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兩個截然不同的痛呼聲響起,一個在臺上,一個在臺下。
問劍臺上,丟掉了手中長劍的楚虞瑤伸手抱住慕容紅衣,眼里已有淚珠。
楊牧之的手微微一抖,只是那個瞬間,就被一雙溫暖的柔軟小手握住,他睜開眼睛,是身旁的楚玉,她的大眼睛里滿是安慰。
楊牧之輕笑了一聲,“玉兒,我沒事!”
從臺下快步跑上來一位少女,從另一側(cè)抱住那一攏紅衣,完全不顧鮮血會染紅她雪白的衣裙。
“長風(fēng)哥哥,你怎么樣了……你不要嚇懷雪啊!長風(fēng)哥哥!”少女碩大一顆的淚珠不停滴落。
楚虞瑤猶豫了片刻,還是松開了抱住慕容紅衣的手,她的眼淚也順勢滑落。
眼神里,滿是自責(zé)與悔恨。
“為什么?那一劍明明可以躲開的,那兩拳明明也可以擊敗我的?!?p> 慕容紅衣強(qiáng)忍胸膛被一劍切開的傷痛,迷人的嘴角露出一抹勉強(qiáng)的笑。
“虞瑤,不要怪自己,你沒有錯!”
楚虞瑤輕搖著腦袋,淚珠紛紛灑落,“長風(fēng),不要說話了,快去療傷呀!”
被林懷雪半攙半抱住的慕容長風(fēng)艱難回首,嘴角依然有笑,但眼中卻是凄楚。
“不悔夢歸處,只是太匆匆。虞瑤,我為我們這一段情,畫了一個我永不后悔的句號,你也不要難過!”
他再看向身旁的林懷雪,笑容真摯而又釋懷。
“懷雪,我心已再無牽掛,日后,我們好好的生活,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好嗎?”
少女不停滴著淚珠,只知道不停答應(yīng)著“好的,長風(fēng)哥哥,好的,好的!”
看著被林家人攙扶著去治傷了的慕容長風(fēng),楚虞瑤呆呆站在問劍臺上,直到三位主持敲響青銅梵鐘,并說出“第一局,楚家獲勝!”,她才回過神來。
楚虞瑤俯身撿起自己的桃花劍,癡癡呆呆走下了臺來。
楚子松與楚玉關(guān)切的扶住身形踉蹌的楚虞瑤,好半晌后,楚虞瑤疲憊的說了一句,“扶我回去,我,好累!”
春梅過來扶住自家小姐,楚虞瑤對弟弟交代了一聲,就回桃花府去了,楚玉放心不下,也跟著一起回去了。
楊牧之看著楚虞瑤疲憊憔悴的身影,除了在心里自嘲一聲,還能如何?
“唉!前后傷我兩次,每一次都差點(diǎn)要了我的小命,也沒有見你如何傷心難過???”
由于最看好的一個賭注,開場第一局就輸了,很多重金買慕容紅衣的賭徒此時的心情,怕是比傷重的慕容紅衣還要難過。
接下來的爭奪,輸贏都與他們沒有關(guān)系了,一時間,圍觀的人就少了七成,問劍臺四周總算是空爽了。
剩余的看客們也樂得如此,總算可以巴適的看幾場比賽了。
只不過,接下來的戰(zhàn)斗就毫無精彩性可言了,甚至都能用無聊來形容。
第二場,楚家楚子松,對陣林齊聯(lián)盟的林千城。
楚子松才十五歲,卻已是靈寂境修為。這位被人取笑為病癆十五年了的少年,僅僅出了五劍,林家少主林千城就頹然落敗。
靈寂境劍修,打一個金丹境普通修士,委實(shí)用不了幾分力氣。
此時林齊兩家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了,林千城下臺時,齊風(fēng)流更是出言譏諷:“林千城,事前說的那么好,眼下才一開場,你們林家就連輸兩場,叫我如何力挽狂瀾?”
林千城沒有與他爭執(zhí),說的是事實(shí),有什么好辯解的?
他自己輸給楚子松,并沒有不甘,只是他林家的女婿,慕容紅衣竟然也會輸?
年輕前十排名第三的慕容紅衣,竟然也輸了?
讓這位心高氣傲的林家少主如何能心甘?
林千城看了一眼主持臺上的爺爺林崇文,心中更是煩悶。這位從不管事的爺爺,也許那座彩云樓才是他的全部心血吧!
不但爺爺是如此,父親就更沒有什么作為了,要說他父親林遠(yuǎn)對林家做的最大貢獻(xiàn),就是成功的與云頂城慕容家聯(lián)姻了。
至于慕容紅衣竟然會落敗,也怪不得任何人了。
想到這里,林千城不由擔(dān)心起慕容紅衣的傷勢來,他倒并不是擔(dān)心他,主要還是怕懷雪那個丫頭傷心難過。
下一個出場的,是齊家年輕弟子包吉輝,對方那位少女,叫蔣妍,是楚家年輕一輩中唯一的女弟子。
齊風(fēng)流撇撇嘴,滿不在乎。
蔣妍只是凝元境,雖然已經(jīng)是瓶頸期了,但還沒有結(jié)成金丹不是么?
早就是金丹境的包吉輝,要勝她應(yīng)該很輕松。
至于齊風(fēng)流自己,拿到的序號是五,第五場出戰(zhàn),對方剩余的兩人之中,一個余慶遠(yuǎn),一個楊牧之。
齊風(fēng)流突然對林千城笑道:“走,去你家看看那慕容紅衣的傷勢!這里就等著我齊家扳回一局好了。”
神情輕松自若,仿佛勝券在握。
齊風(fēng)流在心里笑道:“楊牧之,真希望你手里拿著的序號,也是五。”
……
桃花府里,楚虞瑤斜躺在一張軟榻上,身為楚家當(dāng)下的主事人,委實(shí)由不得她按著自己的意愿來行事。
她很想去照看一下慕容長風(fēng)的傷勢,想給他說一聲對不起,我不該那樣絕情,不該那樣逼你。
可惜,這一切的一切,又該從何說起呢?
正如她自己所說,你佩上了林懷雪的同心玉佩,我系上了楊牧之的美玉羅纓,一個有婦,一個有夫,還能如何?
莫不是真如那句話所說:相離相忘相決絕,半悲半喜半蒼涼?
楚虞瑤再次流下淚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里很亂,似乎到此時,她才突然發(fā)覺,煙云峰之爭,好像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姐姐如此傷心難過,已有好多年不曾流淚了吧?楚玉在她身旁,輕輕安慰了一聲,“姐姐,別想太多了。他的傷,應(yīng)該不會有大礙的?!?p> 依舊淚花閃爍的楚虞瑤,她看著自己的妹妹,突然心里一顫。
“玉兒半句不提楊牧之會不會吃醋難過、會不會傷心,卻反過來安慰我不要為長風(fēng)擔(dān)心……我與楊牧之定下婚約,此時卻在心里想著另一個男人,是不是太不應(yīng)該了?”
楚虞瑤無力的垂下手臂,觸到軟榻上一個柔軟的東西。
是那只布老虎,是楊牧之從懷雪那里帶回來,被自己丟在地上后,他放到被窩里一起睡覺的那個布老虎。
門外有急促腳步聲傳來,門開了,宋管家低著頭歉聲道:“小姐,我攔不住表小姐,她……”
門外一齊進(jìn)來的還有一人,林懷雪。
楚虞瑤收拾了一下心情,揮手示意宋管家先下去,她再緩緩看向自己的表妹,已經(jīng)多少年不曾往來的林家表妹。
林懷雪潔白勝雪的衣裙一側(cè)沾滿了殷紅血跡,她氣喘吁吁的叫了一聲“虞瑤姐姐!”,后面的話被表姐手里的那個布老虎阻了下去。
那是六歲那年,她送給表姐的禮物。
也是那一年,一場滂沱大雨中,全身濕透的表姐將布老虎丟回了給她,從此,姐妹再無往來。
她不怪表姐,當(dāng)年姑姑失蹤,子松表弟染病,他們林家沒有任何的援手也就算了,原本林家百草堂與十全聚都是有能力替表弟壓制病癥的,但還是拒絕了。
這就是兩家仇視的根本來源,至于父母為什么要這么做,林懷雪想不通,也不愿意去想。
那樣的父母,對自己的親生兒女尚且如此薄情,何況一個表親?
楚虞瑤將布老虎抱在懷里,輕輕揉撫,仿佛是一個她很愛惜的珍寶,又像是想牢牢抓住一件即將失去的東西。
“懷雪,以前的事情,并不能怪到你頭上。而今天,我,我卻親手傷了你的夫婿,你,會恨我嗎?”
林懷雪楞了一楞,隨即脫口而出:“虞瑤姐姐,我不恨你,眼下是兩家之爭,你也不是特意要傷長風(fēng)哥哥的。”
楚虞瑤呆滯了半晌,才滿臉期待的問道:“懷雪,你真的不怪姐姐?”
林懷雪眨眼笑道:“姐姐,無論是以前的那些事情,還是今天的事,懷雪都沒有怪過姐姐,更沒有恨過姐姐,在懷雪心里,你永遠(yuǎn)是我的姐姐。”
楚虞瑤的淚花再次涌現(xiàn),起身一把抱住林懷雪,嗚嗚的哭泣起來。
林懷雪也喜極而泣,帶著哭腔道:“姐姐,我們和好吧,好嗎?”
楚虞瑤邊哭邊笑,大聲說道:“好的!我們和好,我們和好,懷雪,好妹妹!”
姐妹倆抱在一起哭著哭著就笑,笑著笑著又哭,仿佛十多年來的委屈與誤會,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春梅與秋桃,還有楚玉,也都跟著這和好如初的兩姐妹一起傷懷,一起高興。
好半天后,姐妹倆總算止住了哭笑,楚虞瑤才幽幽問了一句,“懷雪,他,他的傷怎么樣了?”
林懷雪輕點(diǎn)腦袋答道:“已經(jīng)止住血了,沒有什么大礙了……”
只是這句話才說完,少女突然焦急道:“虞瑤姐姐,我差點(diǎn)就把重要的事忘記了?!?p> “快,快去阻止牧之哥哥!快點(diǎn)!”
楚玉疾呼出聲:“牧之他怎么了?”
林懷雪急道:“哥哥與那個齊風(fēng)流來家里看長風(fēng)哥哥的傷勢時,他們的談話被我偷聽到了?!?p> “齊風(fēng)流說,十三境巔峰一劍,他楊牧之有幾條命?”
十三境巔峰一劍?
聽聞此話,楚玉只覺一陣天昏地旋,幾欲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