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姜瀧坐在床上閉目打坐,因著被褥都生了霉斑,味道實在難聞,她便外出買了塊大點的布料墊在下面。
修仙之人閉目打坐恢復(fù)精力與普通人睡覺恢復(fù)精力異曲同工,只體內(nèi)靈力運轉(zhuǎn),也算是修煉的一種,彼時便會陷入神思空明之境,玄之又玄。
姜瀧在這樣的狀態(tài)里好像做了個夢。
夢里有一樹梅花,艷紅的顏色本是極為刺目,但好像蒙了層紗,讓所有的顏色都淡了許多,有種霧氣籠罩的飄渺之感。
樹下站著一個女子,她玲瓏的身軀被一襲白衣包裹著,點點梅紅點綴其上,與她身后梅花渾然一體。
姜瀧看不清女子樣貌,只覺得她是極美的,她發(fā)髻斜挽著,插著的發(fā)簪居然是一片片黃橙橙的銀杏葉子,直墜在女子肩頭。
姜瀧心有所感,似乎明白了什么。
當(dāng)她醒來后,天已經(jīng)大亮了。
她重新將被褥折疊起來放進柜中,戴上帷帽鎖好門,帶著小蛇離開了院落。
在街邊隨意買了個餅填飽肚子,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她再次抬頭看向梅峭山的山頂。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竟然覺得那樹上顏色竟然黯淡了許多。
耳邊傳來一陣哭聲,隱隱說著一個有些熟悉的名字,她便尋著聲走過去觀望傾聽。
望梅鎮(zhèn)中有一戶姓孫的人家,乃是鎮(zhèn)中大戶,他們家老太爺夜里病故了,所以才有哭聲傳來。
孫老太爺算是長壽,今年該有一百一十多歲了,在望梅鎮(zhèn)中也算是很出名的人物,世人大多都想長壽,因此求仙問道,求的也不過就是一個長壽二字。
在普通人之中,孫老太爺?shù)臍q數(shù)已經(jīng)是人人羨慕,如今逝去,也令人頗為感嘆。
孫家大宅已經(jīng)掛起了白幡,大門開著,不少人都表情沉痛的走進去,哭聲從院內(nèi)傳來,應(yīng)該是孫家兒女在靈堂哭泣。
姜瀧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腳步猶疑,最終還是抬步離開了。
她曾見過孫老太爺,在兩年多前。
那時孫老太爺已經(jīng)很老了,畢竟歲數(shù)大了,整個人如同一顆干癟的老樹,皺紋遍布,須發(fā)花白,牙都掉光了。
他是個很慈祥的人,對誰都溫和的笑,很包容,哪怕有一些人是別有用心,他也從不露出什么不悅的神色,仿佛看透,看淡了一切。
那時姜瀧就想,孫老太爺應(yīng)該是個很有故事的人。
但時間久了,誰沒點故事,誰沒點經(jīng)歷呢。
想到那個慈祥的老人已經(jīng)與世長辭,她心中倒也沒什么想法,只輕輕嘆息一聲,繼續(xù)朝前走去。
出了鎮(zhèn)子,走上山路,邊上有人獨行有人三兩,聽他們交談都是想要攀登梅峭山的游人。
姜瀧慢慢走著,袖中的小蛇沒有絲毫動靜,只安靜的攀附著她的手臂,清涼的溫度昭示著它的存在。
越往深處走,行人就越少。
梅峭山那么多傳聞,說有神靈存在,那就自有蹊蹺。
姜瀧知道,梅峭山深處是有結(jié)界守護著,因此很少有人能夠度過結(jié)界登頂。
但她走的極為順暢,她也知道,這是神靈為她打開了門。
——
夢里那個極美的女子終于現(xiàn)出了真容。
當(dāng)姜瀧順利的來到山頂時,她已經(jīng)在那顆巨大的梅樹下等她了。
“我叫梅歌?!?p> 女子聲音輕柔動聽,如一汪清幽泉水。
“姜瀧。”
互道姓名乃是為人交往之禮數(shù),禮數(shù)過后,自然該進入主題。
梅歌廣袖一揮,樹下現(xiàn)出一套木制桌椅,其上茶杯兩盞,茶壺悠悠冒著熱氣,似剛剛泡好的茶,撲鼻清香,沁人心脾。
“請坐?!泵犯鑴幼鲀?yōu)雅,整個人都如同凡人書中描寫的仙女,周身似有一股仙氣彌漫,出塵而飄渺。
姜瀧尋個椅子坐下,將帷帽上的黑紗往兩邊撩開披在身后,她看向梅歌,接過梅歌遞來的熱茶,問道:“不知閣下尋我來此,有何要事?”
梅歌耳邊的銀杏葉子迎著風(fēng)飄蕩,仔細(xì)一看,原是有一條銀鏈子連接著那一片片的黃葉,姜瀧只瞄了一眼,便低下頭,飲了口茶。
“兩年前你便闖過我的結(jié)界,那時你修為尚淺,沒想到兩年后,你修為竟深厚如此了。”梅歌似是感嘆?!拔乙銇?,卻有一事想請你幫忙,作為報答,我可以告訴你袁九的來歷。”
姜瀧手一頓,放下茶杯看向梅歌:“閣下請說?!?p> “我已修行千余年,很快便要登臨仙界?!泵犯枞∠伦约喊l(fā)間的銀杏發(fā)簪,一長串的銀杏葉子在她白皙的指尖劃落,她輕輕撫摸,如同對待絕世珍寶?!斑@是一位故友寄存在我這的,她說會回來找我取回,卻一直沒來,我等了很久,如今也無法再等下去...”
“我想請你...替我保管,你若能遇到故友,便替我將此物歸還?!?p> 梅歌從袖中拿出一個雕花細(xì)致的小木盒,將發(fā)簪放了進去,放在姜瀧面前。
梅歌看著姜瀧時的目光似乎看透了她,姜瀧覺得,梅歌似乎知道許多有關(guān)于她但她看不懂的東西。
“我的故友,名叫銀幸,記住,是銀色的銀,幸運的幸?!?p> 說起這個名字,梅歌臉上露出笑容,似乎想起了很多年前遇到的那個人所經(jīng)歷的趣事。
姜瀧拿過木盒,雕刻的紋路凹凸不平,其上鐫刻的是朵梅花,栩栩如生。
“若在下遇不到姑娘故友,此物又該如何處置?”
梅歌似滿不在乎:“屆時,姑娘隨意處置便好?!?p> 姜瀧瞧著梅歌表情變化,沒再說什么,只問道:“那袁九的來歷?”
“袁九來到梅峭山時,附近小妖對他敬怕萬分,說明他身份高貴,在妖族之中地位非比尋常,你只要循著這個線索,便能尋找到他,但你要記住,要相信你的內(nèi)心,有時候,眼睛也會被蒙蔽。”
梅歌說出這句話,似乎覺得有些失言,她捏著自己的袖口,表情微變。
姜瀧將木盒收入袖中,心中因為得知袁九消息而泛起波瀾,面上卻只從容道:“多謝梅歌姑娘,梅歌姑娘所愿,在下定會謹(jǐn)記,若有朝一日見到姑娘故友,定完成姑娘所愿?!?p> 梅歌也笑了起來,依然是輕柔的微笑,如弱柳扶風(fēng),如山間幽泉。
“我在這山頂多年,一直沒有人能夠說說話,如今正巧,如果姜姑娘愿意,可否聽我講個故事?”
姜瀧笑:“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