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儒

　　清河侯道：“前朝上祚行黃老之治，士心無君而只奉藩王，終致諸侯亂涌。近世華服傾頹后各方勢力，劫世以釋為佐，卻行暴虐之政，國覆星隕；伏敵頗得儒家之形，然其混一四海之民眾，心意不一，卻失儒家之意，捫獅侯曾以嚴法匡治各方豪酋，及其卒，龍國人心千瘡百孔，國亡旦夕而已。伏敵枉顧捫獅侯遺言淝河興兵，欲以枯朽克金石，能得不滅？”

　　清河侯以西洲乃燧揚之母故，未陳說華服國政之劣。

　　燧揚心中感慨，回道：“清河侯所言甚是，我自幼被授以無為黃老，前時于煙嶺避世審思，頗覺其短：黃老有治世之骨，而無攏世之筋，致有天下大亂。今聞清河侯一席話，燧揚之惑得以補缺：欲神州一統(tǒng)，須先于心意一統(tǒng)，而欲心意一統(tǒng)，必以儒為法度也?！?p>　　自此，燧揚專心一處，師從清河侯學(xué)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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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道

　　燧揚諫曰：“王上，黃老者，以上之無為，并國之有法，健體以治既病之術(shù)；儒者，道以一統(tǒng)，而齊以廉恥，訓(xùn)思以治未病之術(shù)。

　　黃老為骨，儒為筋。骨為硬格，筋為軟攏。

　　有骨無筋，則體雖豪富，而人心思散，遂有諸侯斗硬，國體崩解；

　　有筋無骨，則馳鶩者無繩矩羈縻，遂有世家壟斷，疽癰國體，國如布囊萎地?！?p>　　夜叉王贊道：“王弟所言正是。本王于畫軍國時，曾聞四海莫嗔大和尚宣講《神諭經(jīng)》：勝業(yè)凈土有大國，名為唵嘛呢坑，國勢強盛古未有之。其強國之術(shù)有三，一曰自由民市，二曰嚴法治市，三曰唵嘛呢坑之夢。正可對應(yīng)卿方才所言筋骨之論：自由民市，無為也；嚴法治市，有法也；唵嘛呢坑之夢，攏而一統(tǒng)之訓(xùn)思也?！?p>　　稍頓，夜叉王又憂道：“世人皆言，得禹王槊者得天下。今禹王槊不知其所，是否天意另有所鐘？”

　　燧揚道：“王上，臣蟄遁于煙嶺時，曾聞樵夫言：王槊尋人，而非人尋王槊。無道者，雖有禹王槊卻反受其噬。有道者，雖處其遠而禹王槊必慕德前來。”

　　夜叉王大喜，惶惑全無。乃下令酋族子弟盡入儒家太學(xué)，研習(xí)萬都主經(jīng)論，并令燧揚與清河侯主導(dǎo)革新之政。

　　燧揚滌除道教舊弊，新道專以儒家禮度為首，立“忠孝仁義”為新道總則；清河侯玄覽儒法物情，向神州北國征尋破落世家之遺逸，選其子弟數(shù)百人，建立國子學(xué)與郡學(xué)（拓拔百年p239），集中授以儒家天地君親師、仁義禮智信，再立世家之風(fēng)以充用衙署。轉(zhuǎn)年，連天國頒布《六詔》，以為國政準(zhǔn)則：曰治心，曰教化，曰地利，曰賢良，曰恤獄，曰均賦。儒筋道骨，二教并行。

　　至此，夜叉王與燧揚、清河侯，君臣協(xié)力，韜略一統(tǒng)，連天國萬民同心，律法澄澈。北國流離民眾，蜂擁而來。未幾年間，連天國儼然已成北疆大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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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釋

　　“黃老之道，一曰無為，二曰有法。以上之無為，而民得以興。以國之有法，而祚得以久。無為者，守雌用雄，休養(yǎng)生息。有法者，公正無私，刑德并用?！痹?jīng)的蒲茹阿叔，如今的北國使臣燧揚王，依舊像以前一樣沉穩(wěn)。

　　“蒲茹阿叔，你說的無為，是不是‘不折騰’的意思啊？”

　　“請問折騰是何意？”

　　“就是……不找茬？不搗亂？不無事生非？不……”

　　“無事生非？此意略合。無事生非者，既有為，又無法，國必以無事生非而亂?！膘輷P合掌贊道。

　　“我明白了，回去我讓妹妹領(lǐng)悟一下這個詞?！蔽胰绔@至寶。

　　“黃老無為之學(xué)乃止上尊，而非止下民。阿秋讓小妹無為，卻進入老莊虛無之道了?！膘輷P仔細解釋。

　　“哦！那我讓我爸領(lǐng)悟下無為這個詞，他是我的上級！”我眼睛發(fā)亮。

　　這時燧揚身側(cè)道童輕聲道：“我一小奴，所見非廣，說錯勿怪。以道融法師大賢能，若此處不受恩重，何不歸往元天國，我王必賜無上榮華與法師。豈不遠勝于此間薪橑草廬？”

　　道融與燧揚對視一眼，二人同時哈哈大笑。

　　燧揚對童子道：“玄英，此草廬非彼草廬，此草廬中有五部世界，世間榮華與此草廬相比，直如長河一沙而已?！?p>　　道融接著道：“世人有戀權(quán)者，有愛財者。然道融獨愛求法。權(quán)財非不善也，奈何貧道心中對此不起波瀾。加之，眾生皆在三途，若獨道融身處榮華，其榮華滋味，無異于嚼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