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劍仙朝場中一站,一手按住身后腰間劍柄,眼神冷冷掃過眾人,那意思是在說:要動手的,大可以試試。
就在剛才還氣焰洶騰的兩撥人,立時就焉掰了。
看得出眼前這位深淺的那一小撮人,自然不敢與她作對。再沒有眼力見、不知深淺的人,也被她身上那股隨意散發(fā)出來的霸氣徹底震懾住了。
不少人開始收回自己的兵刃法寶,垂著腦袋,大氣不敢出。有人萌生退意,奈何這位沒有發(fā)話,誰也不敢先挪腳。
就連眾人腦袋上盤旋著的那只肥白鴉,也不知何時一聲不吭溜了。
“知道你們在做什么嗎?”
女子冷笑著道:“平日里你們男人總說,我們女子無用,不堪成就大事。而眼下,我就替浩然天下的女子告知你們一聲,當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男人在此無聊斗毆時,有那么一幫弱女子,正在不分日夜的刻苦訓練,為的就是揚我浩然之威,那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但誰又敢說,這一戰(zhàn)沒有危險?誰又敢說,世間女子無英雌?”
她突然轉(zhuǎn)頭,朝小溪邊那位俊美男子望去,嘴角笑意不明。
那位眉心有一點紅痣的美男子俯身作了一揖,轉(zhuǎn)身飛快離去。
這位女子劍仙望向頭頂之上的那座香滿樓,吐氣開聲:“莫不是,這世間唯有你們男子有豪杰?”
短短一句話,低沉而又豪邁,如一片尖銳石塊入水,激蕩起人心中千層浪花,久久不能平復。
而此時,那場金色大雨終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大雨過后的天晴,瞬間驅(qū)散所有人心中最后一絲陰霾。
女子在心里低聲道:“執(zhí)劍征戰(zhàn)作男兒,夢里曾經(jīng)與畫眉。我寧有晴,從來就不后悔!以前不會,今后也不會?!?p> 爬在樹杈上看好戲的算命先生,難得也有一臉認真的時候,輕聲嘆道:“好久沒有回浩然宮了,難不成真的又要開戰(zhàn)了?”
他從樹上跳下來,光著一只腳走到廣場中央,認認真真與那位女子行了一個大禮。
驚訝之余,寧有晴還是躲開了這一拜,“你干嘛?這樣我有些不習慣?!?p> 算命先生瞬間破功,恢復了往日的嬉笑,“寧仙子剛剛這一個出場,驚艷得老夫的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不行了不行了,手癢得狠……”
寧有晴當然知道他的“手癢”是什么,并沒有生氣。
一輩子都沒個正形的男人圍著寧有晴轉(zhuǎn)悠了兩圈,嘖嘖道:“若不是今天在背后欣賞了半天寧仙子的背影,還真的很難知道,原來寧仙子的美,要從后面來看的……”
寧有晴伸手握住劍柄,“找砍?”
那位十來歲的小家伙一路跑了過來,隔著老遠就叫:“寧有晴姐姐!”
女子大劍仙松開手,露出一個很難得的笑臉。
算命先生如蒙大赦,笑著道:“景澄啊,陪你寧姐姐多聊聊,為師去看看那邊還有什么熱鬧可瞧沒有。”
片刻后,這位不正經(jīng)的算命先生拍手道:“真乃罕見、實屬罕見啊!想不到一個不小心,就撞見了咱們浩然天下十大美男匯聚一堂這種萬年難得一遇的大場面??!”
在一旁逗弄景澄的寧有晴沒好氣道:“老馬虎,靈犀洲那個什么狗屁美男譜,就是你作的吧?”
算命先生正色道:“寧仙子這說的什么話,什么叫狗屁美男譜嘛?先不說老夫編排得如何,你且說說榜上這十位男子生得怎么樣吧?”
他伸出手來,不厭其煩的在場中指指點點道:“那一攏紅衣,便是美男譜排名第二的慕容長風,給他安在第二名的位置,足以當?shù)蒙蠈嵵撩麣w;生著一雙勾魂桃花眼的那位,是紅林柳家的柳美仁,美男譜上位列第三;第四名躲在一旁,是那位露出一對小虎牙的少年……”
順著他的手指方向,寧有晴看了一眼那個少年,點了點頭。
“美男譜第五名,是那個小子,叫袁皓,玉樹宮和靈寶山都很寶貝他,沒事千萬不要去招惹他?!?p> 寧有晴又點了點頭,不知道是認可那袁皓的“美色”,還是贊同那句“不要輕易招惹他”。
“第六位,是那個喜歡說大話的家伙,玉樹宮劉輕箋,看著挺像個讀書人,其實一肚子的壞水;第七名是龍吟宗的呂南笙,雖然娘們唧唧的,但模樣確實不差;第八名又是玉樹宮弟子,頭戴紫金冠那位,名叫趙玉楓,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至于第九位嘛,就是你那師弟祁夜平了……”
皮膚黝黑的男子笑道:“我也能上榜,你當初編撰這個排譜的時候是不是沒喝酒?”
一口氣說完這些,得意于自己公平公正的精心編排之余,算命先生又有些擔憂,小心問道:“給你師弟排在這么靠后的位置,不會因此砍我吧?”
寧有晴沒有搭理他,男子好看不好看什么的,對她來說不算什么。重要的是,男人一定要有本事。
片刻的失神后,這位女子大劍仙似乎大有感概:“男人魅力的高低,完全來自他本事的高低,如果極有本事的男子又生得好看……就好像幾年前我去東海以東的地方,請來的那位美少年,他就……”
算命先生偏頭躲在一旁竊笑,“莫非,這就是你寧仙子心中擇偶的標準?”
小男孩突然問道:“師父,你這美男譜,難道就沒有第一和第十名嗎?”
“當然有啦!第十位嘛,是雙子洲的一位少年,姓楚,比你也就大了六七歲而已……”
小男孩景澄嘟著嘴,“我也就才十歲,大我六七歲難道還不算什么嗎?”
寧有晴突然笑道:“我一直很好奇,你那美男榜首,楚家女婿,到底是哪個楚家?”
算命的沉默片刻,嘆息道:“這件事說起來,老夫心底還隱隱有一些愧疚呢!當初在他祭出那一劍時,我其實已大致可以猜測出他的身份了,只不過還想再多看看、再推敲推敲,可惜……”
景澄眨著眼睛問道:“可惜什么?”
“可惜,他墜下萬丈海崖了……”
小男孩打了個哆嗦,“他,死了?”
算命先生拍了拍自己徒弟的臉頰,笑道:“吉人自有天相,死不了的?!?p> 寧有晴輕嘆一聲,與這位聊天果然還是那么費勁,從來就不會好好說話。
前所未見的金色大雨過后,天空再次放晴。就在人們感概這場不可多得的金雨終于消散之時,天空再度出現(xiàn)異象,在一片絢爛的霞光閃耀中,赫然出現(xiàn)一條七色彩虹,高高懸掛在半空。
紅、橙、黃、綠、藍、靛、紫七色,鮮明艷麗,像極了一座七彩拱橋,一端就搭在香滿樓內(nèi),另一端延伸至天邊。
這道彩虹,既像是離得很遠,又像是就懸掛在眾人頭頂之上,仿佛觸手可及。
所有人都駐足抬頭觀望,有眼力的人還發(fā)現(xiàn),這條彩虹并不只是好看和稀奇那么簡單。其中蘊含的靈氣和運數(shù)之大,甚至超過了之前那場金色大雨。
那些心思活絡的人,忍不住想要御風飛到那條彩虹跟前瞧個究竟,可惜只是徒勞。這就好比鏡花水月,遠遠瞧著好看,近前伸手一撈,只不過是一場空。
人群中有人叫了一聲“還不趕緊吸納靈氣啊!”,于是大家慌忙運用起自家的吐納法門,一個個爭先恐后的大肆攫取這場上天的饋贈。
香滿樓內(nèi),楊牧之抬頭看看眼前再也沒有向上的樓梯,抹了一把臉道:“唉!總算是爬到頂樓了嗎?”
其實他一開始登樓的時候還是記過數(shù)的,到了十多層之后就忘記這回事了,現(xiàn)在到底是站在香滿樓的第幾層,他還真不知道。這一路登高,其實也算不上有多累,至于收獲什么的,除了之前看見一群仙鶴的時候有所明悟,眼下到了頂樓也沒覺著有什么。
坐下來喘息片刻,在他犯愁下樓時,他瞧見了一件好玩的事物,自從他長大之后,就不曾見過了。
不經(jīng)意之間出現(xiàn)的,是一道七色彩虹。
在他這個角度來看,彩虹儼然就是一座七彩長橋,起點就在香滿樓回廊扶欄外,就在他的腳邊。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瞧見彩虹,像極一座橫跨兩座山谷之間的橋梁,他與自己那位小媳婦便想著通過彩虹走到對面去……
“霓橋”,這是幼年楊牧之對彩虹的稱呼。
事實上,他與那個有著一對酒窩的青梅竹馬,始終都愿意相信,霓橋是天上仙人給凡間人們的希望之橋。
楊牧之赫然起身,他爬出了扶欄,毫不猶豫的跨出第一步,踏在霓橋之上。
這一刻,他不記得自己只是個小小筑基境,根本就沒有那御風飛行的本事,他也忘記了這座高聳入云的香滿樓之高,他想不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也忘卻了自己吃過的所有的苦……
此刻,他只想走到橋的另一端。
今天的稻香城,方圓百里之內(nèi),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這座七彩長橋,也都看見了……高高懸空的彩虹橋上,竟然還有一人?
那是一位從天庭下凡到人間的仙人,他披著七彩的霞光,行走于彩虹之上,如一片光明,緩緩流淌過每個人的心田。
到得拱形霓橋的最高處,望著稻香城遍地的盎然春意與濃郁生機。
楊牧之立于橋心,展顏一笑。
但凡心中有愛之人,他們的人心,亦會格外溫暖燦爛,如向陽花木。
這一笑,滿城繁花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