分出勝負呢,你要是走了一定要走的慢一點等等我,奈何橋上的湯一定不要喝,一定不能忘了我。不用太久,我很快就會來找你的,等我忙完了手上的事,等我殺了那對狗男女我就來陪你。欺負你的那些王八蛋我已經(jīng)殺了個干凈,你放心他們死的都不太痛快也不太好看,就算是死我也沒能讓他們完完整整的走”
沉烏將郎中們請出去給了銀兩威脅了一番才讓人送回了來處,他們拿著錢頭也不回的逃去。
“外面有人找紅姑娘”喬四輕手輕腳的走到我身旁俯身對我耳語,我抹了抹眼淚“我去去就回”沉烏點點頭站在門口。
屋外是一個背著藥箱的云游郎中,花白的胡子可眼神中卻閃爍著熠熠光彩。他見我走來笑呵呵的打著招呼“老朽受人所托不請自來,打擾了小姑娘,呵呵呵”他捋著胡子笑的爽朗,我卻一頭霧水“不知是何人所托?”
老者但笑不語“聽聞此處有一將死之人,老朽平日里最喜救助這樣的人今日碰上了也是緣分。不若小姑娘先帶我引薦引薦,拖的太久,老朽可也回天乏術了”我雖是戒備但看他一臉慈眉善目又帶著高深莫測的話語竟有些放寬了心,將他引了進來。
蕭衍依舊抱著不撒手,沉烏對我輕輕搖了搖頭“是剛剛的事情”
剛剛,龍吟死在了天氣晴朗的早春里。
老者放下箱子摸了摸脈從袖口處掏出一個精致的紫檀匣子,打開紅絨的緞子上排著整整齊齊的銀針,老者依次抽出望了望蕭衍“小伙子,你可要抱緊了”趁著他疑惑的時候,幾根銀針迅速扎在龍吟的幾個穴位上,胸口處的銀針輕輕的轉動著龍吟突然抽搐了一下緊接著是大力的顫抖,蕭衍這才反應過來緊緊的摟著她,直到老者將銀針拔出說了聲“差不多了”才緩緩地松開雙臂。
老者不理會蕭衍的困惑又扒了扒她的眼皮,從藥箱中翻出一個白玉瓷瓶倒出來一粒紅色的小藥丸“給她服下后我們再開始下一步”蕭衍不敢怠慢,方才老者幾針就將龍吟從死神手中搶過一定是有真本事的,他掰開龍吟的嘴將藥丸塞了進去。
“小姑娘,讓你準備的水準備好了呀”老者笑吟吟的看著我,方才進院他就告訴我要準備一盆子熱水,我小跑著去打了一盆送過來。
“是有些麻煩。我們就先從這個麻煩的來弄起來,琵琶骨是出了問題慢慢會恢復的,只是這一身強有力的內力可就散盡了;高燒嘛我開一副藥你們這就去煎起來,分成三碗給她灌進去,能灌多少是多少;其他的傷用我這獨門的玉敷清保證干干凈凈,就是有些疼痛不過她應該可以挺過去的哦!這烙印可真的是丑,想將它徹底去除只得換皮了,或者刺上一些艷麗的顏色紋個花樣也不錯;身上的傷老朽醫(yī)的,心上的創(chuàng)傷老朽可醫(yī)不得咯”老者慢條斯理的從藥箱中拿出花花綠綠的瓶瓶罐罐,“小姑娘要不跟著我學醫(yī)?”
我連連擺手“學不來,這慢條斯理的活計我可學不來,打打殺殺的還是更適合我一些”
“那人可不是這樣說的呀,奇了怪了”老朽搔搔頭。
“老先生說的那人究竟是何人?既然已經(jīng)提到了老先生就不要與我彎彎繞繞了,索性說出來它日紅娘自要報答的”
“我不說,你就不知道了嘛?小姑娘你應該知道的”老者給了我一個諱莫如深的眼神。
“老先生,這藥已經(jīng)灌下去了接著我們要怎么做?”蕭衍適時的開口打斷了我們,老者又洋洋灑灑的寫下了幾幅藥貼遞了過去,沉烏小心的疊好放進懷中,又從不同的罐子里倒出藥丸磨成粉“把這個也灌下去吧”
說灌什么就灌什么,蕭衍是一點都不含糊。這就是一個救命的稻草他要緊緊的抓住,不敢松懈一點。
進入早春的第二日,喬四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官府貼了告示要懸賞抓人,雖然都蒙著面看不仔細但小心為上你們還是先出城吧,趁著現(xiàn)在只是開端出城容易一些,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等風聲過去了我會派人去傳話的”
早春的第二晚,我們溜出了城回到了青崖山。
阿清已經(jīng)恢復了健康,日夜守在龍吟床前小心伺候著;小五雖然斷了一臂但精神頭恢復的很棒,日日搬個小板凳拿著把蒲扇在院中煎藥,不讓任何人經(jīng)手;我肋骨果然是斷了躺在床上靜養(yǎng)了幾日,老者不愿多說什么呆了幾天便又去云游四海,蕭衍好說歹說都沒能將他留下。
“老朽能做的已經(jīng)做完了,留在這里沒有意義了。之后的調養(yǎng)便要靠你們悉心照顧,最多兩個月她就會醒來,快的話說不定今夜就會蘇醒,誰知道呢”
蕭衍固執(zhí)的不愿意靜養(yǎng),每日都過來陪著龍吟,如果不是阿清搶先霸占了房內的臥榻,蕭衍就打算駐扎在房內。
“你住在這里不合適”阿清堵在門口據(jù)理力爭。
“我在這里比你合適”
“原來龍姐姐就是我照顧的,我比你合適”
“你沒有我心細,我最合適”
“我是女子可以為她換藥,你行嗎?”
就是這一句蕭衍敗下陣來,他尷尬的聳聳肩“那你好好照顧她。其實,我也可以很好的照顧她的”
他們常常在房內與她說著話,屋內倒是沒有安靜下來,我時常靠在門口靜聽著,春風吹過帶來一縷花香“春天到了啊”
喬四一直在收著風,懸賞的風頭漸漸弱了下來。
知州大人去了外地巡視,姜玉淳獨留在府內一邊策劃著怎么收掉青崖山,一邊敷衍著柏充和的示好還要時不時關注著宮內的情況策劃著叛國的事情。其實,她并不想叛國,只是為了未來做個打算,若是她進了宮做了后位一切就都過眼云煙,倘若她沒能坐上那就要計劃著誰能坐上好助他一臂之力,為了自己的野心。仔細想想她是真的愛皇帝嘛?愛他的清冷愛他的很辣卻更愛他的地位,這才是她最愛的,一直以來都是那至高無上的榮耀啊。
柏充和在龍吟面前冷漠疏離,在姜玉淳面前卻近乎于討好。她的每一次皺眉他看在眼里心疼的不得了,總是想盡辦法希望她能開心一些,但時間越久姜玉淳對他的疏離越多,慢慢的開始不耐煩。
“淳兒,外頭的花開了,這是我特意為你摘來的第一束花”柏充和的雙手雖然凍的通紅,但臉上卻掛滿了笑容,他滿心期待他的淳兒會露出欣喜的笑容。姜玉淳正在院內看書隨意的敷衍著“嗯,你放那吧”
柏充和興奮的說著“淳兒,你看這花開的多美呀,可我覺得它不及你萬分之一”
“嗯”姜玉淳隨手翻過一頁細細的品讀。
“淳兒,你快看,我把它放在哪里好呢?”柏充和碰了碰她的肩膀,姜玉淳惱怒的將書放下“不就是一朵破花嘛,我看到了,你隨意的放哪里就是了干嘛打擾我看書?還有,你最近進到我們府邸有些太肆無忌憚了,你還是注意點的好”說罷起身氣鼓鼓的離去了,留下柏充和拿著花束手足無措望著她的背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沉默良久將花放在桌上準備離去,三步兩回頭的依依不舍“今日我惹的你不悅了我就先走了,明日等你氣消了我再來,你不要氣壞了身子,我,我走了”
姜玉淳沒有任何挽留的意思,關閉的大門也是那樣的決絕。柏充和站在門口反思著:今日是我的不對,不該擾了淳兒讀書,下次一定要注意些才是。
卻全然忘記了曾經(jīng)的他,也是扮演著姜玉淳的角色,用言語傷害著龍吟。
姜玉淳對他越來越冷淡,甚至他來訪時門衛(wèi)都會告訴他“小姐今日病重不見客,柏公子還是先回去吧”柏充和聽聞都會跑到藥房抓上最好的藥送過去央求著門衛(wèi)“那一定要將這藥送進去給淳……姜小姐喝下,喝了病就好了”
門衛(wèi)應下送到了小姐房中,姜玉淳看都不看將它隨意的丟棄“煩死了”
“小姐,要不要把他給……?”青衣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姜玉淳搖搖頭“先留著,等到爹爹能回京述職了我們就離開這個破地方了,他也就煩不到我了?!?p> “這個人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嘛,整日這樣纏著小姐也忒不要臉了些”
“隨他吧,若是問起你就隨便打發(fā)走”
“小姐放心,我已經(jīng)與管家說過了?!鼻嘁聦⒚坊ú逶谄恐姓{整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