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共十萬層階梯,直通地下。
傳說中人間至天界的距離,等于人間階梯十萬道,由是有命人推演,人間至地府,造十萬道階梯可抵。
上古卷軸記載,神帝伏天氏在王后黃氏死后,為她大興土木,建地宮,十萬層直通地府。
也由是,黃氏最后一口氣仍吊著。
直到亂民不堪賦稅,逼入皇宮,殺死伏天氏后,才發(fā)現(xiàn)那勞民傷財?shù)膶m殿,里里外外竟是用黃金做成的。
黃金樓道十萬層,渡他王后一口氣。
叛軍首領(lǐng),也就是先祖皇帝下了這十萬層樓道,發(fā)現(xiàn)那水晶棺材里的黃氏,在死后三十年,竟容顏不衰,還如十八如花年紀(jì)般貌美。
后先祖皇帝散盡這宮殿財富,渡了百萬貧民,才有了開元盛世。
話說到底,是一座宮殿損盡了伏天氏國運,也是這一座宮殿興了秦之國運。
如此說來,誰不唏噓。
與這宮殿一并流傳開來的,是伏天氏與黃氏之愛情。
至于這愛情,古往今來論見不一。
有人將黃氏與妲己褒姒之流相比,將她劃為妖妃。
也有人向往此般忠貞愛戀,以其比人家至深之情。
但無論如何,后世評論,貶遠(yuǎn)大于褒。
看來如今,裴瑜是用此術(shù)將他摯愛封印。
十萬層樓梯,裴瑜倒是不像那伏天氏般窮奢極侈,用黃金鋪就。只是這十萬層樓梯,即便是石梯,也必定勞民傷財。
不僅如此,此內(nèi)幕必定隱瞞世人。那么挖這地道之人,所去何處也值得推敲。
此番大工程,所求千余人不止。
十萬層樓梯,玉燼自然不能一步步走下,拉著楚云,不過須臾之間,兩人便到最后一層。
他們隱沒在轉(zhuǎn)角處,看著十萬層地下的一切。
這地下宮殿面積并不算大,楚云估計了一下,大約百來平方。但令人唏噓的是,整座宮殿都由黃金制成,從天花板到四壁,再到地面,全都金燦燦一大片。
房間里共五人,楚云只認(rèn)得裴瑜和地上裝暈的曲良,除此之外,還有身披黑袍,一手粘符咒一手以血繪符的老人。
此人長相怪異,雙眼凹進,卻大的嚇人,鼻子倒勾,唇薄得如紙一般,整張臉雪白如漆,不像活人。
一副短命相。
如果沒有猜錯,這是南詔三年前消失的祭司大人。
祭司窺天命,遵循天理協(xié)調(diào)國事,命中帶煞。
只有這樣的人,才一副短命相。
原來他并未消失,而是被裴瑜抓到了地宮。
還有兩位女子,一位在棺內(nèi),一位匍匐在地。
不知哪位是王鶴,哪位是王容。
整個房間僅五盞油燈,四角各一盞,卻將整個房間照的光明透亮。
剩下一盞燈,吊在殿中一水晶棺材上。
明晃晃照亮了棺內(nèi)女子的容顏。
兩姐妹嫁入南詔,招惹如此是非,卻不知與那南詔懸案有何牽扯。
忽然,又一陣女子叫聲傳來,這次楚云不僅能夠感受到其中痛楚,還能夠聽清楚那人說的話。
“裴瑜,王鶴是你害死,縱你再費心思,也改變不得這番事實,哈哈哈哈哈哈哈,下地獄!一起下地獄!咳咳咳。”
那女子說話時,口中仍有血沫,吞吐之下,口齒不清。
笑聲也瘋瘋癲癲。
駭人極了。
楚云打了個寒顫。
“怎么了,怕了?”玉燼輕飄飄的聲音傳來,聲中含笑。
楚云伸了伸脖子,雖未說話,也用行動告知,她并非膽小之徒。
玉燼點撥,“南詔巫術(shù)眾多,傳說里汲取修士修為,可為垂死之人續(xù)命?!?p> 楚云忽然想到權(quán)姝那本《元古》,上面對其有記載。
只是那時急急出門,并未深究。
裴瑜狠狠捏住王鶴下巴,眉間狠厲,他是習(xí)武之人,一巴掌下去,王容原本跪著的搖搖欲墜的身體往一側(cè)摔去。
原本就凌亂之人更顯狼狽。
她不再說話,瘋了似的癡癡笑,后來漸漸地加大聲音,瘋癲如鬼魅。
裴瑜不再理她,往她心窩狠踹一腳,踢到墻邊,讓出位置,請大祭司做法。
“昏迷”的曲良被拉到那水晶棺材旁邊,神庭穴上被拍上一紙符咒。
楚云手捏緊劍柄,準(zhǔn)備待他一動手便殺出去。
但玉燼按住她手,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玉燼目光凝視殿內(nèi)發(fā)生之事,屏息凝神,專注非常。
楚云不解。
卻仍聽玉燼命令行事,此時有危險的是他麾下大將,斷不會見死不救。
直到那大祭司手上最后一道符咒就要貼在曲良脖子上的時候。
玉燼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
雖動作輕緩,仍動靜不小。
聽到動靜,裝暈的曲良立馬掙脫大祭司束縛,撕爛身上不下十道符咒,飛身去玉燼身邊。
大祭司面色驚慌,看向裴瑜。
裴瑜卻面不改色,如早知玉燼到來一般,負(fù)手向前。
在離玉燼五步遠(yuǎn)處停下,“魔君是要攔我?”
玉燼沒回答他的話,重提一問,“你這咒符是從《伏天氏記事》中找的?”
“魔君有話不妨直說。”
玉燼嗤笑,“你可知,你這大祭司學(xué)藝不精,這符咒順序貼錯了?!?p> 裴瑜面露驚疑,驟然一雙眼狠厲轉(zhuǎn)頭,逼視腿抖如篩糠的大祭司。
玉燼不知從哪里化出了自己的寶劍,在手上顛了顛,在王鶴之棺旁看了一眼。
“尊夫人,不過容顏常駐,那一口氣,不曾提起。算起日子,若一切順利,已然投胎做人?!?p> 裴瑜渾身失了力氣,仿佛筋骨驟斷,連站也站不穩(wěn),只得扶著那水晶棺,才沒倒下去。
“魔君切勿說笑?!?p> 裴瑜臉色蒼白,雙眼盯著水晶棺中女子,一眼都不敢眨,怕就這一眨眼功夫,面前唇紅齒白女子就化作一具枯骨。
如此自欺欺人之徒,玉燼見過不少,也不準(zhǔn)備再作點撥。
一切命中有定數(shù),木已成舟,并非唯心而定。
楚云往里挪了挪,看清那棺中王鶴長相,眉目大氣,整個人看起來溫柔和善。
可偏偏那寬松的袖中,藏著半掩著的烙印。
她是罪犯修士!
楚云驚呼,“她不是王鶴!”
“她是王鶴?!?p> 裴瑜一直未吭聲,此時卻聲音堅定有力,剛才一副隨時倒下來的身體,瞬間站直,與往常無異。
“她是吾妻王鶴。”他又重復(fù),眼角已經(jīng)掛紅。
而一直沉寂的一角,發(fā)出“嗤嗤”嘲弄聲。
方才被裴瑜狠踹一腳的女子已無力再動,她身上錦衣已經(jīng)破爛,鮮血滲進又流出,血肉與衣物融為一體,可以預(yù)見渾身上下已無一塊好肉。
“她不是王鶴,她是罪臣之女。”這女子嘲諷,聲音虛弱又尖銳,“她是卑賤的罪臣之女,董昭,哈哈哈她才不是王鶴?!?p> “世上從無王鶴,僅我王容,為樓蘭王家嫡女,領(lǐng)天庭俸祿,京城皇族也要讓我三分。”
這女子話未說三句,又被裴瑜擰住脖子,逼壓在墻上,不得動彈,亦不能言語。
梁景煙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