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回到房間,楚云自覺地把床留給玉燼,走向昨天的小矮桌。
玉燼手里拿著團扇慢悠悠地走進來,楚云一見覺得有幾分滑稽,居然有幾分現(xiàn)代退休老干部的氣質(zhì)?
看著他很自然地走向小床,楚云提建議,“云床能變出來嗎?”
“能啊?!被卮鸷茏匀?,但是沒半分要變出來的意思。
楚云試探道:“要不我睡云床?”
“你憑什么睡孤的床?”語氣中濃濃的不屑。
楚云看他這副欠揍的模樣,瞬間一句話都不想再同他講了,歪著頭靠在小矮桌上,準備睡覺。
過了一會兒,玉燼清了清嗓子,“楚云?”
楚云心里一頓,玉燼此前從沒有喊過她名字,如今這一聲叫的,卻似是有幾分平和在里頭。
楚云沒回頭,靜候他的后話。
“你過來,孤把床分你一半?!?p> 誒,玉燼怎么突然這么好心?楚云狐疑地轉(zhuǎn)頭看他,卻只見他面色略微有些不耐,還在等她回話。
只是,玉燼不是有潔癖的么?
眼見著玉燼面色愈發(fā)陰沉,楚云將諸多疑慮拋之腦后,笑瞇瞇地回,“多謝魔君。”
若是拒絕,多少有些不識好歹了。
玉燼頭一撇,側(cè)著身子沒理她,似乎全身都在說,“莫挨老子。”
楚云小心翼翼地上了另一半床,躺在床沿上,努力不碰到玉燼,以免給他反悔的機會。
床雖硬了些,比起那小矮桌還是舒服了不少,楚云昨晚上睡得頭痛,今天又是練了一整天的息天術(shù),疲憊得一躺下去就睡著了,一夜無夢。
第二日玉燼倒是醒得早。
他一轉(zhuǎn)身就看見縮在一角睡的正香的楚云,心里忽生變態(tài)念頭,要把她弄醒,他腦袋枕在手上,心情舒適,盯著熟睡的楚云,想著法子作弄她。
安靜的楚云乖乖的,一點兒不鬧騰,也不跟他耍心機,金燦燦的陽光照得她白凈的小臉都明亮明亮的,玉燼一時移不開眼?;剡^神來之后嘴角一撇,很干脆利落地往楚云屁股上踹了一腳,楚云在睡夢中毫無防備地摔在了地上。
她揉著腦袋迷茫地站起來的時候,玉燼也起來了,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裝作若無其事地模樣,還不忘奚落她一番,“日上三竿都不起?!?p> 楚云看到玉燼瞬間清醒了不少,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太好了,今天可以回去了吧。”
楚云心里舒坦不少,早點回去早點查案,還可以好好睡一覺,在這里住的兩個晚上都不安生。
但是話到了玉燼耳里,就成了另一副模樣:我可總算要離開你了,你離我遠點吧。
玉燼的面色一下子變得很不好看,輕飄飄看她一眼就率先往外走了。
楚云有點摸不清這個男人的心思,慢吞吞地跟著出去。
雨還在下,昨日劉元與劉桑把芋頭都挖了出來,今日不用下地,便在家里待著織布。
楚云施了法術(shù),讓機杼自己動起來,省了劉桑親自動手。芋頭在旁邊直呼“厲害!”
玉燼嫌棄地撇嘴,鬧別扭似的也施了法,讓機杼動得更快,一匹布不用半個時辰便全部織了出來。
感受到了玉燼的小小得意,楚云也是無語。
剛吃完早飯,楚云便感覺到一陣怨氣壓制過來,她眼皮跳了跳,跟玉燼對視一眼,玉燼給她傳音說,“魔兵在村外與惡靈糾纏,該走了?!?p> 于是兩人向劉元劉桑告了別,隱入雨幕。
惡靈認人,之前已經(jīng)認定要糾纏他們,不知魔兵是怎么糾纏上去的。
她問玉燼,玉燼冷哼一聲,語氣間頗有些小傲嬌,“孤的魔兵可比惡靈纏人多了?!?p> 惡靈纏人,魔兵更纏人,以毒攻毒啊。
楚云站在云上,往下面瞧,有點疑慮,“怎么只有十幾個魔兵?”
玉燼道:“自然是沖鋒兵上陣啊?!?p> “那其他人呢?”
“都在密林外恭迎孤?!闭Z氣十分欠揍。
楚云癟嘴角,估計是什么老弱病殘在外面等著,還說得這么好聽,真把自己當皇帝了。
這日迷霧并不太重,他們沒一會兒便飛出了密林,楚云瞇起眼睛往下看,指著烏壓壓的一片,“那些東西是什么?”
“孤的魔兵?!?p> “這么多?!”楚云是驚呆了,《入魔》里對玉燼的魔兵沒有半點兒解說,只說法術(shù)堪比神仙。神仙哪里是這么容易就修煉出來的,于是楚云想當然地認為,撐死不過百來個。
但是下面這些,估計有幾萬個。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幾萬個里面隨便撈出一個就能碾死自己。
楚云背后涼颼颼的,忽然覺得自己有時候還跟笑嘻嘻跟玉燼耍老油條真的是太不怕死了。
領(lǐng)將者喚曲良,率兵對玉燼行了禮,瞬間面前看不到盡頭的魔兵清一色跪了下來,楚云感覺自己腳下的地在震動。
玉燼懶懶散散地回:“起吧?!?p> 曲良站在一邊等玉燼下一步吩咐,眼神卻不自覺地往楚云這里瞟,楚云被看得心里發(fā)毛,往玉燼身邊躲了躲。
這里都是魔界的人,魔界與仙界素來不睦,修真界算仙界的小弟。所以,楚云跟他們應(yīng)該算是對立派。
但是玉燼是她干爹??!
這么說來,她也算是魔界半個主子了。這么一想,心里又驟然有了些底氣。
曲良看著正兒八經(jīng),實際上也是個老油條,猥瑣的目光一直跟著楚云,“拜見夫人!”
天知道她聽見這一聲夫人心里是什么個感受,簡直覺得頭暈?zāi)垦#赖脚R頭了。
她連忙解釋,“誤會了誤會了。”
曲良正色道:“姑娘可與我家魔君定了契約?”
“定...定了,但那是...”
“這就對了,請夫人不必見外,理應(yīng)受我曲良跪拜?!?p> 說著這人就沖她磕了三個頭。
楚云覺得鬧了個大烏龍,雖然是定了契約,但那可是干爹干女兒的關(guān)系?。?p> 不過論及干父女關(guān)系,現(xiàn)代社會這關(guān)系也不太純粹。
曲良跪下后,萬萬魔軍皆跪了下來,認她為魔界女主人。
楚云不敢說話,玉燼也不聲不吭。
氣氛實在詭異。
但他們磕完頭還不起身,楚云心里顫顫巍巍地說了句,“都,都起來吧?!?p> 這下他們才起來。
曲良看著楚云,想到那日開在冥府的赤焰花開了,他簡直跟見了鬼似的。
赤焰花是玉燼手植,代表玉燼狀態(tài),以便他們幾位守將能夠得知玉燼近況,受他差遣。
這赤焰花在冥府幾百年,未曾有過變故,可那日,這花,開了。
意味著,他們主上,成親了。
這可比他們主上死了還難以讓人置信。
玉燼招來云床,留下一句“曲良留著,其余都回去”,便跟楚云一道飛去了南詔。
玉燼在云上道:“山海閣未曾教過御劍么?”
“教過,但師父吩咐在外切要身體力行,不能過于投機?!背评侠蠈崒嵉亟忉尅R幌氲絼⑸?,楚云心里忽然有些慚愧,自己現(xiàn)在居然認賊作父,著了魔族的道,要是被他知曉,定要氣個半死。
原主是個棄嬰,無父無母,在山下被乞丐養(yǎng)到五歲,乞丐死后她就被路過的劉蓮撿去昆侖山,教她認字識理。楚云穿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山海閣,可以說劉蓮就是她半個親爹。
楚云想著低了頭,心里有點失落。
驟然玉燼囂張清懶的聲音傳來,“想孤踹你下去?”
楚云回過神,原來已經(jīng)到了王府內(nèi)院,剛要準備縱身往下跳,玉燼的腳已經(jīng)先踢了出來。
楚云再一次沒有防備地摔了下去。眼見著臉就要著地,速度卻忽然慢了下來,她暗想,玉燼還算是有點良心。
但這也改變不了她吃了滿嘴泥的事實。
梁景煙
好悲涼啊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