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河邊的屋子里，蘇雨薇遞給張謙修一張紙，說道：“這是我叔叔的電話號碼，我剛出去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他答應(yīng)和你見面了，不過你們什么時候見面，你自己打電話去問。”

　　張謙修接過紙：“行，你叔叔叫什么名字？”

　　“蔣柏林?！碧K雨薇說道：“在國營廠十年左右了吧！具體多少年我也不知道?！?p>　　張謙修隨口問了一句：“你那叔叔不是你們一個姓??？”

　　“我叔叔和我老爸是戰(zhàn)友，一起當(dāng)過兵的?！碧K雨薇解釋說道：“聽我爸說，我叔很厲害?！?p>　　張謙修倒是有些意外，他并不知道蘇雨薇的父親還去當(dāng)過兵。

　　“你爸什么時候當(dāng)?shù)谋?？”張謙修問道。

　　蘇雨薇想了一下，說道：“應(yīng)該是1965年到1974年，當(dāng)時他本來不打算退役的，可我出生了，他就退伍了?！?p>　　“一開始他也吃公家飯，86年的時候，我媽懷孕了，當(dāng)時準(zhǔn)備打掉，但我爸不愿意，就從官方退了出來?！?p>　　“我那叔叔1980年才退伍，好像在軍隊待了15年，還去打仗了。”

　　張謙修有些奇怪的問道：“你叔叔怎么跑國營廠去了？以他的資歷，做一個大點的領(lǐng)導(dǎo)，應(yīng)該也沒有問題啊?！?p>　　蘇雨薇有欽佩地說道：“他剛開始就是官方系統(tǒng)里的，職位還不低，他自己不愿意繼續(xù)待下去了，他說適應(yīng)不了里面的風(fēng)氣，申請轉(zhuǎn)崗，上面的領(lǐng)導(dǎo)讓他休息一段時間，領(lǐng)導(dǎo)和家里都在勸，勸了好久，他才答應(yīng)去國營廠待著，不過看他那性子，每次去找我老爸，都在抱怨，估計待得也不順心。”

　　聽蘇雨薇這么一說，張謙修心里也好奇，這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那我先去給你這叔叔打個電話，看看他明天有沒有空，我去找他聊聊?！睆堉t修說道。

　　“行，你去吧！”

　　張謙修當(dāng)即出門去找電話。

　　河邊比較偏，但沒有什么商業(yè)，都是一些居民，小賣部還是有的，小賣部里就有電話。

　　張謙修在小賣部撥了蘇雨薇給的電話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那頭傳來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你好！我是蔣柏林?！?p>　　“蔣叔，您好！我叫張謙修，是蘇雨薇的朋友。”張謙修開口就是拉關(guān)系。

　　跟這樣的人拉好關(guān)系，以后好處多多??！

　　蔣柏林立刻反應(yīng)過來：“哦……，小張啊，今天薇薇那丫頭給我打電話了，你想了解一下國營廠的經(jīng)營情況，是吧？”

　　張謙修笑著說道：“對，我最近琢磨著想要收購一個國營廠，但官方要求接手原本的員工，所以我想要了解一下?！?p>　　蔣柏林說道：“是應(yīng)該了解一下，我這邊也走不開，薇薇說你想當(dāng)面和我聊聊，你有空可以直接來我這邊，我們坐下聊聊。”

　　“明天蔣叔有空閑嗎？”張謙修問道。

　　“我平時還是比較空閑的，只是走不開而已?！笔Y柏林說道。

　　“那我明天過去拜訪您一下吧！”張謙修說道。

　　“行！”

　　張謙修也沒有多說，掛了電話，給了小店老板錢，回到家里，又問了蘇雨薇，蔣柏林喜歡什么東西，明天見面也不能空著手去??！

　　蘇雨薇說道：“我那叔叔不喜歡收禮，我們平時去的時候，也都是帶一些水果，或者自己家里的東西。”

　　“你去的話，給他買一些水果就行，不用買太貴重的東西?！?p>　　對于這樣的拜訪，張謙修還是很樂意的，要是那些規(guī)矩多的，張謙修也是嫌麻煩。

　　下午，張謙修一直留在這幫忙包裝彩票。

　　五點，蘇雨薇回樹德堂做好飯菜。

　　吃過飯，劉彪和黃恩全兩個人也來幫忙包裝。

　　一直忙到晚上九點，大家才散工。

　　洗完澡，張謙修和蘇雨薇兩個人再次坐在陽臺上，不過今天不是閑聊，而是張謙修跟蘇雨薇說明天要做的事情。

　　張謙修去拜訪蔣柏林了，這里的事情就只能交給蘇雨薇。

　　有蘇雨薇在，張謙修還是比較放心的。

　　次日，一大早，張謙修就開車離開。

　　蔣柏林所在的塘渡縣，塘渡縣距離桃江縣也不遠(yuǎn)，是靠在一起的，從這到塘渡縣轄區(qū)比到左明縣還要近。

　　不過塘渡縣的縣城在塘渡的邊上，所以張謙修幾乎要走過整個塘渡縣。

　　開車一個多小時，張謙修在塘渡縣縣城買了一些水果，然后在路邊給蔣柏林打了一個電話，也算是提醒一下蔣柏林，自己馬上就要到了。

　　蔣柏林管理的是一個糖廠，名叫大良糖廠。

　　大良糖廠的效益還是不錯的，能生產(chǎn)的糖種類很多，也不怎么愁賣。

　　工廠的規(guī)模也不算小，張謙修剛停好車，就看到一個中年男子一瘸一拐走了上來，笑著打招呼：“是小張吧？我是蔣柏林?！?p>　　張謙修打量了蔣柏林一眼，一眼就看到了蔣柏林那不怎么利索的右腳，不過只是掃了一眼，老盯著別人有傷的腳看，也是不恭敬的。

　　蔣柏林的身材中等，大概一米七左右的樣子，雖然腿腳有點瘸，但身子挺得筆直。

　　一個板寸頭，雖然已經(jīng)能看到白發(fā)，但人很精神，國字臉，雙眼不大，卻炯炯有神，眼角的皺紋顯得滄桑。

　　張謙修趕緊說道：“蔣叔好，我就是張謙修?！?p>　　蔣柏林伸出手：“你倒是比我想的要小?！?p>　　張謙修也伸出手，和蔣柏林握了握：“我這也是剛做的，什么都不懂，初生牛犢，什么都想嘗試一下?！?p>　　蔣柏林爽朗一笑：“這樣才好，聽薇薇那孩子說，她對你是推崇備至??！走，上去坐?！?p>　　“好嘞！”張謙修應(yīng)著，轉(zhuǎn)身又從車上拿下水果，把車門給關(guān)上。

　　“蔣叔，我這來的急，也不知道您喜歡什么，隨便買了一點水果。”張謙修客氣的說道。

　　蔣柏林看了張謙修手里的水果一眼，都是一些應(yīng)急的水果，也沒有拒絕：“有這心就好。”

　　跟著蔣柏林上樓。

　　蔣柏林的腿腳雖然不利索，但上樓卻也不算慢，看來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

　　蔣柏林的辦公室很樸素，就一張辦公桌，一個書柜、一個文件柜還有幾把老舊的椅子和一張茶幾。

　　干凈、整潔。

　　蔣柏林給張謙修倒了水，問道：“小張，你是打算收購哪一家工廠?。俊?p>　　“還沒有想好！”張謙修又解釋說道：“我聽朋友說，最近市里準(zhǔn)備把一部分虧損的工廠私有化，所以動了心思。”

　　“你這消息倒是靈通，這問題內(nèi)部都還在討論?！笔Y柏林說著深深看了張謙修一眼，說道：“國營廠可不是那么好接手的，你要是想撈一波就走的話，我勸你還是別做了，你要是想好好經(jīng)營，老員工的問題也是一個大麻煩?！?p>　　聽到蔣柏林這么說，張謙修苦笑：“蔣叔，那就是沒有搞頭?。　?p>　　蔣柏林搖頭：“也不是完全沒有價值，國營廠的問題，其實是人的問題，只要你能解決人的問題，那還是很劃算的?！?p>　　“相比現(xiàn)在的私有企業(yè)，大部分國營廠的設(shè)備、技術(shù)其實都是占優(yōu)勢的。”

　　“現(xiàn)在的私有企業(yè)，只有少部分做得比較好，國營企業(yè)的大師傅大多都是一輩子干這一個活，手里的技術(shù)自然不會差?！?p>　　“而且，國營廠的機(jī)器，通常都是比較好的，近期更換過設(shè)備的，基本都是國內(nèi)最好的機(jī)器?！?p>　　蔣柏林停頓了一下，說道：“至于人的話，不好管理。你接手過來的時候，你下一個任務(wù)，基本沒有人把你當(dāng)一回事。”

　　“想要改變這樣的情況，還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p>　　“人這東西，其實是一個隨群的動物，周圍的人做的什么，他也就會跟著怎么做。周圍的人偷懶，大部分人都會跟著偷懶，好像不偷懶就吃虧了一般?！?p>　　“要是周圍的人勤快，大部分人都是會跟著勤快起來的，他坐在那里不動，總感覺會被人瞧不起之類的?！?p>　　張謙修聽得連連點頭，說道：“古話說，人不患寡而患不均?！?p>　　蔣柏林聽到張謙修這話，也表示贊成：“對，就是這個意思，我們當(dāng)兵的時候，多苦多累都能接受，我當(dāng)年上戰(zhàn)場的時候，一個饅頭大家都能分著吃，那時候多苦啊！但自私的人很少?！?p>　　“我在體制內(nèi)待了幾年，不行咯！一些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的老戰(zhàn)友，哎……不說了?！?p>　　蔣柏林說的連連搖頭嘆息。

　　張謙修心里其實還是很好奇蔣柏林故事的。

　　不過這是第一次見面，直接問人家這樣的問題也不好。

　　張謙修說道：“蔣叔，不管怎么說，我們國家還是在往好的方面發(fā)展，雖然有些瑕疵，也有一些人不自律，但做事的還是大部分人的?！?p>　　蔣柏林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說道：“沒看到還好，看著國家一片欣欣向榮，心里也高興，但看到了，心里總是那么的不得勁。”

　　張謙修靜靜聽著，不對這個發(fā)表意見，剛才蔣柏林就說“不說了”繼續(xù)說下去，有一點自討沒趣。

　　蔣柏林見張謙修沒有接話，贊賞的看了張謙修一眼，說道：“聽薇薇說，你想要申請那個扶持項目的資金？”

　　張謙修一愣，沒想到蘇雨薇把這個也跟蔣柏林說了。

　　聽蔣柏林剛才說話的意思，他這個人其實很看不習(xí)慣那些走后門的。

　　可張謙修要申請“扶持項目”的資金，那就是走的后門，這剛好“投其所惡”么？

　　張謙修尷尬一笑，說道：“是有這個想法，我認(rèn)識一個人，可以把我的申請資料塞進(jìn)去?！?p>　　蔣柏林看出了張謙修的尷尬，微微一笑，說道：“你不用緊張，我也不是死古板，你要是想真真切切做一些事情，用一點手段，我還是能理解的，戰(zhàn)場上還講究兵不厭詐呢！有時候我們用的手段也見不得光，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只要對國家有利，對人民有益的事情，做就是對的?！?p>　　張謙修倒是沒想到，蔣柏林居然是如此的通情達(d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