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懷誠和木易還沒有離開,他們住在客棧里,對于見慣了華麗京城的鬧市之后,對于花城熱鬧的集市,他們并不太感興趣。
他們此次來花城是帶著任務(wù)來的。
一是為朝廷物色尋找優(yōu)秀的賢才和武才,另一方面是來請乞骸骨的一位官員回京復(fù)職。
那位官員叫羅毅,是京城兵部尚書麾下的一名副將,為人剛正不阿,做事果決狠辣且不善言辭,為此得罪了不少人。
前年被小人構(gòu)陷,羅毅自認為自己沒有做錯,便向圣上請辭,回到這個小城。
近年父皇查清了緣由,貶了小人,希望羅毅還可以回到官場,請了幾次都被他婉拒了。
墨懷誠想著,如果這人不想做官,可以做自己的門客,為自己出謀劃策,他也定是不會虧待他的。
墨懷誠和木易兩人沿街走著,經(jīng)過向鄉(xiāng)親們的詢問,找到了那位官員的住所,當(dāng)他們來到一座破舊的屋子面前,不由地有些愣住了,似乎是沒想到昔日的官臣是住在這樣屋檐都或許漏風(fēng)的地方。
“有人嗎?”木易高聲喊了聲。
羅毅聽到聲音出門,見是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嘉北王墨懷誠和遠軍侯世子木易,兩人雙雙立在這小屋子旁。
這屋子倒是顯得也沒那么小破的緊了,羅毅如是想。
“參加嘉北王,參見遠軍侯世子。”羅毅向兩人作揖,目光低斂。
“羅副將不必多禮?!蹦珣颜\右手微抬,示意他不用多禮。
“本王是受父皇之命,邀羅大人回京的,羅大人近年似乎日子過得并不舒坦啊?!蹦珣颜\出聲道,眼睛似有若無大量著羅毅后面的屋子。
羅毅似乎是早有察覺,淡淡道:“鄙人習(xí)慣了,王爺世子不必多費口舌了,我已經(jīng)謀了去處了?!?p> “真不識抬舉!”木易聽到羅毅的話,氣沖沖地說道。
“木易,不得無禮?!蹦珣颜\拉著木易,生怕他沖動出手。
“那這樣我們便告辭了?!蹦珣颜\也不停留惹厭,他善于運用計謀,既然當(dāng)面被拒絕了,那就從別的方面再去爭取好了。
兩人漸漸走遠了,墨懷誠進到一家藥店鋪子,他嗅覺靈敏,剛剛站在羅毅旁邊,聞到一點似有若無的藥味,說不定來藥店問問會有收獲。
“兩位公子,是需要抓什么藥?”藥店店主看到兩個長相俊秀,衣服料子也是上乘布料,忙迎過來招呼。
墨懷誠隱隱地皺起眉頭,心想這花城人怎么都跟沒有見過世面似的,一看到他們倆,眼睛都像是發(fā)亮了似的,住的客棧的女侍者也是如此,略有不悅,便一時間沒有說話。
木易看墨懷誠突然的沉默,想著兩人都沒有生病,來藥館肯定是來打聽事兒了。
“問你些事兒。”木易說著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
店家看到銀子,那兩只眼睛更亮了,“好好好,公子們有什么要問的盡管問,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羅毅認識嗎?”木易詢問道。
“羅毅啊,當(dāng)然認識呀,欸?!钡昙宜坪跏窍氲搅耸裁?,有些嘆氣。
“羅毅就住在河?xùn)|的小破屋子里,尚未婚配,原先呢他可是我們花城的驕傲呢,年紀輕輕就考取了功名,誰知前些年又回來了,大家都說是得罪了人,因為那小子性子軸的很,也認死理。他們家有個禍害弟弟,成天不務(wù)正業(yè),羅毅想著給他張羅門親事,說不定就會安分了,誰知道他成親了,還是一點擔(dān)當(dāng)都沒有,依舊是原先那地痞流氓樣子,吃喝嫖賭全都占了,把家里的錢也都給敗光了,還欠了一屁股的外債,不做事也就罷了,還給家庭增加負擔(dān)。年前呢患了重病,羅毅變賣家產(chǎn)給他看病,天天來我這抓藥,我這還賒著賬,今兒才來結(jié)清了,可惜后來也沒救得活?!钡昙彝nD了一下,繼續(xù)補充道。
“多謝?!蹦珣颜\得到了自認為有用的訊息,準備離去。
“等一下!兩位公子我還沒說完呢,今兒白天呢他們家還鬧出了些事?!钡昙乙馕渡铋L地看著他們。
墨懷誠向木易示意,木易心領(lǐng)神會,又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
店家雙手接過銀子,喜笑顏開,小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快說!”木易看店家一臉財迷樣子,催促道。
“今兒午間時候呢,那些債主又來要債了,羅毅弟弟死了當(dāng)然都來找羅毅了,羅毅手頭就算有積蓄,這么些年也被他弟弟敗光了。沒拿到錢,就把羅毅打得鼻青臉腫,還說要把弟弟的媳婦閨女賣到花樓。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哪兒敢去招惹呀,不過還就真有些不怕死的,有位極好看的姑娘出頭了,替羅毅還清了債,還說可以讓羅毅去她府里干事?!钡昙业嗔恐y子,又說了上午發(fā)生的事。
平民還在為五斗米折腰,達官貴人們卻在奢靡度日,可真是莫大的諷刺。
墨懷誠聽到店家的話,若有所思,原來是被人捷足先登了,這可有些麻煩。
聽說這羅毅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他倒是好奇是“收下”他的女子是哪一路的,兩人沒有再停留,轉(zhuǎn)身離去。
出門了,墨懷誠召喚來暗衛(wèi),要他們?nèi)ゴ蚵犐衔缇认铝_毅的女子是何人,當(dāng)后來暗衛(wèi)查到,經(jīng)一番確認之后,發(fā)現(xiàn)那女子居然是傳聞中的“花瓶”殷小姐,還沒死的殷白白,墨懷誠有些錯愕,暗衛(wèi)又報告說她和一位男子往嘉定城方向去了。當(dāng)然這是后話了。
殷白白出了客棧,有些漫步目的地走著,白天喜歡逛的攤子現(xiàn)下也不感興趣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殷白白來到了一片小河旁的草地上,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坐。
天空的月亮又大又圓,旁邊的星星都黯然失色了,河上有船舶搖曳,路旁燈光閃爍,人聲嘈雜,花城人難得的“夜生活”,可這與她有何關(guān)系,她這會根本就沒有心情欣賞風(fēng)景。
以后的路該怎么走呢,身后的殷家大樹倒了,也回不到原來的世界了,自己就像是海上漂泊的一葉船只,稍有不慎就會被海水淹沒。
她想到這,眼淚不由地流出來,或許是悲傷來得有點突然,她的心疾似乎又犯了,疼得她整張臉都變得煞白,實在撐不過去,便慢悠悠地躺下去了。
當(dāng)殷白白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有點犯傻,不知道自己在何處,涼風(fēng)一吹,她的思緒她才開始明晰了,那自己是疼暈過去了嗎,她嘲諷一笑,站起來,不淑女地拍了拍臀部的草碎。
往回走的時候,攤販們還是很多,因為古代沒有鐘表,殷白白對時間沒有太大的感觸,想著現(xiàn)在最多應(yīng)該才是7、8點吧。
當(dāng)殷白白第二次穿過擁擠人群,經(jīng)過一家熟悉的鋪子的時候,她知道自己迷路了,找不到回客棧的路了,更讓人抓狂的是,她也不記得那家客棧叫什么名字,她也不知道那個一直拉著她談家常的女侍者叫什么,這生活真是糟糕透了。
練又韜看了外面的景象,已經(jīng)是入夜了,那個小丫頭還沒回來,真的是心大呢,居然敢一個人跑出去,也不怕再遇著人販子。
他去前臺問了女侍者,小丫頭大概是什么時候出門的,按道理應(yīng)該早該回來了。
明明是他應(yīng)該生氣的,這小丫頭也是嬌氣,竟自己跑出去。
他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疾步走出門。
這花城說大不大,但是就這么大海撈針找一個人也是很難的,不管了,去碰碰運氣吧,練又韜想著。
練又韜一連走了好幾個街道,也沒有看到殷白白的影子,不斷高聲喊著殷白白的名字,看著街道上人還是不少,他的聲音雖然不小,但是也抵不過這么多人的嘈雜聲,另外一方面心里也有些焦急,這丫頭不會真的被人拐走了吧。
正無奈間,他看到有個攤子有賣花燈的,他心中一動。
絢爛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耀眼至極。眾人大都停駐下來,抬頭仰望著轉(zhuǎn)瞬即逝的美景。
殷白白卻是沒了心思,無厘頭地亂走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仿佛聽到有人在喊她。
她停了下來,聲音由遠及近,是從后面?zhèn)鱽淼摹?p> 她眼睛一亮,驚喜地回首。
當(dāng)她轉(zhuǎn)身的時候感覺周圍都寂靜了,她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她的眼里只看到他,那個舉著花燈超過頭頂,樣子有些滑稽的高大男子。
燈光下他的臉透著清冷,似乎又是很著急的樣子,喊著她的名字,也喊在她的心上。
此刻,煙花綻放,他逆著光,他在尋著她,而她驀然回首,看到她想守護的人就在燈火闌珊處。
眼淚更加止不住了,鼻子也更酸了,殷白白穿過人群奔向他。
練又韜還在尋著人,冷不丁被人撞了一下,猛烈地沖力讓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腰上便多了兩只手,他感覺自己的腰被人抱住了。
他本想放下花燈,推開來人。
“柚子,謝謝你找到我?!迸訋е耷慌磁吹卣f道。
當(dāng)練又韜確認來人是殷白白之后,想推開的手又緩緩放下了,他感受到女子單薄微涼的身軀,嘴巴囁嚅了幾下,輕聲道:“去哪兒了?”
“對不起,是我耍性子亂跑,然后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币蟀装椎偷偷恼f道。
“頭發(fā)怎么也亂了?”聲音里帶著自己也沒有察覺的關(guān)切,練又韜從殷白白頭上拿下幾根雜草,輕輕推開殷白白,把她翻轉(zhuǎn)過身,從懷里拿出玄色手帕,幫她把頭發(fā)扎起來,他不會女子繁雜的花式盤頭,只是簡單的束起來。
殷白白看著練又韜的動作有些感動,拉著他的手,柔聲說:“我們回客棧吧。”
練又韜感受到手上柔軟細膩的觸感,眉頭有些皺起,想掙脫,但低頭看到女子有些虛弱的面龐,想了想還是沒有放開。
一個女子都沒有在意男女授受不親,他一個大男人又何妨,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其實在他們南國,在大馬路上牽手是很常見的事情,只不過他從小也知道男女有別,有些事是只能是和自己喜歡的人做的。
但是眼下,這小丫頭才因為找不到回客棧的路情緒有些低落,還是不和她計較了。
殷白白拉著練又韜的手,感受他的手又大又粗糙,還有老繭,握起來卻是很有安全感。
驀然回首,她居然等到了他,如果說夢西得是練又韜的月亮,那么練又韜就是她的月亮,像是陰縫里照進來的一道光,讓她看到了希望。
那個瘋癲驕縱的女生殷白白看到練又韜的時候,頓時眉開眼笑,心中有了份安定。
異世紛雜,她有他相伴,無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