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歌看了看戚言，沒有多言。只是眸子里面諱莫如深。許多原本想不明白的疑云也在此時頓散。

　　怪不得，戚言看起來一介白衣，卻可以讓向來看重規(guī)矩的胡老，為他開一扇天窗；

　　怪不得，明明未曾聽過戚姓大族，但他卻如此才華橫溢，見識之廣，眼界之深，令人嘆服；

　　怪不得，明明無權(quán)無勢，卻可以不聲不響地住進(jìn)這第一住宅玉清小筑。

　　若他真是云昭大師的弟子，這一切便都變得理所當(dāng)然，又有什么奇怪之處呢。想起自己當(dāng)初，因?yàn)檫@個人那簡單幾句點(diǎn)評便心生把此人拉到自己隊(duì)伍時的沖動，莫言歌便覺得，此人身上有一種特別吸引人的力量。那時他尚不知這種感覺是為何物。

　　不過，視線再次落在少年身上，如今他明白了，那是光亮，屬于明珠的光亮。它不會因?yàn)樯矸葜?，地位之別，命運(yùn)之差，便被烏云所遮。

　　此人，還真是容易讓人心生沖動，若是可以與他成為莫逆之交，便是終身榮幸。

　　“歌舞之事，我會與舒蘭姑娘詳談，這些你們無須擔(dān)心。”

　　“嗯，有你在，我們自然放心?！蹦愿韫创綔\笑。有戚言在，他們必是必勝的隊(duì)伍。

　　整個上午，幾個人又聊了一些關(guān)于這一次選拔的事情。等到將席沐檸還有莫言歌送走，玄七也悄無聲息地退離，整個亭中就只剩下了舒蘭與戚柒兩個人。

　　舒蘭忽然跪下，鄭重一叩，“舒蘭恭迎主子。”

　　若是之前還沒有認(rèn)出戚公子的身份，那云昭大師名諱一出，戒指面世，再不知曉眼前之人的身份她便是傻子。

　　戚柒沒有說話，只是右手放在左手之上似是無意地摩挲著手上帶著的那一枚戒指。這一枚戒指，若非旁人仔細(xì)辨認(rèn)，根本看不出這上面究竟有何特殊之處。

　　但是只有相關(guān)之人知曉，戒面上的是一朵花蕊。七色堇的花蕊。

　　對于舒蘭的行禮，戚柒不甚在意，“起來吧。我想讓你做的事情，你可明白?！?p>　　“是，請主子放心。我會做好這件事的?！比羰撬俗屗k事，她只會憑喜好去考慮是否要做，但若是主子，哪怕是粉身碎骨，她亦是萬死不辭。更何況，主子剛才所說的，也只是一件小事罷了。

　　“嗯。那就去做吧?！逼萜恻c(diǎn)頭，似乎是料到會有這個結(jié)果。

　　“是，主子?！笔嫣m點(diǎn)頭，但是卻沒有想要離開的打算。

　　“怎么？”

　　“主子，我...”

　　“想要問什么？”

　　舒蘭蹙了蹙眉，但還是把心中的困惑說了出來，“主子，你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吧。那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

　　戚柒見女子這副失落的神情，歪了歪腦袋，看向她，“怎么？沒有認(rèn)你，你很失落。但，我不是已經(jīng)讓你幫我做事了嘛。嗯，我指的，不是現(xiàn)在?！?p>　　“小姐說的，可是上一次在伶煙樓有人鬧場子?！笔嫣m眉頭蹙得更深，心下覺得那里不對，“還是說，傾兒的身份，那時就...”

　　“你說的第一個，算是吧?！敝劣诤竺娴哪羌?，她身邊的丫鬟之名被自己使用之事上。戚柒是讓三思安排的這件事，那時她尚且還不知道舒蘭的身份。

　　后來知道了，但戚柒又想到三思曾經(jīng)提起過，舒蘭答應(yīng)時提出的條件。因?yàn)槟顑A剛到北渝，且她身份敏感，對于給她新安排身份之事就不容有失，所以最后，舒蘭提及的要求，她便答應(yīng)了。

　　除此之外，還有諸多原因，她也就沒有了想要提前認(rèn)她的打算。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舒蘭忽然跪了下來，“主子，是舒蘭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未曾識別小姐的身份。我想小姐應(yīng)該也聽過，以前我在與主子身邊的一個護(hù)衛(wèi)做交易時，提出過的條件。若是要我?guī)兔?，事成之后，要替我贖身。”

　　戚柒手指微頓，然后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茶盞，“嗯，是聽說過。怎么，你現(xiàn)在是想要讓我兌換這個賭注？”

　　“主子，你誤會了。我想說的是，以前我之所以提出這個條件，是因?yàn)椴恢琅c我談條件的人竟然是主子你。若知道了，奴婢定不會這般放肆。

　　舒蘭的這一條命是靠著先主才活下來的?？v使舒蘭在不識好歹卻也不會忘記恩公的救命之恩。

　　以后無論主子有何吩咐，舒蘭但憑差遣，生死不論?！比羰侵獣裕巳司褪切≈?，她也不敢這般出言不遜。只怪她心性太高，竟然差一點(diǎn)錯失救命恩人之女。

　　“起來吧。你既然提起了我的母親，我記得我母親離開北渝的時間，你應(yīng)該尚未出世吧。那你就說說，我母親對你，如何來的救命之恩?！?p>　　“其實(shí)，這個救命之恩，豈止是對我。這是對整個伶煙樓里面姑娘的恩赦。舒蘭確實(shí)如同主子所言，是在先主離開北渝之后才降生的。但是我的奶娘和我說過許多過去之事。我是從這些過去事當(dāng)中知曉的。

　　我的母親曾經(jīng)是宮中一位娘娘身邊的丫鬟，因?yàn)榕c人私通被下令打殺。但是母親當(dāng)時已經(jīng)懷胎十月，是先主見我母親可憐，便下令讓人偷偷替換了母親。后來，我母親成功生下了我，但母親卻因?yàn)殡y產(chǎn)之時死了。

　　先主憐我身世，讓我母親身邊的奶娘帶著我出宮進(jìn)了伶煙樓。

　　當(dāng)年，伶煙樓恰逢改革，樓中姑娘可以不被強(qiáng)迫接客，但需要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

　　雖然條件依舊苦，但是對于我們而言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善待。

　　且若非是先主，舒蘭連出生都難，更何況如今長大成人了。

　　所以，舒蘭的這一條命是先主給的。先主曾經(jīng)說過，但凡拿到這種花瓣標(biāo)本之人，將來只聽從一人，只為一人做事。那個人便是，手帶七色堇花蕊戒指的女子。

　　舒蘭曾經(jīng)有幸結(jié)識云昭大師，雖然只是幾面，但是他見過舒蘭身上佩戴的花瓣標(biāo)本之后，告訴給我，先主之女不久之后將要親臨北渝。”

　　舒蘭說完，便住了嘴，安靜站在一旁，等待小主吩咐。但她卻只見戚柒只是沉默，手指在桌案上敲擊著，發(fā)出聲聲脆音。這聲音在平日聽起來并沒有什么，但是在此刻，寂靜的空氣當(dāng)中，卻是分外的響亮。

　　就在舒蘭想，主子是不是打算讓她退下的時候，戚柒開了口，“你母親曾經(jīng)是宮中下人，我母親救了她。那你可知，我母親是何身份？”

　　“這個，我并不清楚。不過，我曾經(jīng)好像聽奶娘說起，她是受宮中一位娘娘的囑托來照顧我母親的。若是我未猜錯，這位娘娘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好心救下我母親的人，也就是先主?！?p>　　“我娘若真的對伶煙樓改建有功不可沒的功勞，為何樓中未曾有人提起過她？”

　　這也正是戚柒不明白之處。沐娘是樓中的老人，可是她那里只知曉，母親多年前忽然消失，沒有人知道她去了何處。

　　根據(jù)時間線推測，沐娘所說，母親消失的那個時間應(yīng)該就是與父皇一起前往沐州的時間。只是，這個時間段前夕，母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需要在懷著自己的時候離開北渝呢？

　　“這個?！笔嫣m想了想才說起一段往事，“我曾經(jīng)接待過二皇子。有一次他喝醉之時，偶然聽他提起，當(dāng)年，宮中有一位娘娘很受陛下喜愛。但是在她即將被冊封皇后之時，卻忽然消失不見了。自此以后，當(dāng)今陛下再也沒有皇后，就連再受寵愛的嬪妃也沒有被他扶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