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fēng)谷王殿外,一柄降魔劍橫在身前的胡道沖,盯著三十萬陰兵鬼將的中心處,嘴角微微有笑。
之前一味躲閃引敵,旨在使這座英靈大陣徹底運轉(zhuǎn),等所有的白骨骷髏兵都在自己的崗位后,也就是他確認是否有漏網(wǎng)之魚的時候。
陰風(fēng)谷的玄英,有一個特殊的習(xí)性,就是容不得任何事有一絲馬虎,任何事情都要有條有理、整整齊齊。
他說三十萬大軍,就絕對不會是二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斷然也不會是三十萬多出一只骷髏來。
這座白骨大陣,若是安置不下三十萬骷髏,恐怕他寧愿折損一些陣法威力,都會強行追求一個極致完美。
鬼修玄英的手段,不但可以任意自由的復(fù)活那些死去的陰兵鬼將,哪怕這些骷髏兵被打了個稀碎。還可以借用戰(zhàn)場上任何一具他煉制的骷髏兵來逃遁躲避、或是迷惑敵人,甚至到了萬不得已,他還能借用這些骷髏竅殼完全重生。
只要是戰(zhàn)場上有一具骷髏兵不死,那他玄英也就不會死。
這也是為什么胡道沖一直沒有出劍的原因。
要想徹底擊潰玄英,最好的辦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在他來不及有任何應(yīng)對時,先一舉消滅他的三十萬大軍,然后再慢慢收拾他這個光桿將軍。
而諸多的神通手段中,最快最好的一種,又莫過于一劍斬盡所有。
當(dāng)年的玄英,麾下那十萬枯骨大軍,便是如此湮滅。
就因為心中的不甘失敗,今天的玄英,集結(jié)三十萬眾之多,為的就是要徹底的看清楚,當(dāng)年自己是怎么失敗的。亦或者說,憑借三十萬陰兵鬼將,加上自己一身飛升境修為,活活耗死一位十四境?
王殿內(nèi)外,那兩點亮光如春蠶吐絲,從小如芥子的一點,到一絲一縷光華堆織成河,再然后就是每一條靈氣纏繞的光輝蠶絲瞬間大放光明,一種如實質(zhì)存在的輝芒,滿溢整座陰風(fēng)谷。
千萬光華,其根本來自兩點。
王殿外的廣闊平原上,黑金兩色降魔劍從左手遞至右手,胡道沖仰天恣意大笑:“三十萬英靈大軍又如何?看我一劍斬之!”
白骨堆砌而成的王殿里,楊牧之手持白虹閃耀的浮槎,會心一笑:“飛升境又如何?那么我這一劍,照斬不誤!”
下一刻,妖風(fēng)肆掠、鬼氣森森的陰風(fēng)谷,只余正大光明,如烈日正中高懸。
廣闊平原上,三十萬陰兵鬼將盡皆碎成白骨,然后被烈日暴曬成灰,煙散于風(fēng)。
那座兩層高的白骨宮殿,也在這一刻坍塌,那一顆顆為宮殿基石磚瓦的骷髏頭,在完全消失之前,竟顯露出一張張解脫的笑臉。
白骨殘垣中,楊牧之執(zhí)劍而立,楚虞瑤乖巧站在他身后,而那位在葫蘆鎮(zhèn)生活了十七年的關(guān)家丫頭,此時正半佝僂著身子站在一旁,她的臉上,既有笑,又有淚。
還有嘴角緩緩流出的一抹殷紅。
在她身前,是一副細長完整的白骨架,一條白骨手臂如刀錐一般硬生生插在關(guān)曉靜胸口璇璣穴。
在骨架頭骨頂蓋的位置,則插著關(guān)曉靜那柄昆吾刀。
關(guān)曉靜劇烈咳嗽幾聲,艱難開口道:“娘,爹的大仇已報!你可以放心了?!?p> 若不是那件云水仙衣替她承受了大半傷害,恐怕關(guān)曉靜此時已經(jīng)不能開口說話了吧!
之前王宮里那毀天滅地的一劍過后,玄英的肉身和神魂皆被斬碎,但十三境鬼修賴以生存的白骨總算得以保留。就在猶抱一線生機的玄英想要逃離時,卻被早有防備的關(guān)曉靜挾制住,在那柄厭劾鬼神的昆吾刀刺向頭骨的同時,那一刻玄英能做的,也只有同歸于盡了。
關(guān)曉靜抬手從頭蓋骨抽出昆吾刀,那副白骨架終于崩塌在地,那條白骨手臂也掉落下來,與骨架一起,摔成兩百零六塊碎骨。
楊牧之手心里燃起一團七彩火焰,頗有幾分落井下石的味道,“不燒它一燒,搞不好又會復(fù)活吧?”
“哎呀呀!千萬別動手,小乖你就饒了他一回吧!”
一道嬌滴滴的聲音及時傳來,不知從哪里走出兩位美艷婦人,為首那位扭擺著腰肢走到楊牧之跟前,擺手道:“別趕緊殺絕了,玄英已被你們打成這樣,就饒他一回吧!好不好嘛?”
婦人的姿容極其不俗,加上她那膩聲膩氣的撒嬌放嗲,還有最后吐出半截粉嫩香舌,添了一下自己嬌艷的唇角,這一串組合拳的殺力還真不小,楊牧之收回正欲將那堆白骨燒成灰燼的火焰,問道:“兩位姐姐是?”
“哎油!小乖你不認識姐姐啦?當(dāng)初在仙人渡十八寨村,姐姐與你可是有好一場相識呢!你不記得了?”
楊牧之大致想起一個人來,對她印象比較深的是,這姐姐說要脫掉面具給他看看真容。
“嘻嘻,我的小乖,是不是想起姐姐來啦!”美婦人有意靠近了一些,似乎還要來拉楊牧之的手。
“嗯嗯!”身后的楚虞瑤一把拉開楊牧之,擋在他身前,蹙眉道:“什么叫你的小乖?這位姐姐臉皮可真夠厚的!”
那美婦并不想搭理楚虞瑤,從她身邊側(cè)出腦袋來,嘻嘻笑道:“想不起姐姐的名字了吧?不打緊,咱們重新認識認識,姐姐叫凌霄花,這回一定要記住哦!來,讓姐姐在你手心里寫下名字來,免得又忘記了……”
或許是凌霄花身后那位比她還要美艷三分的婦人受不了了,嘆氣道:“青陽,咱們是干嘛來了?”
自稱凌霄花的美婦總算安分下來,老老實實站到一旁,還作了個彎腰讓路的動作,露出一條深不見底的溝壑。
“青陽?之前聽玄英所說,就是那什么邀月和青陽在洪荒殿替自己求情,莫不是就是眼前這位青陽?那么另外那位更好看的姐姐是……?”
等青陽恭敬讓路之后,她身后那位熟透了的美婦人盈盈上前,微笑著對楊牧之說道:“玄英已然如此,楊公子就放他一馬吧!玄英身為鬼修,他的咫尺物除了他自己,再也沒有人能打開。這份損失,我邀月來補償給楊公子,也算你沒有白忙一場了。”
“邀月?”
楊牧之搖搖頭,他當(dāng)然不會在意一名鬼修身上的那些法寶,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這位親切姐姐身上,總感覺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個名字,好像也在哪里聽到過。
楊牧之仔細打量她時,不自覺心底的那些心猿意馬就溜了出來。
曾有先賢圣人們,將女子比作秀色可餐的美食,那么眼前這位邀月姐姐,絕對是一道肥美多汁的美味。
“嘶溜!”楊牧之的舌頭掃過唇角,似乎已品嘗過一道難忘的美食,直到腰間忽然一痛……
楚虞瑤狠狠擰了楊牧之一把,捋起被風(fēng)吹至眼前的長長秀發(fā),“想不到在稻香城以一曲十六天魔舞輸?shù)艉么笠唤貧膺\之后,在這里又見到邀月姐姐了?!?p> 原來是她?
被楚虞瑤提醒之后,楊牧之總算想起來了,當(dāng)初就是她領(lǐng)著洪荒十六位絕美天魔,與納蘭小筱領(lǐng)銜的浩然十八霓裳比拼了一場舞技,結(jié)果大敗而歸。
邀月似乎根本就不會動怒,柔聲微笑道:“虞瑤,不許挖苦姐姐。”語氣溫柔甜美,似乎當(dāng)真她就是楚虞瑤的姐姐一般。
楚虞瑤一怔,面對這種以熱臉來貼冷屁股的對手,她還真的沒辦法發(fā)飆。
更主要的,真要是和她打起來的話,肯定是打不過人家的。
那位花癡一般的凌霄花,應(yīng)該與玄英一樣,同為十三境。而這位像熟透木瓜一般的邀月姐姐,那就更明顯了,絲毫沒有隱藏自己實力的意思,妥妥的十三境……巔峰。
不知何時,一劍斬殺三十萬陰兵的胡道沖已站到三人身旁。
有了胡爺爺坐鎮(zhèn),膽氣就明顯足了。
楊牧之還是沒有收回掌心的大日金焰,問向那渾身淌著母愛氣息的邀月姐姐:“你們是來幫玄英的嗎?”
邀月柔柔一笑:“如果我說是來幫你的,你一定不會相信吧?”
說完這句話的同時,邀月恭恭敬敬給胡道沖福了一禮。她身后的凌霄花,自然也是照做。
胡道沖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了,然后對楊牧之說道:“牧之,就按照她們說的,放過這堆白骨吧!”
后老人嘿嘿笑道:“倘若幾百年后,一堆碎骨還能集結(jié)三五十萬的英靈大軍來,想必到那時也不用我老頭子出手了吧?”
楊牧之想一想也是,玄英現(xiàn)在只是一堆碎骨,就算饒他一回,估計短時間也鬧不出什么花樣來了,看眼前這兩位毫無惡意,不如就順?biāo)浦刍靷€人情吧!
得到首肯后,凌霄花摸出一個陶罐,蹲下身一塊塊撿起玄英的碎骨,一邊“抹淚”道:“玄英啊玄英!我們永風(fēng)四妖王算是廢了啦!白藏哥哥不知怎么就灰飛煙滅了,炎風(fēng)林朱明被人嚇破了膽,現(xiàn)在你又成了一堆碎渣,還能活蹦亂跳的,也就只有我惠風(fēng)原青陽了……”
楚虞瑤趕緊擋住楊牧之的視線,不讓他去看蹲在地上的婦人。
原因無他,因為那個胸口清涼的惠風(fēng)原青陽在說“活蹦亂跳”那幾個字時,有意在楊牧之面前搖晃著身子……
果然,活蹦亂跳。
“可憐奴家孤苦伶仃一人,就只有被那些壞男人欺壓的份,也沒個小乖來給奴家暖暖心窩……嗚嗚嗚,好可憐呀!”
一邊擠眼淚,一邊撿碎骨,還要時不時繞過楚虞瑤去偷瞄她身后的男人。
就算是與她交情不一般的邀月,都弄不明白青陽到底是在慶幸永風(fēng)四妖王的衰敗,還是真的免不了有一絲兔死狐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