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客棧外面。
齊卿在最后的時刻想到傅濟敏常和自己說的游戲,借他人樹蔭開涼茶鋪子賣涼茶,他要保護自己的孩子。
客棧外汗血寶馬四蹄無聲,這是訓好的官馬。
馬車旁的齊卿,已是冷汗涔涔,客棧里的人是自己的命。
齊玉琛和齊玉鉞是雙生,鳶王齊卿利用了兩個人的相貌做了隱藏。
他不知道強勢的武后是否能等十五年,再來侵犯鳶都。
于是他賭了自己的命,也要保鳶都的千千萬萬的百姓安寧。
他賭一個擁有權欲心的人最后都會因為權力駕馭權利,而后放棄殺戮。
鳶王剛毅決絕的喝下毒藥,棄下杯子。
他說:十五年后,我的孩子若安然無恙,就是天意,請貴人放我鳶都。
他又額首道:我怕你,卻不敬你。
他問武后,這天下是皇家打下的,還是百姓打下的?
他問武后,你得到的天下到底有多大,是為了天下的誰?
他問武后,權力到最后會不會是自由的桎梏?
樹木下的影子折出冷冷的風,武后森然,:我記下了,你可以走了。
屋內鳶王用身體擋住年輕侍衛(wèi)的監(jiān)視,用手中的碎玉擊中玉鉞,使他昏倒。
十五年后的鳶都城還在,鳶王齊卿已經被人忘了。
齊玉琛知道父王那時的哪個決定都是要他命的,父王用毒酒責罰了自己,他恨自己救不了母妃,救不了自己的孩兒。
齊玉琛和齊玉鉞商量好,玉鉞盡快熟悉朝堂事宜起來,配合德武將軍。也要盡量配合好姑父傅濟敏,這些天的密查已經大概知道,傅濟敏是一直以自己為誘餌調出大周一些貪婪的人,讓突厥和大周反目成仇。
德武將軍三萬金甲已經做好了潛伏,這些人安營扎寨鳶都城外。
鳶都城外,壽山附近的山是一個人字形,一面通向大海,山高又險峻。一面在淄州和鳶都之間,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覃淮城和傅潤男來到河邊溜著馬,青湛湛的河水上浮了落花,水里的野鴨結對戲水,不遠不近的。
潤男撿起一塊石頭,打出一串水花,看著覃淮城:“三哥哥,姐姐真的送與淄州侯了嗎?
”“嗯?不要瞎聽傳謠,你姐姐在王府呢?!?p> 傅潤男抬起好看的臉看著河水,眼睛有些微紅。
覃淮城心里揪了一下,他沒有在說話,只是拍拍傅潤男的肩膀。
這是讓人心疼的孩子,傅濟敏的冷淡,家族里的歧視,從未影響他想要做的事。
軍營里的苦沒有傷痕累累的積累,是不會輕易讓人服的,這個孩子硬生生的學會把血咽到肚子里。任誰都能看出來,傅潤男多想要父親的認可。
認可真的很重要嗎?做一個鷂字營的首領,覃淮城想到了父親。
這次故意把軍營扎在淄州附近,是多少有些挑釁。
琨陽殿里站著幾個武將。
探子來報,武帝已經派人督促淄州侯警戒。
說的好是警戒,淄州五萬大軍早早的摩拳擦掌啦,何況傅濟敏也帶著三千精騎不知去向。
覃葉城的人送來書信,北突厥有些人潛進鳶都。
齊玉琛看著一封封加急信,腹內的毒火已經是疼痛難忍,他吩咐人把小北帶來。
小北最近可忙啦,救了采薇撿回來的小貓,救了采霞家人的豬娃。反正她們都會弄些小動物過來,小北就有事做。
小北制的藥可是童叟無欺,因為她知道人和牛的差別就是,多下一點藥牛也不會吐血。
花花的銀子裝在小北的腰包里,走起路來的是歪歪的。
家人說慶王有請的時候,小北還正在前廳客房大言不慚和來人說,幾歲的牛用多少的量。
那個人說是門將遠方的親戚,因為知道王爺不讓小北接觸琨陽殿以外的人,門將的親戚也是使了大價錢尋來的。
這個人長相高大,也不說話,都是門將替他說的。
門將替他說親戚家里養(yǎng)的牛畜最近都有些死掉,前些天自己送些藥好多了些,這都用完了想要在來尋名醫(yī)去看看,更想請名醫(yī)過去好好的指點。
小北歪著頭,嚴肅的說:“不好,我家夫君不許我出門。再說你要的太多,不好頃刻做出來的?!?p> 那個人的身上味道不好聞,不是善良之輩。
小北想過齊玉琛說的話:一個人好與壞,味道也會泄漏的。
小北顛顛的從前面跑回琨陽殿,想要告訴慶王今天的收獲。
撲通!小北摔在一個人的腳下。
疼!齜齜牙沒有人扶嗎?銀子滾了出來,星光點點。
“噗呲”誰笑了一聲,有一只修長的手拾起花花的白銀。
小北爬起來不要命的想要搶回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實在太丟人,摸到了人家的臉。
小北的小嘴一憋哭了,她想自己必須哭的。
打是打不過的,摸到一個好看的男人臉,解釋起來太麻煩,何況還不死不活捏了人家下下。
不遠的地方都有人看著呢,特別是齊玉琛婉婉的站在那看著自己。
那個好看的人掂一下銀子,拱起手做了揖:“多謝小王妃募捐!覃辛城收下啦?!?p> 覃辛城,是誰?小北睜著大眼睛看著一身黑甲,俊美無儔的男人。
還沒等淚花結珠,小北說:“好!捐了,但要以我的名字建支軍隊?!?p> 這點銀兩!覃辛城啼笑皆非。
齊玉琛遠遠的看著小北,看著覃辛城說王妃,回頭望了一眼戴著面具的齊玉鉞,剛剛的微笑淺淺隱去。
覃辛城本已經說完了話正要出去,一下撞倒了冒失的小北。
因為知道小北是誰,也就逗趣了一下。
當然覃辛城也是希望齊玉琛能放下一些,和這個孩子能輕松的過完余生。
“哎!覃辛城,你是干啥的?拿了我的銀子總要有個交代吧?!?p> 小北站在那里含笑如風,像絢爛如夏的花。
覃辛城也是驚嘆了她的美艷絕俗,這就是武帝要尋的人?這么好看的人,是有多少的人要抓她,是要她死還是要她生。
覃辛城恭恭敬敬地回了:“在下司庫,是個糧官。”
小北涼涼的說:“這么大的官還這么摳,這個也給你好了,要是把士兵餓壞了可不好?!闭f完就把頭上的簪花遞過去,這可都是真真的真金白銀呢。
幾個人都看著小北。
面具后的俊眉動了一下,眼睛軟軟的,笑容柔婉。
齊玉琛把小北帶回殿內,讓采薇告訴李靖把剛才的買藥人帶過來。
剛剛高大的男人此時被捆得像個粽子,嘴里咕嚕咕嚕嚷,就是掙不開繩索。
小北一看,嚇的小手一下捂住了眼睛,難不成自己又暴露了。
小北一點一點的退,“你還能隱身嗎?”聲音緩緩。
那個戴著面具的人閃了一下,就站在小北逃走的方向。
“我,我才不是呢,我是換衣服嘛,這個覃什么辛的拿走人家的錢,也不留個啥收據的。哼!我去追他回來,討個說法什么的?!?p> 小北也學著晃了一下,結果鼻子又一下酸酸的。
“小北,別鬧了。”齊玉琛用了些威嚴,小北乖乖挪回來。
我可是沒有答應這個大家伙什么,也沒收他錢財的,更是沒有出過這個琨陽殿的。小北心里嘀咕,偷瞧齊玉琛一眼。
自打琨陽殿成為未來鳶都王的婚房,小北就不舒服。
因為上次的中毒,德武將軍最后沒有讓她去奕館住,就讓小北住去了偏殿。
小北最喜愛又好奇的那個大床,就成了朝思暮想中的特赦。
“小北你好好看看,是這個人嗎?”小北睜大眼睛瞧著,衣服像,個子像,就是說話聽不懂啦。
她回過頭看著慶王,古靈精怪的眨著眼睛,心生出一個主意。
她從兜里拿出一個瓶子,這是細辛粉。這藥少用些可以散風寒,多些就不好玩了。
李靖接過去倒出一些看著小北點了頭,就一股腦的喂給了那個大漢。
不一會功夫,那個大漢四肢抽搐,大聲說:“我說我說,快救我?!边@麻木就像萬千小螞蟻在皮膚上,這般的撓心。
小北嚇著了,這個人說的話她不懂。
大漢看著小北傲嬌的樣子,慢慢講道:“我們收到密報,大周最近有些人拿著一幅畫像,尋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可我們得到的畫像上是一個女人,精美絕倫。我們又聽到慶王很寵一個王妃,又從不讓她走出王府,就想著能不能一舉兩得?!?p> “哦…你們的一舉兩得是什么意思?”
“我們想來鳶都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孩子,順便把王妃誆出去,以她要挾鳶都,助我們突厥攻打大周?!?p> 齊玉琛和齊玉鉞握緊拳頭,異口同聲的問:“那幅畫像呢?”
大漢的本來就黑黑的臉更因為麻癢難耐的扭曲,手腳又被捆住,就在地上來回蹭,滑稽痛苦。
“在,在淄州侯…“
淄州侯?傅濟敏去了那里的,他會有危險。
齊玉琛再次握緊拳頭。
小北摸著自己的小臉靠在柱子上,就是養(yǎng)牛的咋就成了綁匪,幸好聽了話,味道不好的人,人也是不好的。
“那你看好了,王妃與那畫上人可有些相像?”齊玉鉞狠狠地問。
大漢的臉抬起來,一條一條黑紅夾雜著鼻涕淚水,滑稽可笑。
小北忍不住笑出聲,純粹柔軟。
太美了!大漢的哀嚎戛然而止。他不能說像,畫像的女人濃郁艷麗,極致霸氣。
小北的美就像帶著花香,不可相比,卻也說不得像又不像。
突厥人帶下去,李靖和武將們也下去了,殿里有些靜。
三個人的時候,小北很乖。
因為熟悉的味道又有了,就在剛才撞疼鼻子的時候。
齊玉琛要小北跟好進了里屋,齊玉琛一下子萎頓下來。
齊玉鉞按動開關,大床移動露出一處階梯,扶著齊玉琛走下去,齊玉琛臥在寒玉床上。
小北嚇的不敢說話,呆呆瞪著紅紅的眼睛看著面具人做完這些事。
過了一會兒,齊玉琛好些,說了什么給那個人。
面具人一會兒回來,取來了一個鎏金盒和一卷畫軸。
齊玉琛的聲音遙遙的送過來:“小北,這個床的秘密,已經不是秘密啦。”
小北的臉一下紅紅的熱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說:“我還沒找到機關呢?!?p> 小時候,小北沒有玩伴,阿爹就做些小機關給小北玩,卯榫的偶人是小北日常搭建的游戲。
剛來時,小北就熟悉了屋里的擺設,只是這個床棘手了些。
“我們知道,你沒有惡意,你看你都把它當作你的錢庫了?!?p> 齊玉琛暖暖的講,摸著小北低下的頭,小北的頭發(fā)又長了,柔柔的,有股子太陽照過的花香味。
小北,這是我的弟弟,齊玉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