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大軍因為眾多人染了疹子而無法繼續(xù)前行,一直停留在夜涼城。
巧合的是,司空和雨櫻并沒有患這桃花疹,所以看著大家一直用藥水擦臉,忍著癢抓狂的樣子,兩人都有點格格不入。
聽那姜大夫說城外東五里有大片桃林,身體已經(jīng)基本康復(fù)的司空有點耐不住誘惑,想去賞玩一番。他問及雨櫻,雨櫻看了看李言棠,沒有回答。
“言棠,你給不給雨櫻放個假?她照顧我這么多天,給她放一天假吧,給我個機會,我好感謝她一次?!彼究諏ψザ鷵先睦钛蕴恼f。
“去吧去吧。”李言棠沒什么耐心,她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抓、抓、抓!
“哎,別抓?!毖④娪职醋∷氖?。“忘了姜大夫的叮囑了?不能抓!我們也去看看桃花吧,這樣,你眼睛里裝滿桃花,說不定就不總想著這幾顆紅疹了。”
“哪有時間去啊。”李言棠揚起手中的賬本?!斑@又要多住幾日,到時候趕路的糧草要重新安排啊,怎么補給也得重做打算?!?p> 薛將軍看著司空領(lǐng)著雨櫻興沖沖地出門賞花,回頭看看正在埋頭籌劃的李言棠,搖了搖頭。
很多時候,不是他不想給李言棠多點溫馨和浪漫時刻,但是,這李言棠簡直就是工作狂魔啊,還不太懂情趣,你和她講風(fēng)花雪月,保準不到三句話她就走神,還不如和她談?wù)摫?。一說起打仗和兵法,她就神采飛揚,整個人都閃著晶光??梢惠喌絻号殚L上,她簡直是個榆木疙瘩,比起他這個常年在外征戰(zhàn)不問世事的將軍,她的腦筋更少了柔軟,簡直就是一根筋,還是薛大將軍怎么揉都揉不明白的一根筋。
城外桃林中,滿目粉紅花朵映照佳人的嬌俏臉龐,此情此景,讓人心醉。司空總是忍不住側(cè)頭多看幾眼雨櫻。
而雨櫻一直陶醉在鮮美花枝和落英繽紛間,忘了自己身邊還有個人。等她回過神來,她才發(fā)現(xiàn)司空一直微笑在看自己。
“司空將軍在看什么呢?”雨櫻低下頭,臉上飄起一片緋紅。
“沒什么。”司空扯起嘴角,又笑了一下?!坝隀?,你知道人比花嬌是什么意思嗎?”
這種話雨櫻怎么會聽不懂,她可是青樓里出來的。但凡哪個恩客對樓里的姑娘說人比花嬌的話,那姑娘肯定是樂得花枝亂顫,然后羞答答捶那人一下小胸口,嬌滴滴地回一句:“你壞啦!奴家哪有你說的那般好看。”
可是,司空的話,雨櫻不能這樣回答。她沉吟良久,搖搖頭,輕聲說:“桃花嬌美,天上人間的清麗之花,我自然比不上上蒼所造的這般精致花朵?!?p> 司空聽出了她的拒絕,這不是謙虛,而是婉言拒絕。他一個側(cè)身沒入花海,頓時消失不見。
雨櫻沒想到自己的這番話會是這么個結(jié)果,一下子慌了神?!八究諏④??司空將軍你在哪兒???李將軍晚上還等著我回去做晚飯的,我不能在這耽擱太久?!?p> 她喚了很久,也沒見司空的身影。
“這人去哪兒了啊?”
雨櫻焦慮間,司空從她面前的一棵桃樹后面閃出了人影。
直到多年以后,雨櫻依然記得,司空那頎長俊朗的身影向她翩翩而來,帶著能融化世上最寒冷冰川的笑意,輕輕向她走來。
他走到雨櫻身前,遞出一大把黃色野花。
“我也不知道這黃花是什么含義,但我看薛兄每次收到李言棠采的小黃花都開心的不得了,應(yīng)該是有什么好的寓意在里頭。來,我送你?!?p> 方才的焦急頃刻變成過眼云煙,雨櫻接過花束,開心地笑了。
“難得你還能沖我笑。以后,多笑笑,別總是那么嚴肅,那么小心翼翼的?!彼究盏皖^看著她。
浣?jīng)V之后,他從未想過會再對別人動心,虹公主出現(xiàn),他確實心神晃動了,但最終在心里,他還是否決了她??墒茄矍斑@個小丫頭,那溫柔間帶著倔強的性子和細致周到的習(xí)慣,都讓他由衷地感到歡喜。眼見著這小丫頭出落得越發(fā)標致,他的心思,再也平靜不下來。
兩人在花海里游走了半日,夕陽西斜,才戀戀不舍地騎馬回到住處。
還沒走到驛館門口,雨櫻就看到二樓的房間燈亮著,想著李言棠此刻一定在房中,雨櫻背過去手,將花束偷偷扔到了身后的地上。
剛一進門,雨櫻瞧見莫諳擦身而過,只是,這莫諳今日打扮竟是男裝,頭發(fā)也梳成了簡單的發(fā)髻。這樣的裝扮,說不是模仿李言棠,都不太讓人相信。雨櫻心升疑惑,辭別司空將軍后,匆忙跑上樓。
薛將軍屋里,他正在看書,莫諳的侍女小環(huán)不經(jīng)敲門就直接沖了進來。
“將軍怎么還在這里啊?李將軍在驛館外的大槐樹下等著您呢。”
薛將軍沒仔細看來者,一聽是李言棠差人來找她,他立即起身。
難道是她終于開竅了?想和他一起夜游桃花林?外面還有點涼,得多備件披風(fēng)才是。
想到這里,薛將軍拿起披風(fēng)就沖出了門。他來到院門外,看見站在大樹陰影里的李言棠,手里還捧著一束花,不甚明亮的燈籠光下,那花好像是黃色的?
他快步走上前去?!跋胪?,想和我出去走走了?”
樹下的人兒重重點頭。
薛將軍拿起竹哨,喚來凜風(fēng),扶她上馬,策馬往城東奔去。
再說二樓這邊。雨櫻進了屋后,越來越覺得莫諳的舉動很奇怪,就對李言棠說了此事。
“哦?和我一模一樣的裝扮?那又如何?”李言棠不以為然?!八矚g穿男裝,也許是為了出行方便吧?”
“可是,我親眼看見她在門外揀起一大束黃花,這不是您和薛將軍之間的暗號嗎?”
“黃花?”李言棠陷入沉思?!澳O小姐出門的時候可有下人跟著?”
“沒有。就她一個人。她的使女剛才是從薛將軍屋里出來的。”
話一落地,兩人就聽見外邊傳來一長一短的竹哨聲,那是薛將軍呼喚凜風(fēng)的信號。
李言棠一跺腳,罵了句:“真是個呆子!”
余音未完,她就已朝門外奔去。
只可惜,她的動作照比凜風(fēng)差太多,等她來到門口,已經(jīng)人去影空。李言棠氣得捶了兩下大樹,回屋帶著怒氣提起劍,跑后院去練劍發(fā)泄去了。
此刻,騎在馬背上的薛將軍,單手摟著懷里的人,一門心思地想盡快到城外桃林共度兩人私密時光。東風(fēng)拂面,飄來清幽的香氣,這香氣來自懷中女子。
薛將軍心里一驚。這個味道不對?。?p> 李言棠從不施粉黛,更別提熏香和香荷包這類繁瑣的事情了,她向來嫌麻煩,從不沾染,所以,她身上向來只有一股麥子般的體香,從來沒有其他味道。
細細想來,為何剛才是莫諳的下人來告訴他李言棠的事?
回過神來的薛將軍立即停駐馬,下馬仔細瞅了瞅馬上的女子。
原來是莫諳!
他生氣地將她扯下馬。
“將軍,奴家只是……只是思慕將軍,將軍莫要生氣?!睆奈幢蝗巳绱舜直Υ哪O露出楚楚可憐的樣子。
“哼”了一聲后,薛將軍沒再多費口舌,完全不理會她,轉(zhuǎn)身掉頭就上馬飛奔回去。
只留站在原地嚇得流眼淚的莫諳,心驚膽戰(zhàn)地在黑夜中一步一步捱回去。
驛館依舊喧囂不斷,沒有人留意到薛將軍懊惱的神情。他回到驛館后,上樓去找李言棠,被雨櫻告訴說她在后院練劍。
他穩(wěn)了穩(wěn)氣息,走到后院,發(fā)現(xiàn)李言棠正在練劍。因為心緒不平,她手中長劍揮出的劍法漏洞百出。
薛將軍拾起一旁的劍鞘,飛身到她身邊指導(dǎo)起來。
“手放低……腳踩住……劍尾不穩(wěn)……”
李言棠本就生氣中,看他沒事人似的還來管她,氣不打一處來,“哐當”一聲扔下劍。
“薛將軍,你這是艷福享夠了就來打擾我練劍嗎?”李言棠掐腰質(zhì)問,一臉怒氣。
提起這個,薛將軍立即低頭,像個打翻了飯碗已知錯的三歲孩童,立即垂下來腦袋?!拔覄偛排e了,你別生氣?!?p> “我能不生氣嗎?是誰說過的,能在凜風(fēng)馬背上在你懷里的,只有我一人!”
“我這不是把她當成你了嘛,今天真的是我錯了,我太心急了,沒有看清?!毖④姷恼J錯態(tài)度倒是很誠懇。
“你就是眼拙!”
“對對!我是眼拙。要不眼拙,哪能當初把你看成男子呢,差點把自己的未來夫人都給折磨跑了……”
聽罷,李言棠狠狠白他一眼,轉(zhuǎn)身要走。
“別走?!毖④娪檬帚^住她的腰帶,將她拉了回來。
李言棠伸手就去打掉他的手,他順勢鉗住她的肩膀。李言棠豈是容易被人抓住的,彎腰一個繞身就逃脫。若是在別人看來,兩人一定是在切磋武藝,只有他們兩個知道這是他在挽留,她在逃。
不等李言棠再拔腿就走,薛將軍拉過她的胳膊,擁她入懷中,牢牢扣住。
“別生氣了。我們李將軍可是有大將風(fēng)范的人,會饒恕我的錯誤的?!?p> “滾!”
“那我抱著你滾行嗎?滾到哪里?滾到床上好不好?”
“你!怎么越發(fā)無恥了?”
看到李言棠臉上露出了害羞的表情,薛將軍趁勢又抱緊了她幾分?!翱茨愠源祝疫€挺開心的?!?p> “滾!我才沒吃醋!”
“那你剛才的招式怎么沒一個對的?”
“我累了行不行?”
“不行。你就是吃醋了。你怎么總是這么嘴硬啊?”薛將軍低頭,貼緊她的臉,舍不得放開手?!澳闵鷼?,我也開心,因為你終于不讓我猜了。你生氣什么,我知道,這樣,我也能好好向你道歉。我笨,你不高興了,直接明說就好,我該改的就改,該道歉的,也絕不托辭,但你不能像之前那樣生悶氣,總是不理我,這我可受不了。我都不知道你因為何事傷懷。那樣,我們就存下太多芥蒂了?!?p> 他終于松開手,抬起胳膊,用袖子給她擦去了額頭和鼻尖的汗珠。
李言棠點點頭。忽然,她發(fā)覺這薛將軍說的話,似乎還挺有道理。只生悶氣,好像真就解決不了什么事,只是給自己平添了幾許煩惱。
兩個人的相處之道,似乎,值得好好思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