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之心底嘆息一聲,有了這兩千多兩黃金,一個本是平靜的家庭,又會掀起什么波瀾……是福還是禍,誰知道呢!
這么多的黃金,少婦都不知道是點(diǎn)頭還是搖頭了。
就在這個時候,家門口走來了兩個男人,似乎是她那賭鬼男人回來了,很明顯!這個決定不用她來作主了。
那賭鬼帶了一個面目不善的人回來,看著眼前的一幕,賭鬼嬉笑著對那人說道:“豹哥,先說好了啊,這個祖?zhèn)鲗毼锝o你,欠齊公子的一百多兩銀子就兩清了?。 ?,說罷就要去孫掌柜手里拿盒子。
孫掌柜父親手里也的確經(jīng)手過一把飛劍,兩枚秋露錢的價格收回來,不幾天就以翻了三番的價格賣了出去。這種飛劍內(nèi)含靈氣,只要懂得駕馭心法,施展起來方便又隱蔽,十丈內(nèi)瞬間取人首級毫不夸張。都說可以媲美那些劍仙的本命飛劍了,是以天下修煉之人都想擁有這樣一把飛劍,做劍修太難,門檻高不說還特別費(fèi)錢,而有了這樣的身外飛劍,也算是能過過劍仙的癮了。
當(dāng)年他父親六枚秋露錢只能說是賤賣了,放在當(dāng)下,賣一枚大暑錢,都不是什么難事。
神仙錢,顧名思義,就是那些修道修仙的神仙老爺們之間用來交易的一種錢幣,而尋常百姓自然是很少有接觸過這些的。
幾百年前,天機(jī)宮以北斗七星為藍(lán)圖,帝張四維,運(yùn)之以斗,月徙一辰鑄造出三種神仙錢來。
斗指已以制小雪錢,斗指甲以制秋露錢,斗指丙煉制出大暑錢,一直沿用至今,在當(dāng)下大致是以一十百的一種換算,即一枚大暑錢換十枚秋露錢,一枚秋露錢則能換一百顆小雪錢。
孫掌柜一怔,脫口而出道:“一百多兩銀子?這把短劍我可是出價兩千三百兩黃金???”
賭鬼一聽兩千多兩黃金,也是嚇了一跳,嘴唇哆嗦著問道:“兩千,三百兩,黃金,當(dāng)真?”,他又何曾見過這么多黃金,聽他死去的父親說過,這個盒子是祖上一代代傳下來的,據(jù)說是他家一位老祖宗修煉成仙之前留給后人的一把飛劍。村里人世世輩輩都說這把飛劍能取人頭顱千里之外,反正也沒有人當(dāng)一回事,一直就那樣隨便擺在神龕上。
想不到飛劍千里取頭顱是假,現(xiàn)在能賣出幾千百兩黃金卻是真,這也算是老祖宗的深厚庇蔭了。
“行,行,快,快!兩千三百兩黃金,快拿來!”,賭鬼催促著孫掌柜掏錢。
那個面目不善的豹哥大怒叫道:“劉成,你這混賬……”,他一步跨過來,一腳就將那賭鬼劉成踢翻在地,嘿嘿笑道:“齊公子早便與你說妥了,你這祖?zhèn)骱凶拥至四且话倭畠摄y子,你這廝可是活膩了?這便要反悔了?”
劉成在地上翻滾求饒,豹哥便拿腳再踢。
小寶沖過來抓住他的手腕張口就咬,“不準(zhǔn)踢我爹!”
豹哥吃痛,大手一揮將小寶甩出數(shù)十步遠(yuǎn),“小兔崽子,找死啊……”
少婦驚叫一聲,連忙沖過去抱起小寶,好在孩子只是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頭,并無大礙。
有鄰居被驚擾,紛紛走出屋門想過來看個究竟,當(dāng)看到是齊家那個兇神惡煞的豹哥時,都趕緊縮回了門內(nèi),大氣都不敢出。彩云城齊家,這些尋常升斗小百姓可惹不起。
孫掌柜本想著這一單能大賺一筆,不曾想?yún)s出了這檔子事情,他又想賺這筆錢可又擔(dān)心會得罪齊公子,正在進(jìn)退兩難之間,豹哥大手一伸:“盒子拿來!”
劉成爬起來抱住豹哥的雙腳,滿嘴鮮血、含糊不清的說道:“豹哥……我賣了盒子之后……十倍還你都成啊……”
豹哥一腳踢開劉成,猶不解氣,對準(zhǔn)他腦袋又是一腳直接將其踢昏死了過去。
小寶見父親被踢得不動了,又沖過來要咬這個兇惡的家伙。豹哥獰笑一聲抓起小寶,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的說道:“老子弄死你個小兔崽子……”
盒子被小寶雙手胡亂揮打摔在地上,里面那把碧綠小劍也叮當(dāng)一聲掉落了出來。
小寶被掐住脖子,臉色開始發(fā)青,一雙眼睛也鼓了出來。少婦發(fā)瘋了一般沖向豹哥要去搶孩子,這時一只強(qiáng)而有力的手臂伸出,剛好擋在她胸前。
楊牧之眼神異常冰冷,他緩緩伸出的右手手掌朝上,四周的寒風(fēng)似乎也開始變得冷冽起來,嗚嗚呼嘯不止。
都說世間但凡萬物,有不平則鳴。
地上那把碧綠小劍開始輕輕顫鳴,在地上震顫了片刻,須臾之間飛劍凌空躍起飛向楊牧之,在他右手掌心靜靜懸停,他身邊有股無形的氣機(jī)彌漫,地上的枯葉也被帶入空中紛紛回旋。
他冷冷說道:“再不放手,便取你項(xiàng)上狗頭……”,聲音森冷陰寒,仿佛是來自地府幽冥。
豹哥突然打了個冷顫,饒是無惡不作、手里染有幾條人命的他,都明顯感到了那個男人的眼中充滿了濃厚的死亡氣息,他不自覺的松開了手臂,全身開始簌簌發(fā)抖。
楊牧之冷冷吐出了一個字,“滾!”
豹哥撒腿就跑,跑到了村口時才算回過神來,他回頭狠狠的說了一句:“你,你給我等著!”
小寶爬起來咳嗽了幾聲,竟然一直都沒有哭,滿臉焦急的少婦一把將兒子抱進(jìn)懷里。
孫掌柜輕輕走過來叫了一聲:“楊兄弟……”,見他沒有反應(yīng),又加重聲音叫了一聲:“楊兄弟!”
楊牧之一雙冰冷的眼神才緩緩恢復(fù)如常,他輕吐了一口氣,手掌中那柄懸停的飛劍跌落手心,身邊飛舞的樹葉也紛紛落地,四周歸于平靜。
孫掌柜收起一臉的驚懼,擔(dān)憂的問道:“現(xiàn)在怎么辦?”
抱著小寶的少婦也是一臉驚慌失措。
劉成那廢物還是昏迷不醒,就算時醒來了估計(jì)也是賣了盒子拿了金子繼續(xù)去賭,果然福兮禍所依??!楊牧之嘆息一聲,緩緩說道:“事情因我們而起,如果孫掌柜還愿意買下飛劍,這一家三口倒是可以拿了黃金遠(yuǎn)走他鄉(xiāng)……”
孫掌柜面露難色,支支吾吾道:“那個……齊公子在彩云城勢力通天……我們這些小商小賈如何招惹的起……”
聽到這里,少婦低下頭去,兩行清淚從姣好的臉龐流下。
楊牧之沉思片刻,緩緩說:“如果孫掌柜信得過我楊牧之,可否借我黃金兩千三百兩,日后我定當(dāng)償還!”
孫掌柜沉思了半晌,總算是點(diǎn)點(diǎn)頭道:“楊兄弟,借金倒不是問題,不過老哥我還是勸你一句……”,他看了看那強(qiáng)忍住不哭出聲音的少婦,輕聲說道:“楊兄弟,這齊家不是那么好惹的,齊家老祖在浩然天下排名第二,一把淵虹劍殺敵無數(shù),威名震天下。楊兄弟,你還年輕,有些事情要慎重考慮一下是不是真的值得付出……”
楊牧之輕輕走到那少婦身邊蹲下,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懷中緊抱住的小寶的臉蛋,他看著小寶的眼睛,輕輕說道:“人有不為,而后可以有為……”,他緩緩抬起頭,再看孫掌柜時,眼神熠熠。
這句話是對小寶說的,也是對孫掌柜說的,更多的,也許是說給自己聽的。
小寶一雙大眼睛也看著楊牧之,似懂非懂,他幫母親將粘在額頭的秀發(fā)捋到耳后,老氣橫秋的說道:“娘親,別怕,小寶會保護(hù)你的!”少婦瞬間淚水決堤而出,緊緊抱住聰明乖巧的兒子無聲痛哭……
孫掌柜搖搖頭嘆息一聲,從懷里拿了兩張一千兩、三張一百兩黃金的銀票,交給楊牧之,這個是非之地還是早早離開的好……
楊牧之將銀票都遞給少婦,平靜的說道:“你拿冷水潑醒你男人,然后一家三口都出去躲避一下吧,也不要收拾什么了,盡快走……”
少婦止住哭泣,抬起那張滿面淚痕、清秀漂亮的臉,一臉平靜的說道:“齊家勢大,茫茫天下又哪里有我們的容身之地,楊公子,你救了我家小寶一命,現(xiàn)在我只求楊公子好人做到底,帶小寶逃走,以后隱姓埋名,只求他能茍活于世就行……”
她雙膝跪倒,額頭著地重重拜倒,“楊公子大恩大德,此生無以為報(bào),潘小清來世結(jié)草銜環(huán),再報(bào)公子大恩……”,說完俯身再拜,三拜。
小寶懂事的站在娘親身旁,一臉認(rèn)真的說道:“娘親,小寶不想離開娘親,小寶不怕,娘親也別怕……”
楊牧之伸手扶起少婦,緩緩走到樹下,眼皮低垂,眼神晦暗。
天與地隔兮子西母東,苦我怨氣兮浩于長空。
他如何不知一位母親要死別自己骨肉的心碎,他又如何不知身為人子生離父母的那種無力。多少次夢中驚醒,以為能抓緊剛剛溫柔撫摸自己額頭的那雙手,卻不知已是淚水濕透衣襟。多少次以為撲進(jìn)了那久違的溫暖懷抱,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撲進(jìn)了無盡的黑暗和孤獨(dú)……
娘親,你在哪里……
母子分離兮意難任,死生不相知兮何處尋。
有一滴淚珠流出,無聲無息的滴落在腳下的泥土之中,他緩緩抬起那張跟本算不得俊逸的臉,眼神中卻充滿了刺人心魄的神采,他抬起一只手臂,單手指天仰天長笑,“哈……哈……哈……我楊牧之不才,倒是要與那齊家斗上一斗……”
聲音激蕩回響,久久繚繞不散。大樹上有雪花簌簌飄落,朦朦朧朧之中,好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