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嗯’了聲，大手又在她的毛線帽子上揉了揉，力道很輕，笑著說：“那你叫一聲我聽聽?！?p>　　“…………哥哥?！?p>　　男人沉沉一笑，‘哎’了一聲，目光轉(zhuǎn)向王律師說：“辛苦你了王律師，我爸走得比較匆忙，所以讓我來接人，我這邊也實在忙得走不開，還讓你專程跑一趟，太麻煩你了?！?p>　　“哪的話呀，不麻煩。”

　　“這天啊，別看晴著，有太陽也冷，咱們就別在外面凍著了，都上車吧。”

　　江澈邊說邊接過王律師手上的行李箱，示意他們?nèi)ボ嚿稀?p>　　王律師忙擺手，“不了，我把人送到就回去，回程的票是提前訂好的，一小時后就發(fā)車。”

　　江澈沒強留，但有點遺憾，“那好吧，非常感謝你把小喬艾送來。”

　　他與王律師握了握手，而后又抬手像是習慣似的要去摸喬艾的毛線帽子。

　　喬艾偏了下頭，避開。

　　江澈的手僵在半空，有點尷尬。

　　她盯著他懸空的那只手，手背上沒什么肉，但是手掌很大，手指白皙修長，一看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手。

　　“喬艾，那我就走了，你跟江澈上車吧，記住，要聽江勝叔叔和江澈哥哥的話，不要調(diào)皮搗蛋。”王律師低啞的聲音傳來。

　　她緩緩抬了頭，目光與江澈彎著的笑眼撞上一秒，又低下去，用低得連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說了聲好。

　　江澈轉(zhuǎn)身把她的行李箱放到車子的后備箱里，拉開后座的車門看著她。

　　她轉(zhuǎn)頭看了看身側(cè)的王律師。

　　王律師也在看著她，被風吹得微微瞇起的眼睛有些泛紅，像是不放心不舍似的，王律師緩緩抬起手臂，凍得發(fā)紅的手顫畏畏地摸了摸她的頭，低聲叮囑：“喬艾，我就送你到這里了，以后你好好的?！?p>　　喬艾從小就不愛哭，小時候上幼兒園，跟她同年齡段的娃摔一跤嬌氣的哇哇大哭，她卻不，她會自己爬起來，再摔，再起來。她也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但看著王律師那雙通紅的凝起一汪晶瑩的眼睛，喉嚨不禁有些哽咽，鼻子也有些發(fā)酸，忍不住想哭。

　　王律師是她鄰居，跟她老爸關(guān)系不錯，曾經(jīng)幫她父親處理過幾起糾紛，年紀五十出頭，家庭美滿，兒孫滿堂，是個頂好的人。

　　她一直覺得王律師雖然人不錯，但真的嘮叨，招人煩，真到了要離別的時候，心里還是有點難受。

　　“好了，去吧。”王律師輕輕推了她一下。

　　她被推著往江澈身邊靠了幾步，又僵硬地站住腳，回頭看他。

　　老頭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佝僂著肩背朝另一邊的進站口走去，盡管只是匆匆一瞥，她還是捕捉到王律師轉(zhuǎn)身之時，抬手抹了一下濕潤的眼眶。

　　她定定站著，望著那個弓著背的身影走遠，直到那個背影沒入人群再看不見了，她才斂了目光，沉默地坐上江澈的車。

　　車上暖風開得很足，熱風撲面，喬艾面皮薄，一冷一熱交替，臉頰微紅，眼尾也紅紅的，眼眶里凝著的淚已經(jīng)在她上車的時候被她憋了回去。

　　她坐在后座，從她的位置可以看到江澈的半邊肩膀，以及握著方向盤的一只手，那手是真好看。

　　男人時不時會透過車內(nèi)的后視鏡瞄她一眼，她看向后視鏡的時候，能看到江澈那雙微彎的眼睛。

　　這人開車還笑？

　　顯然不是，他其實就長著一雙笑眼，看人的時候眼神溫溫和和，總像在笑。

　　喬艾搓了搓已經(jīng)暖和過來的手，轉(zhuǎn)頭看向車窗外面，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頭，來到一個完全不熟悉的地方，跟完全不熟悉的人一起生活，她不知道以后會怎么樣，她的腦海中只記得王律師反復叮囑的一句話——要聽話。

　　她沒有別的親人了，如果在監(jiān)護人家里不乖一點，江勝一旦放棄她的監(jiān)護權(quán)，她的最終歸宿就是孤兒院。

　　她深呼吸一口氣，歪著腦袋看了一眼開車的男人，能看到被幾縷頭發(fā)擋住的半個耳朵，由于發(fā)質(zhì)黑，耳朵的皮膚被襯得更顯白凈。

　　“哥哥?！彼_口叫了一聲，聲音不大不小，足夠前面的人聽到。

　　“嗯？”江澈很輕地應了一聲，抬眼透過車內(nèi)的后視鏡看了看她，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笑著說：“哥哥聽著還挺悅耳的。”

　　“……”

　　車里靜了幾秒，江澈開口打默沉默，聲線淡淡的，“你叫我做什么，說話，非得我擠牙膏，我問一句你答一句？明明是你先叫我的。”

　　“……”

　　不知道現(xiàn)在跳車還來不來得及。

　　清了清嗓子，喬艾一本正經(jīng)地開口說：“江叔叔什么時候回來？”

　　“一二三個月吧?！?p>　　“？？？”

　　“不確定，可能一個月，可能兩個月，也可能三個月?！彼f。

　　喬艾‘哦’了一聲，還想說點什么，但跟不熟悉的人，她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加上她現(xiàn)在沒心情閑扯，索性閉了嘴。

　　車內(nèi)恢復到之前的靜。

　　半小時后，奧迪開到一片住宅區(qū)，拐個彎進了一個小區(qū)，小區(qū)環(huán)境不錯，看著挺高檔，地理位置也是生活交通比較方便的區(qū)域。

　　喬艾盯了眼小區(qū)的名字，碧水灣。

　　車子進入小區(qū)后，直接拐進地下停車場。

　　江澈熄了引擎，拔了車鑰匙轉(zhuǎn)頭看了眼后座的喬艾，唇角勾著笑，嗓音淡淡的，“到了。”

　　他率先下車，去取后備箱里的行李。

　　喬艾推開車門下去，關(guān)上車門后沒動，站原地等著江澈。

　　見江澈拉著她的行李箱朝她走來，抬手一副又要摸她頭的架勢，她偏開了頭。

　　“你躲什么？”江澈眼睛又笑彎了。

　　“我不喜歡被人摸頭?！?p>　　“為什么？”

　　“感覺像在摸狗頭?！?p>　　江澈嗤笑一聲，趁她不注意，手掌揉了揉她的毛線帽子，“下次不摸了?！?p>　　“……”

　　“走了?！?p>　　江澈抬步往電梯方向走，她臭著臉跟上去，一前一后進入電梯，她特意站到離他最遠的地方，以防又被摸頭。

　　電梯到了十五樓，江澈先她一步拉著行李箱往外走，她安靜地走在后面，跟他保持了差不多一米的距離。

　　小區(qū)是一梯兩戶，過道不長，走幾步路就能看見斜對著的兩扇深棕色的防盜門。

　　江澈停在1501室，從大衣里掏鑰匙開門。

　　看著江澈把她的行李箱提進屋，她卻怔在門口僵硬得如同一尊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