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麻癢中夾雜著火辣的抽痛襲來,楊牧之睜開眼睛,只見床前伏著一個手忙腳亂的身影,腦袋上頂著烏黑秀麗一坨的屎,搖搖欲墜。
若是不看臉,她那一身品竹色蝶戲水仙裙包裹住的身姿,還是極為動人的。
“你在做什么?”楊牧之忍不住要用手去撓癢。
剛抬起手,卻被那個少女按住。
“丑八蓋,不許亂動哇!”見白發(fā)大叔醒來,少女慌了手腳。
見她將藥粉灑落了一床,楊牧之猜測這個少女應該是個新手醫(yī)師,肯定是在拿自己練手呢。
他也不計較,手腳動了動,發(fā)覺手已經差不多能活動了,只是腳上還沒有什么力氣,看來想下床走動,還要些時日。
“丑八蓋,你現(xiàn)在有什么感覺?”
少女拔出楊牧之身上的銀針,將一種奇怪的藥粉撒在他身上,一臉認真的盯著他。
楊牧之配合的閉目感受片刻,醞釀一番道:“有點麻,還有點辣,好像……還有點像針扎一樣的痛?!?p> 少女重重點了點腦袋,露出一個滿意的笑臉來。
楊牧之不禁要擔心她那坨類似屎的發(fā)髻要掉下來,補充了一句:“現(xiàn)在好像又感覺有點涼颼颼了,嗯!很舒爽的感覺?!?p> 少女拍掌嬌笑道:“這就對了嘛!我調制的藥粉,肯定有效的?!?p> 楊牧之忙不迭道:“姑娘,你給我臉上也撒一點藥粉吧!這個感覺真不錯哩!”
少女又拿出一包藥粉,正要灑在他臉上時,又猶豫了,“大姨不許我在你臉上試藥……”
“試藥?你,你這個是什么藥?不會有什么副作用吧?”
見白發(fā)大叔一臉后怕的樣子,少女瞪目道:“有什么好怕的嘛!我跟著大姨學了這么久的配藥了,放心吧!不會治死你的?!?p> 她盯著楊牧之那張布滿皺紋、皮肉松弛的臉看了半天,喃喃道:“奇怪了,大姨為什么這么緊張大叔這張臉呢?”
藥粉從銀針拔出的氣孔滲進體內,楊牧之感覺就像是一道道冰涼的潺潺溪流,緩緩流進了自己的四肢百骸,在修復潤養(yǎng)著各處經脈。
這種感覺和服用丹藥療傷,又有一些區(qū)別,具體是什么,他也說不出來。
他對丹道精通,對醫(yī)學卻沒有什么了解。
“姑娘,你是一名醫(yī)師吧?”
楊牧之問了一句,見少女沒有要答話的意思,只能趕緊補了一句:“你的醫(yī)術很高明呢!”
少女眨了眨眼,得意道:“醫(yī)師不敢當,不過我大姨的醫(yī)術確實是非常非常之高的,我跟著她學了一年,我自然也很厲害啦!”
果然是人都喜歡聽好話。
楊牧之諂媚道:“姑娘,大叔看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高明的醫(yī)術,真是令人欽佩呢!”
少女遞來一個大叔你真有眼光的表情,笑道:“是啊,外婆也說我很有醫(yī)道天賦呢!說只要我認真學,在醫(yī)道一途,將來的成就不可估量呢!”
“可惜,外婆每回總是讓我去學堂聽課,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實在太無聊了?!?p> 楊牧之問道:“你外婆的醫(yī)術是不是更高明?”
少女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大叔!連我外婆的名號你都不知道?你真是可憐!”
楊牧之撓頭道:“我這不是受傷了嘛!”
“你又不是腦袋受傷了,難道金丹被人打碎,連累智力也會下降?”
少女輕輕敲了敲他的腦袋,左看又看,認真問道:“丑八蓋,那你的腦殼疼不?”
楊牧之撥開她擺弄自己腦袋的手,道:“你給我說說嘛!我……失憶了嘛!”
少女一臉懷疑,嘀咕道:“金丹碎了,會失憶?一會要將這個情況告訴大姨才行?!?p> 瞧見白發(fā)大叔豎起耳朵的傻樣子,少女抿嘴笑道:“好吧!我就給你講講吧!”
“我外婆啊,人們都尊稱她為‘戚夫人’,靈犀洲的妙手神醫(yī),說的就是我外婆,她不但無償給人看病,還開設了醫(yī)學堂,毫無保留的給人傳授醫(yī)學知識呢。”
說起她的外婆,少女滿臉驕傲和自豪。
“丑八蓋,天下丹祖的名號,你總該知道吧?”
楊牧之點了點頭,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陳師祖嘛!我知道的,莫非他也欽佩你外婆?”
他心中卻在想,我怎么到北靈犀洲來了?
少女微微有些赧顏,說道:“是陳師祖的關門弟子,魏大師,以前來過我們紅林柳家,與外婆討教了不少醫(yī)學知識呢?!?p> 紅林柳家?
楊牧之裝作明白了的樣子,也不再詢問這紅林柳家是什么來頭了。
看她這副自豪的模樣,想必大有來頭吧!
楊牧之衷心贊了一句:“你外婆,醫(yī)術高明,品格高尚,真值得我們學習呢!”
少女一副那是當然的表情,笑道:“還有你的傷,也是外婆親手給你治好的呢!”
“外婆雖然沒有親口說,但表哥告訴我,從外婆認真的程度來看,你的傷一定不輕。估計除了我外婆,靈犀洲就沒有人能救你了呢!”
楊牧之認真道:“等我好了,一定要去向你外婆道謝才行!”
少女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著楊牧之,問道:“丑八蓋,你是哪個宗門的?仇人是誰?是不是很厲害,將你一顆金丹都打得稀爛了……”
楊牧之為難道:“我,無門無派的野修,好不容易結成金丹,被北方一個脾氣不好的仙子,一劍刺碎了金丹?!?p> 少女狐疑道:“北方一個仙子?是誰???”
少女的眼神突然變得精彩起來,“該不會是大叔你見那仙子生得美艷,欲調戲她時,結果被她刺碎了金丹吧?”
咳咳!
楊牧之訕訕笑了一聲,沒有回答這個聯(lián)想豐富的問題。
少女自言自語道:“這樣也不大可能???如果大叔你不是正人君子的話,外婆是不會救你的?!?p> 楊牧之笑道:“大叔我可不就是個正人君子嘛!”
少女盯著他看了又看,最后總算點點頭,像是認可了這位勉強能算進正人君子范疇的白發(fā)大叔。
楊牧之問道:“那你外婆有沒有說,我什么時候可以痊愈啊?”
少女猶豫了片刻,還是實話實說了:“丑八蓋,我看你還算是個可以交的朋友,我告訴你實情,你可不要難過哦!”
楊牧之點點頭,心下的緊張感一下猛的冒了出來。
“修煉者被人打碎了金丹,照理說是不會修為盡失的,如果治療得當,總該是能留住幾個境界的?!?p> “但是你的情況比較特殊,大姨說你定是在沖開了自身某種極限的情況下,大量借用了不該屬于你的力量,這個時候金丹破碎,就會造成這樣的后遺癥……”
少女頓了頓,輕咬了一下嘴唇,接著道:“所以啊,現(xiàn)在修為盡失的你,想要再次結丹,很難了呢!”
楊牧之追問道:“就這樣?沒有其他后遺癥了嗎?”
少女古怪道:“不然呢?你還覺得自己不夠慘?”
“大姨說你原本是元嬰境了,如今連煉體都沒有了,你還想怎樣?莫不是你的腦殼真的有問題了么?”
楊牧之撇開少女又要來察看他腦袋的手,釋然笑道:“哦,這樣的結果,我還能接受。”
少女突然就打了個哈欠,不想再理會這個有些不太正常的怪叔叔了。
“好啦!不和你聊了,我該回去告訴大姨,我調制的這個藥效如何了,還有你失憶的事情?!?p> 少女拍拍手掌,簡單收拾了一下她的瓶瓶罐罐,就準備出門了。
楊牧之抬肩問道:“哎,你叫什么名字?”
門邊的少女回頭看了一眼,眨眼道:“你就叫我可可吧!”
說完,搖晃著腦袋上那隨時可能掉下來的單螺髻,蹦跳著走了。
楊牧之自顧笑道,“可可?真是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p>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最后做了一個大致總結:我如今身在北靈犀洲,一個叫紅林柳家的地方。
一位受人愛戴的戚夫人,醫(yī)治好了我的傷。
一身修為盡失,他早就知道了。至于她們說的很難再次結成金丹,楊牧之曬然一笑,我又不是第一次碎丹了。
“那么,我是怎么來的靈犀洲呢?”
從雙子洲風雪崖到這里,少說也有百萬里之遙吧?
最有可能的,應該是胡爺爺送我過來的。
楊牧之靜靜躺在床上,眼神閃爍。
那位極少說話的擺渡老人留給他的印象,就是常年枯坐在寒鴉江邊,一口一口抽著旱煙。
老人有無修為在身,楊牧之從來沒有看出來過。
除了知道老人姓胡之外,至于老人到底是誰,他更加不清楚,不過按照楊牧之的猜測,這個胡爺爺必定認識自己的某位長輩。
楊牧之凝望著屋頂,眼神散漫。
“我的長輩,除了娘親之外,就只有嚴苛的師父了?!?p> 想到那位寂寂無名的老人,他的師父納蘭元易,就繞不開他的那位青梅竹馬。
即便到了現(xiàn)在,楊牧之還是沒有想明白。
“師父那么一大把年紀,頭發(fā)胡子都白了,眼看就要死的樣子了,為什么還有這么小的女兒?”
因為這句話,幼年楊牧之沒有少被師父責罰、母親嚴斥。
回憶起童年的點點滴滴,楊牧之的嘴角不自覺露出笑容來。
那位跟他形影不離的小丫頭,天生的美人胚子,甜美的波浪形薄嘴唇,不笑的時候,都有兩個淺淺梨渦。
她開心的時候,就會在自己的酒窩里倒上花果酒,然后大聲叫著“小白羊,快來喝你的酒呀!”
母親特意給他釀制的花果酒,不會醉人。
酒里有梧桐花的清香,那也是母親最喜歡的花。
楊牧之含笑輕吟:“小竹子,我愛上了喝酒,你的醉人酒窩就是罪魁禍首呢!”
也不知道,她如今長成什么樣子了?
定然,也會是個大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