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薛將軍在官驛同拓跋奇在下棋,只聽傳令官急急地奔來。
“薛將軍,皇上口諭,命您立即進宮?!?p> 看傳令官的焦急神情,薛將軍猜到一定發(fā)生了什么要緊事,便起身向拓跋奇告辭,抬腿就走。
“可是發(fā)生了什么急事?”薛將軍問傳令官。
傳令官一路小跑,累得滿頭大汗。
“稟將軍,我們下人是不能議朝政的?!?p> “你小聲點說,我就當沒聽見就好?!?p> “那好吧……”傳令官看了看四周,沒有人在附近,小聲地說:“今早有西北來的飛鴿傳書,是加急戰(zhàn)報,據(jù)說是西北又有兵患了?!?p> “什么?”薛將軍不理解,自己明明已經打得北胡最強悍的部族毫無招架之力,世子和公主都來京城和親了,怎么會還有侵擾發(fā)生?
帶著疑問,他來到皇上的面前。
“你看看這個。”皇上遞給薛將軍一份密報,上面說北胡人土呼族的皇族成員拓跋冰聯(lián)合了契德薩、布羅滿等族又奪了西涼城外失地,殺了通商平民和官吏,西涼城久攻不下,他們轉而進攻碧塘關,目前碧塘關戰(zhàn)事吃緊,請皇上速派兵增援。
“真沒想到,這拓跋冰竟然謀反!”薛將軍憤憤地說。和拓跋奇聊天時,他曾聽說過拓跋氏諸多子弟,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聽信拓跋奇的,但唯獨這拓跋冰向來不問政事,也不遵從拓跋奇的安排。拓跋奇之前以為這小弟不過是興趣都在騎馬圍獵上,沒有攬政的心思,如今看來,是這世子拓跋奇輕敵了。
“如果現(xiàn)在出兵,我們倒是不難收復失地,打回去。不過,這件事,難就難在,現(xiàn)在朝中無將啊?!被噬蠂@出一口氣。
“稟皇上,末將愿帶兵返回西北,為皇上分憂?!毖④娮愿鎶^勇。
“這個,你不行。西北雖然緊急,但也不是非你不可?,F(xiàn)在西南邊關更是要緊,區(qū)區(qū)一個滇南的蠻荒之地,已經折損了朕兩員大將了。別人去平定南疆,朕不放心,只有你能行。所以,這回西北,你不用去。不過,朕聽說,你受傷的時候,可是有人替你操持軍務,替你上陣打仗的?”
皇上這么信口一說,卻讓薛將軍頓時冒出了一層冷汗。薛將軍不想在皇上面前提及李言棠,因為他知道,若是皇上知道了李言棠這個人,那就是他失去她的第一步。
“皇上說的可是司空端秋?司空將軍近年來巡防長城,確實也做出了不少成績。而且,在我受傷之際,司空主持大局,力挽狂瀾,戰(zhàn)勝了土呼族大軍,頗有大將風范。若是能讓他這次帶兵出征西北,末將也覺得是個良策。”
“你當真這么覺得?”
皇上看向薛將軍的神情,似是尋求答案,又似乎帶著責備。
“是。末將相信司空將軍的能力?!?p> “那好。就讓司空去吧。”皇上坐了下來,帶著安閑的神情。
“那請皇上擬旨?!?p> “不急。”皇上斜眼看了一眼那飛鴿送來的信?!拔矣X得,這件事,我們不應該急。你把信拿給拓跋奇吧。”
薛將軍接過薄信,心里暗暗贊嘆皇上的計謀。讓拓跋奇知道自己被老家的弟弟抄了家底謀了反,再來求皇上,比皇上主動出兵更勝一籌。拓跋虹和親在即,拓跋奇本來就是做客身份,要向大順朝借兵,那自然這份天大的人情就欠下了,以后西北邊境有何動亂,大順朝也不差情面。果然皇上是最狡猾的那只老狐貍。
回到官驛后,薛將軍將信交給拓跋奇,果不其然,拓跋奇一刻都等不及就要進宮求皇上借兵。
皇上順勢命令司空率軍兩萬到西北支援,不過,名義上卻不再是御敵,而是借給土呼族世子平反叛亂而去。在拓跋奇跪下連連道謝的時候,皇上漫不經心地說了句:讓虹公主明日就搬進皇宮吧,哥哥走了,妹妹也得有人照顧不是?
就這樣,拓跋虹只接了個小小的才人身份入了宮,心里有多少委屈自不必說。但聽說皇上借兵兩萬人給哥哥回鄉(xiāng)平亂,她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只不過這番朝中云翻詭譎,李言棠并不知曉,她唯一知道的是,她辛辛苦苦征來的兵員,司空不費吹灰之力就分走了兩萬人。
“真是的!我剛剛收編入了薛軍的,怎么就單獨成了司空大軍?”終日辛苦卻成了為他人做嫁衣裳,李言棠有些咽不下這口啞巴虧。
不過,兵員走了兩萬人,軍中事務也減少了許多。想著這次回京都沒回過將軍府,李言棠伸了個懶腰,喊雨櫻收拾東西,好一起回將軍府。
“雨櫻?雨櫻!”李言棠見雨櫻一直不回答,跑到雨櫻的帳前。正好看到司空正擁抱著雨櫻,與她話別,兩人依依不斷,情濃無法割舍。
李言棠不忍心打斷兩人,吩咐了下人備好車夫和馬車,讓雨櫻隨后再跟上來,她一人騎著烈風趕往將軍府。
久別的寬闊門庭,還是那么莊嚴肅穆,李言棠站在門口愣神很久。
“言棠回來啦!快進來!”錢伯拉著李言棠回到室內。
剛一進屋,李言棠就發(fā)現(xiàn)主屋的桌案正中擺著那個黑檀木匣。她別過臉去,假裝沒看到。
錢伯去泡茶,等他回到屋里時,見到李言棠看那黑木匣的仇恨眼神。
“言棠丫頭,將軍不是早就給你鑰匙了嗎?他給你鑰匙,就是想讓你看里面的東西。你從未打開過嗎?”
李言棠點點頭。
“你們啊,都是率真的直性子,偏偏一遇到感情的事兒上,就自己給自己畫圈圈,繞彎彎。這將軍一心讓你自己主動打開,你偏偏就不開,這都一年多光景了,怕是這鎖都快銹住了吧?唉……”錢伯把端茶的托盤放到桌上,自顧自地垂坐在椅子上?!暗饶愕轿疫@般歲數(shù),你就知道了,這感情的事,就是要有結盡快解,有疑盡快釋,方不能耽誤有情人之間的坦蕩路。你趕緊的,現(xiàn)在就打開。老夫今天就為老不尊一回,就算是逼,也要逼你把它打開!”
李言棠見到那黑木匣,還是退縮。她相信薛將軍心里有她,但她也實在不忍心觸及將軍心中塵封的初戀情緣。有些事,她在乎,但也不是那么介意。她也有點害怕,害怕自己打開木匣以后,無法像現(xiàn)在這樣欣然接受薛將軍的愛意,因為怕他對她的感情中摻雜其他東西。
“我……還是不打開了吧。我之前都打開看過了。錢伯,您別強人所難了嘛!”
“開個鎖有什么難的?把鑰匙給我!你不打開,老夫今天就替你打開!”
“鑰匙?”
“對啊。你不是有鑰匙嗎?”
“鑰匙好像不在我身上?!?p> “那在哪兒?”
“在包袱里。”
“包袱呢?”
“在雨櫻的馬車上?!?p> “那雨櫻的馬車呢?”
“還在路上啊。我的烈風跑得比較快,所以,我先回來的。”
錢伯“唉”了一聲,拔出李言棠身上的佩劍,“啪”的一聲就砍斷了木匣上的鎖。那木匣上的鎖應聲而落,木匣竟然一點未損壞,連道劃痕都沒見到。
“哇!錢伯!你的劍術這么精準啊!太厲害了!有空教教我!”李言棠由衷地感嘆。
“別打岔,趕緊給我打開!”錢伯白她一眼。
李言棠只得慢吞吞地走上前,打開木匣的上蓋。映入她眼簾的,是一枚生了銹的刺馬釘、一個鈴鐺、一把掉了幾個齒的梳子、一雙小碼的靴子和一小把干枯的野花。
眼前這些東西,讓李言棠心里泛起酸來。“他這呆子!”
錢伯涼涼地長舒一口氣?!皩④姲?,就是呆子。你可能不知道,浣沄姑娘死后,你消失的那近一年時光里,他終日茶飯不思,就對著這木匣上噓短嘆的。后來,他常常留宿城外軍營,我在府里見他的次數(shù)少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那是趁著夜色時常去書院看你了,不過,他從未露面,只是默默守護你。他知道你還沒有原諒他。你以為山林中的狐貍精給你們送的野雉和豬肉嗎?不是!那時薛將軍。他那次殺野豬,還受傷了,又淋了雨,一病就是半個月??墒?,為了能早日看望你,他拖著帶病的身子忙活公務,硬是把半年的軍務壓縮到三個月里,沒白天沒黑夜的忙啊。他可曾為此向你提起半個字?你說,他不是呆子,是什么?”
聽完錢伯的一番話,李言棠的眼眶都濕了。她回想起自己那近九個月的武夫子生活,似乎有好幾次,她都感覺到有人在盯著她。若不是常去看她,怎么會她一受傷,他就立即出現(xiàn)呢?而自己,到現(xiàn)在才知道,真是該死。
思忖了片刻,李言棠抬腿就往外走。
“哎,小言棠,你去哪兒?。俊卞X伯在她身后追問。
“我去接將軍。我聽說他今日送虹公主入宮去了,應該快回來了吧?”
聞言,錢伯放心地笑了?!叭孀涌山桃玻 ?p> 還未等李言棠走出院門,迎頭就遇上了宮里來的傳令官。
“傳皇上口諭,命李言棠將軍即刻前去面圣?!?p> 李言棠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鞍??我?您說的是薛將軍吧?我李言棠只是他的副將啊?!?p> 傳令官回道?!皼]有錯。千真萬確。皇上是下令讓李言棠將軍去?!?p> 李言棠疑惑地隨傳令官走出門來。只是,這傳令官帶領她走的方向,卻不是皇宮。
“公公,我們要去哪?”
“皇上讓去你就去。到哪兒都不重要?!眰髁罟俚幕卮鹚剖嵌恰?p> 李言棠擔心得回頭看了錢伯一眼,瞧見錢伯向門口的護院囑咐了兩句便遠遠跟隨在兩人身后,她稍稍安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