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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踮起腳跟，使勁舉起右臂，想夠到頭頂上那枝最艷麗的石榴花。

　　落紅扯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問：“月明，你還有多少錢？”

　　月明回答說：“還有二分錢?！?p>　　落紅撇撇嘴說：“二分錢頂啥用，糊弄俺是吧？”

　　月明摘下一朵石榴花，別在落紅鬢角，不服氣地說：“二分錢買塊糖，還能甜甜嘴呢！”

　　落紅想了想說：“好吧，你跟俺過來?！?p>　　月明跟著落紅走到屋前的夾道里。落紅褪下褲子，一屁股坐在墻角的玉米秸上。

　　月明懵懵地說：“咋夠不著呢？”

　　落紅紅了臉，抿著嘴笑。

　　“落紅，落紅——”忽聽得院門外有人喊落紅的名字。他們倆嚇得趕緊站起身，提上褲子走出來，看見一個老奶奶拄著拐棍顫巍巍地走進了院子。

　　月明那時候才五歲，落紅六歲。上世紀(jì)七八十年代，生在農(nóng)村的孩子，上小學(xué)之前是玩得最瘋的，捉迷藏、過家家、打撲克牌、跳方、打瓦、踢毽子等等，三五成群的，一玩就是一整天，“熱”得飯都顧不得吃。月明雖然看起來愚愚笨笨的，本性卻也喜歡熱鬧，玩起來也是最認真、最投入的。本來小孩子家，是不分男女的，誰知天長日久，他和落紅竟然有了一種默契，不管到哪里，總是形影不離。在異性伙伴們當(dāng)中，落紅的臉蛋算是最出眾的，也許他生來就是個“色鬼”，所以小小年紀(jì)就懂得欣賞“美女”了。他和落紅如同一棵樹上分出來的兩個杈，親密得不得了，走在大街上，他就覺得手里舉著一面鮮紅的旗幟，自己心里美美的，也惹得同性伙伴們大為羨慕。比他大兩歲、長得膀闊腰圓的虎子更是醋意大發(fā)，舉著拳頭威脅他說：“你等著，俺一定把落紅搶過來！”

　　五六歲的年紀(jì)，自然不會有成熟的思想，只不過在蕭月明的腦袋里，確確實實已經(jīng)長出了一些心事。他幻想著將來一定要有很多很多錢，幾百萬——不，最好有一億；然后，一定要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妻子，很溫柔體貼的、冰清玉潔的那種，一心一意地陪他過一輩子。他很貪心，模模糊糊的，還有些不勞而獲的意思。何況他還認為，這兩個要求都不算過分啊！也難怪，他的小腦袋瓜怎么知道，幻想和現(xiàn)實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當(dāng)然，他并沒有去想，那么多錢究竟從哪里來，未來的那個女人，也不一定就是現(xiàn)在的落紅。他只是睡不著覺的時候，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而已。

　　這樣說，似乎還不能完全表達清楚他當(dāng)時的意識。人的思想是轉(zhuǎn)瞬即逝的，每個人時時刻刻都在長大或者老去，很少有人記得過去自己曾經(jīng)想過什么，許下了多少愿望，有多少諾言未曾實現(xiàn)，因為現(xiàn)實逼迫著人們要占用大多數(shù)時間去算計當(dāng)天的一日三餐，按照既定的模式去重復(fù)昨天。想想我們吧，生命是不是就是在不斷重復(fù)？象一只陀螺，繞著一個軸心不停旋轉(zhuǎn)，其間不過夾雜著一些悲歡離合的小插曲。莽莽紅塵，真正能主宰自己命運的能有幾個人？即使是叱咤風(fēng)云的英雄，最終也難免落得投江、飲劍、刑殺的下場。大多數(shù)人匆匆來到這個世上，又無聲無息地死去了，甚至未能留下一粒塵埃；那么，誰又會靜下心來想想，面對著短暫得近乎荒謬的人生，又當(dāng)如何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