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這宋茗,瞧見大批人馬直逼南司樓,想起自己設下的結界,怕是要給小鬼們添麻煩,急急御劍飛去。倒是趕在人前到了,但遠遠地就瞧出不對,等落下來才發(fā)現(xiàn),那鬼南司被鎖鏈困住,月光下,蒼白的臉似乎蒙上了一層灰色,眼睛半闔。
“麻煩”一詞太過輕巧,宋茗心里冒上來的是“災難”二字。
“你滿意了?”鬼南司連眼皮都沒抬,冷淡地說。
宋茗愣在那里,腦子里有些亂,少頃,走過去,跪下來,觀察著這些鏈條,語氣同樣帶著點冷意,說道:“不是我。我雖然生你的氣,但是,既為青頭峰弟子,又被小黑叫一聲‘姐姐’,我從未想過害你。再說了,這穿魂鎖是你們鬼界的靈器,我只見過,都不會用?!?p> 看了一圈,宋茗發(fā)現(xiàn),這里是南司樓前唯一一處高地,想來是有人在此處埋下陷阱,鬼南司聽得暴山巨響,登高察看時,穿魂鎖就鉆了出來。但是,設陷阱的怎么就知道鬼南司一定會出來察看呢?
躊躇著,宋茗弱弱地問了一句:“哎,你們南司樓有沒有內鬼?。俊?p> “不知道。嘶……”宋茗撥動的一條穿魂鎖正是穿過丹元的那一根,鬼南司吃痛,瞪了一眼宋茗。宋茗癟癟嘴,放出一只靈蝶之后,盤腿坐在旁邊。
“瞪眼也費力氣,你省省吧!我放靈蝶是找我?guī)熓鍋恚姸嘧R廣,人又善良,興許知道這破鎖要怎么解開。其實我?guī)煾父鼌柡?,但是他對于妖鬼之流,印象不好?!?p> “鹿鶴仙人已經(jīng)來過了,找你的。我給他指路暴山,你卻又回來。這下,你師父對我等的印象應是更差了?!币娐劼牬搜缘乃诬行┎蛔栽冢砟纤窘又溃骸拔覄衲?,回青頭峰去吧?!?p> 半邊天空已經(jīng)沾染上火光的紅黃色,宋茗又氣又急:“哎哎,你,你就沒感覺到有大批的人馬往南司樓來嗎?”
“有。與你何干?”
“我,我是小黑的姐姐!”
“你的符咒能困南司樓至天明,今夜,可保鬼侍郎無虞?!?p> 宋茗有些話在嘴邊,因為鬼南司之前拿自己當矛當盾,替他清除鬼界異己,她還在氣頭上,因此這會兒被他的話逼的,只得狠狠地“呸”一聲,扭頭不理他。
這時,沈思好等御劍而來。
一看是穿魂鎖,沈思好也皺了眉,不耽擱,他拉起宋茗,吩咐道:“其他門派的人就快上來了,思宇,你施風塵咒,切記多加小心,既不要讓他們瞧出破綻,也別讓他們走的這么順當。小衍,你帶小八先回去?!?p> 胡思宇去施風塵咒,可宋茗卻躲了一下韓衍拉她的手:“師叔,你能解開這穿魂鎖嗎?”
“穿魂鎖是鬼界的忌器,我看過的典籍有缺漏,怕是解不開?!?p> “南司樓中有藏書,只可惜,今夜是進不去了。”鬼南司斜了一眼宋茗。
宋茗說:“怪我,我不能走?!?p> “別胡鬧!”一向脾氣軟的沈思好也提高了音調,“你是青頭峰弟子,和妖鬼待在一起就會受人非議!不過關了一年禁閉,對你指摘的尚有人在。尤其是現(xiàn)在的情況不明朗,小八聽話,先回去,從長計議?!?p> 宋茗依然不肯走,她想法很簡單,今夜有人來圍,自己封禁南司樓,如果走了,鬼南司有什么不測,自己就是幫兇!
這邊正勸的膠著,那邊胡思宇突然走過來,幾人瞬間噤聲。轉身望去,提著燈籠的一班人馬魚貫而來。
提燈打頭陣的是天河飲馬,作為馬背上的幫派,來得快也理所當然。但,未必是威脅。
為首的張凈行禮,急切地說:“見過沈兄。勿怪小弟多嘴,今兒個群雄討伐南司樓,諸位在此,恐生別事!”
沈思好哼笑,說:“如果不是你們瞞著,我們也不會無頭蒼蠅一樣,撞在這里?!?p> “一開始也覺得瞞著你們不好,但想著,近年妖鬼之事,把青頭峰排除在外,也許不是壞事?!边@么說著,張凈看向宋茗,道:“尤其是你?!?p> “我怎么了?我雖然與妖鬼有往來,但天地可證,我從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宋茗急得跳腳,她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要被人揪著不放。
張凈回的也快:“你害理了,害的是師徒的理。”
這句話讓宋茗愣在那,她默然思索,只可惜現(xiàn)在不是虔學殿的溫習時間,接下來的變故,讓她無暇思考這個問題。
知了峰峰主浮云散人、橫戈一派數(shù)十人、芳洲一派十余人、山夢一派十余人,另有一時分辨不出何門何派的,烏泱泱,涌上南司樓前。
見浮云散人撣了一下拂塵,同天河飲馬一派側立在人群旁,生性好戰(zhàn)的橫戈一派,嗤之以鼻。橫戈掌門霍連兵喝道:“我等今日在此集結,只為搗毀南司樓,屠滅諸鬼,閑雜人等,速速回避,否則,莫怪刀劍無眼!”
“閑人”沈思好上前問道:“自有南司樓,數(shù)百年不止,敢問因何緣由,以致誅滅???”
霍連兵拿劍柄抵著沈思好右臂,沒給正眼,繞過去,就跟撥開這個人一樣,站在他身后,說道:“鬼南司身懷禍心,驅使諸鬼,與妖孽同流合污,謀害暴山百姓,致死致傷無數(shù),如今暴山覆滅,不滅南司樓,又怎能安天下心?”
那邊,橫戈幾個等不及的,已經(jīng)舉刀揮劍往南司樓去了,卻發(fā)現(xiàn)左右進不得,高喊:“師父!這南司樓好像被封住了,進不去!”
霍連兵輕蔑地笑著,回身對諸人說道:“看看,我等是秘密行動,這南司樓若不是心虛,又怎么會提前防備?”
宋茗氣得發(fā)抖,指著他問:“你有證據(jù)嗎?不要在這里橫加誣蔑!”
霍連兵冷眼看過去,說:“青頭峰鹿鶴仙人何在?請他出來說話。不是說徒弟與妖鬼無干嗎,今日站在鬼南司身邊的,怎么還是她?”
宋茗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名門正派,出必有因,你們憑著什么證據(jù),認為暴山之亂與南司樓有關?”
“在暴山斬殺的妖鬼,便是證據(jù)?!?p> “天下之大,只有南司樓有鬼?”
“須臾招鬼至暴山,也就近前的白頭峰南司樓,烏云契主鬼南司,才有這樣的本事?!?p> “這只是你們的猜測,空穴來風,算不得證據(jù)!”
霍連兵笑笑,“你是妖虎的徒弟,這倒不是空穴來風,正經(jīng)門派的子弟,誰會使妖法呢?”
宋茗立刻回擊:“你們橫戈之內,還有用刀用劍的區(qū)別,其他門派,也有用法用術之分,仙法妖法,如果用在良善之處,有何不可?而且,赤焰虎已經(jīng)和我兩清,師徒一說,不算數(shù)的?!?p> “人與妖鬼天生殊途你不懂,為人弟子的道理你總該懂吧。學仙法,你已經(jīng)拜了青頭峰,學妖法,你跪的是另外一個師父??!一副膝蓋兩頭磕,你也不嫌害臊!當然,江湖之內,另謀高就,易師而學的不在少數(shù),只是,總該講究點規(guī)矩章程。你拜妖師之前,江湖上也未曾聽聞你請仙師喝‘謝師酒’的。想拜哪個就拜哪個,僭越師長,成何體統(tǒng)!怎么,這拜師,如此兒戲,還有不算數(shù)的?”
“什么僭越不僭越的,好煩啊,你們就喜歡上綱上線,哪里有你說的這么嚴重,我當年入山門的拜師儀式還不算數(shù)呢,后來,還不是師父變師祖、師哥變師父?”
一直在控制著情緒的宋茗努力讓自己在說話的時候沒顫音,免得丟青頭峰的臉,可她身上抖個不停,腦子也亂。這番言論脫口而出,眾人聞之心笑心驚:
笑的是,青頭峰這個宋小八果真沒教好,說的什么混賬話;驚的是,宋茗身后,落下一只仙鶴并幾個人影,還未及看清,那領頭的鶴就化成了鹿鶴仙人的模樣。
在片刻的安靜之后,鹿泊舟怒道:“孽徒!屢教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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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夠再來一次,宋茗會把這些“脫口之言”塞回宋小八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