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命運
“我不理解,葉子,真的,一點都不理解?!背聊艘粫?,趙悅馨又說,“你不是被李白甫老師迷住了么?為什么還說這種話呢?”
聽到趙悅馨問了這么一個幼稚的問題,葉子不禁失笑。
“我的確被李白甫老師淵博的知識、風(fēng)雅的談吐和英俊的外貌迷住了,”葉子笑呵呵地解釋說,“但我知道李白甫老師不會被一無是處、其貌不揚(這是葉子的自謙之詞,其實她很美)的我迷住,所以我永遠都不可能得到他的青睞。迷戀他,也只不過是想入非非而已。對我而言,‘迷戀’只是一個詞匯,一個玩笑,不能當真。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所以我才可以毫無顧忌地和你這樣調(diào)侃。假如我們真的一見鐘情、惺惺相惜,你要相信我肯定就不會這么說了。”
趙悅馨默不作聲,她的表情越來越嚴肅。葉子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她。
“越說越離譜,”趙悅馨突然換了一副輕松的口氣,說道,“以我對微安的了解,她絕對不會喜歡一個比她大十幾歲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還是個鰥夫?!?p> 葉子沒有立馬接話,她端起咖啡,一口氣喝了一半,然后輕輕地放下咖啡杯,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Х瑞^的空間有限,但是在這有限的空間里卻坐著形形色色的人,各個年級、各個專業(yè)的學(xué)生都有,有本科生、有研究生、有博士生。葉子在內(nèi)心里非常清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鮮為人知的人生目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與追求,但她更清楚,到頭來能真正實現(xiàn)的很少。一百個人當中有十個人能實現(xiàn)人生理想就很不錯了。葉子尤其清楚,盡管他們置身在全國最優(yōu)秀的學(xué)府,正在接受別人望塵莫及的教育,但是在他們自己看來,他們依然無知得很,也幼稚得很,有時還分外迷茫,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未來是什么,因為一切都瞬息萬變。
正因為葉子看問題比別人看得更透徹、更長遠,所以她的觀點就顯得與眾不同。葉子把目光收回來,放在趙悅馨的那張溫婉可人的臉上,又說:
“如果是我,我不會因為一個男人比我大十幾歲,而且是個鰥夫,就不去考慮會和他發(fā)生感情?!?p> “為什么?”趙悅馨饒有興致地問,“我們年紀輕輕,為什么不找個同齡人呢?”
“我沒有說我會排斥同齡人,”葉子應(yīng)道,“我只是說我不會拒絕和年齡比我大很多的男人交往?!?p> “你應(yīng)該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壁w悅馨不快地說。
不知道為什么,這場談話本來是生活中最稀松平常的一場談話,兩個人坐在一起,難免要展開討論,這是言論與思想自由發(fā)揮的時候。人之所以有一張嘴,不單單是為了吃飯,更為了捍衛(wèi)言論的自由與思想的獨特,但此刻,趙悅馨莫名其妙地被葉子的觀點攪擾得心煩意亂。這是因為趙悅馨突然發(fā)現(xiàn)她和葉子的思想完全不同,她們不僅思想不同,而且某時還是對立的。也就是說趙悅馨和葉子誰也不認同對方的觀點,盡管她們彼此喜歡和欣賞。正是這種互不認可讓趙悅馨感到心情不痛快。
“很簡單,人們認為的那種代溝問題,當情到濃時根本不存在?!比~子慢條斯理地說,一點也不會因為趙悅馨談話的口氣不好而生她的氣。“而且像微安這種從小缺乏親情之愛的女孩,她也許更需要一種厚重于父愛般的深情,而這種情感只有比她大很多的男人才能給予她。微安不僅需要一種情感的歸屬,更需要一種精神的歸屬。”
趙悅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顯然在這一點上她贊同葉子的說法。不過她還是不甘心,于是頓了頓又說:
“但不一定非要找個鰥夫啊?!?p> “我認為經(jīng)歷過婚姻的人更懂什么叫感情?!比~子說,“經(jīng)驗不管在哪個方面,都有其可取之處?!?p> “你知不知道李白甫老師的妻子是自殺?”趙悅馨突然問。
葉子平靜的臉上頓時顯出驚訝的神色。
“不知道,”她說,“誰說的?簡直一派胡言?!?p> “是真的,他的妻子死于自殺?!壁w悅馨一臉認真地說。同時前傾身子,表明接下來她要說的話非同小可。
“就算是自殺,那又怎么樣?你究竟想說什么?”葉子困惑不解地問。
“我想說,”趙悅馨壓低聲音說,“李白甫老師很可能是個性情乖戾的人。也許他的妻子就是因為無法忍受他某方面的偏執(zhí),才決定自殺的。很多卓越的人性格不都有點讓人難以理解么?”
“這只是你的猜測,還是確有其事?”
“我的猜測。”趙悅馨說。
“猜測!”葉子如釋重負地說,“猜測不可信?!?p> “我知道不可信?!壁w悅馨說,神情很嚴肅,“所以今晚我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問問微安李白甫老師為何叫她去他的辦公室,他們在辦公室談了些什么。一旦我從微安的回答中發(fā)現(xiàn)苗頭不對,我就要想方設(shè)法阻止他們再進一步接觸。我說到做到。”
趙悅馨之所以對這件事這么認真,是因為她清楚:一方面,李白甫老師把王微安叫到辦公室這件事絕對事出有因,他們之間一定發(fā)生了什么別人不知道的心靈上的感應(yīng);另一方面,李白甫老師和王微安雖然年齡差距大,但他們之間沒有倫理約束,因為他們都是自由之身,而且身份雖懸殊,但只要他們自己彼此不在意,那么再不會有任何阻力去阻止他們接近對方;第三方面,也是最耐人尋味的方面,趙悅馨就是想干涉王微安的事情,尤其是王微安的感情問題。
葉子笑了。葉子之所以笑,是因為她覺得趙悅馨有點小題大做了。在葉子看來,其一,像王微安這么一個卓爾不群、如花似玉的姑娘,被初次見面的一個行動上自由的男人邀請做某事,根本沒什么可大驚小怪的。反而此刻趙悅馨的行為倒是讓她不理解了;其二,女性一旦成年,無論在任何時候,都需要把這一因素考慮在內(nèi),即如何與一個有成就的人身自由的男人建立一種理性的情感關(guān)系,因而進一步促成自己生命的成長與價值的提升。這個世界不是男人的世界,也不是女人的世界,而是男人與女人共有的世界。因此,女人應(yīng)該巧妙地利用或者借助于男人這一階梯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構(gòu)想,葉子覺得這是理性之舉。一個女人不能不考慮社會現(xiàn)實,也不能放棄自我塑造與成長,但絕不可孤軍奮戰(zhàn),孤軍奮戰(zhàn)不是長久之計,也不利于自我價值與理想的實現(xiàn),因此必須與人合作,與誰合作?與欣賞自己和愛自己的人合作。這是女性的一種出路,雖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是可供選擇的一條有益的出路。而王微安這樣一個社會背景獨特的人,她更需要這種出路。所以,葉子覺得在不違背人情常道的情況下,作為一個自由的女性,王微安做什么都不為過。正是這種超前的、公正的、理性的認知,使葉子與趙悅馨的觀點顯得那么不一致。
“你為什么要笑?”趙悅馨問,她的提問給了葉子陳述自己觀點的機會。
“我剛才和你夸了王微安半天,”葉子解釋道,“現(xiàn)在你卻在多此一舉地為她擔心。依我之見,任何人都會迷失,但王微安不會;很多姑娘會因為愛情失足,而王微安不會;大部分愛情都沒有善終,但王微安的愛情不會。這就是我對王微安的看法?!?p> 葉子沒有剖析她之所以這樣認為的底層邏輯,只是給出了淺層的解釋,是因為葉子覺得有些話只能這么說。人終其一生都要學(xué)會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這是一種必須掌握的悟性。你沒有悟性,只能被淺層邏輯牽著鼻子走,做一個看似很清醒、其實很無知的人。直到目前為止,葉子在王微安的身上看到了這種悟性,但沒有在趙悅馨的身上看到,正因如此,葉子與王微安的談話和與趙悅馨的談話內(nèi)涵就不一樣。相同的人越走越近,不同的人越走越遠。此刻,這種現(xiàn)象在王微安、趙悅馨和葉子之間正在發(fā)生。
趙悅馨不由自主地第二次把身體靠在椅背上,默默地思索著葉子的話。趙悅馨覺得她和王微安之間的巨大不同正在逐漸顯露。這種不同就是平庸和不凡的區(qū)別。而這是趙悅馨此生最怕發(fā)生,也最怕面對的事情。
傍晚五點半,李白甫在掙扎、思忖了一個多小時后,終于拋開一切顧慮決定去見王微安。對李白甫而言,這一個多小時猶如一個世紀,而在這一個小時里思緒的紛亂比他三十五年的人生總的思緒都更錯綜復(fù)雜、紛亂如麻。但有時人思想的轉(zhuǎn)變只是一瞬間的事,而人生重大的轉(zhuǎn)折點來得更是觸不及防。我們所說的人生如夢帶有一定的隨機性、不穩(wěn)定性以及幻滅性。在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里,這些性質(zhì)李白甫都想到了,而使李白甫最終拋開一切顧慮決定去見王微安的主要原因是他著重考慮到了人生的幻滅性。自己婚姻的夭折與瑪格麗特的自殺使李白甫深刻地意識到人生的這種幻滅性:人生,即人所過的一種生活,生活是人與各種事件互為作用的總和。而李白甫與瑪格麗特結(jié)合的這一事件和瑪格麗特這個人互為作用構(gòu)成了李白甫前幾年的生活,那段生活給了李白甫這樣的經(jīng)驗:人到中年,該努力、奮斗的也努力、奮斗了,該付出的也付出了,該擁有的也擁有過了,該享受的也享受過了,該失去的也失去了。就像一場夢,真的就像一場夢!如今夢醒了,一切灰飛煙滅。就仿佛那段生活不為李白甫所有,瑪格麗特也從未存在過,更不是他的妻子,究竟瑪格麗特是誰?她來的意義是什么?去的意義又是什么?李白甫不知道。一切就那樣逝去,似乎留下了痕跡,又似乎什么都沒有留下。
李白甫深刻地感覺到人生的這種刻骨銘心的幻滅性!當幻滅性如此蝕刻著李白甫的靈魂時,他需要一種抓力,抓住活著的意義,抓住生命的意義,抓住存在的必要性,抓住最真實的東西,而正是在此種意義下一個麻木的人對愛的渴望蘇醒了。李白甫覺得他應(yīng)該抓住王微安這個姑娘,過一種精神落地的生活,過一種實實在在的情感生活,證明他還活著。是的,活著,活得真實而自由,活得熱烈而純粹。既然活著,就應(yīng)該活得淋漓盡致,活得毫無畏懼,活得灑脫奔放,活著,鮮活而明媚!
就這樣經(jīng)歷了精神的覺醒以后,李白甫像剛剛喝過酒似的,面色通紅,但神情卻拘謹不安、威嚴肅穆,邁著輕快、矯健的步伐來到圖書館。在圖書館門口,李白甫遇到了老早就對他想入非非,并在校園里和另外兩個同學(xué)大談特談他的那個高個子女生。雖然高個子女生對李白甫的背景了如指掌,但李白甫對她卻一無所知。
“李老師,”一看見李白甫,這個女生立刻容光煥發(fā),急忙走上前與他搭話,“您也來圖書館學(xué)習(xí)來了?”
聽到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學(xué)生這樣與他熱情地打招呼,李白甫先是一怔,然后像所有習(xí)慣于隨機應(yīng)變的人一樣,他用親切的目光看著這位容貌端莊、身材高挑的女學(xué)生的眼睛,微微一笑,謙遜地回答:
“是啊,我有些資料需要查閱?!?p> 李白甫雖然對這位學(xué)生沒有任何印象,但他說話的口氣是那么平易近人,就仿佛他與這位學(xué)生很熟絡(luò)似的。也許這種得體的表現(xiàn)就是人們贊揚的那種紳士風(fēng)度:不管對誰都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和藹可親。
看著儒雅、謙和的李白甫,聽到他用如此隨和的口氣和自己說話,女學(xué)生頓時喜形于色。她又向前走了一步,仰起頭凝望著李白甫的那張嚴肅中帶著溫暖色調(diào)的棱角分明的臉,大膽地說:
“李老師,我是一個大四的學(xué)生,由于學(xué)習(xí)壓力大,最近感到心情特別壓抑?!?p> 這樣說的時候,這位女學(xué)生一直聚精會神地觀察著李白甫的臉色變化,想知道他對她所說的話有何反應(yīng)。女學(xué)生發(fā)現(xiàn)李白甫始終用理解的目光望著自己,神色安詳而平靜,只是臉色有點微微泛紅(她以為這種不自然的臉色是因為她截住老師和他說話的緣故,其實是因為即將要見到王微安,李白甫特別緊張不安而導(dǎo)致的),于是就毫不猶豫地說出了自己的內(nèi)心想法。
“我想您看過《心靈捕手》這部電影吧?”女學(xué)生又小心翼翼地問。由于內(nèi)心忐忑不安,聲音明顯有點顫抖。
李白甫默默地點點頭。
“知道您看過這部電影,我真的是太開心了!”女學(xué)生又無所顧忌地說開了,整張臉洋溢出一種按耐不住的激動和喜悅之情?!斑@樣您就會很容易理解我下面要說的話了。自從下午聽過您的第一節(jié)課后,”她故意加重語氣,特別強調(diào)‘聽過’這個詞,“我想把您當作是桑恩,把我自己當成是威爾……其實,我……我想說的是,”顯然接下來要出口的話有點難以啟齒,女學(xué)生不由得開始吞吞吐吐起來。最后她心一沉,終于鼓起勇氣說道,“我希望能有機會和您單獨聊聊天,像做心理咨詢那樣,把內(nèi)心的苦惱、困惑、不安和憂慮都和您說說,您愿意開導(dǎo)和指引我嗎?”
李白甫在聽學(xué)生說話的時候,一直都面帶微笑,現(xiàn)在依然如此。學(xué)生一臉緋紅地說完了自己的請求后,李白甫并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用善解人意的目光望了她幾秒鐘。李白甫通過女學(xué)生閃閃發(fā)亮的眼睛,一眼望穿了她的心思。他為她的大膽和直接感到驚訝,同時又很欣賞這種率真、肆意的勇氣。這個朝氣蓬勃的姑娘使李白甫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王微安,想到了她的無畏、大膽與直接,想到了她為了避免陷入窘境而啟動自我防御機制時的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想到了她耐人尋味的言論、深刻的思想和淵博的知識,尤其是想到了當王微安知道他的真實處境以后,有時流露出的那種同情心理,有時流露出的那種鄙夷神色,有時流露出的那種既同情又鄙夷的情態(tài),這個姑娘情不自禁地在李白甫面前展現(xiàn)出一系列復(fù)雜的思想與情感的波動,令李白甫此刻不由得笑了。
李白甫一笑,一直在耐心地等待著他的答復(fù)的女學(xué)生以為李白甫答應(yīng)了她的請求,于是高興地喊道:
“這么說您答應(yīng)我的請求了?”
意識到自己的笑容讓學(xué)生誤解了,李白甫立馬繃緊了臉,隨后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
“只要我的每節(jié)課你都來聽,你的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可我不是您的學(xué)生,我沒辦法去聽您的每節(jié)課。我學(xué)的不是心理學(xué)?!迸畬W(xué)生低下頭失望地說。她是個聰明的姑娘,知道李老師的這句回答其實就是拒絕和她單獨見面。
“孩子,那我就告訴你,只要跟著自己的心走,所有的不愉快都會過去的?!闭f完這句話,李白甫冷淡地繞過學(xué)生,徑直走進了圖書館。
女學(xué)生抬起眼,望著李白甫筆挺、偉岸的背影,生平第一次感覺到有些時候即便你愿意捧著靈魂去奉獻給一個人,他還是會拒絕,因為他與你的命運永遠是兩條平行線。有些人注定要相遇,命運交錯在一起,共同經(jīng)歷一些永生難忘的事情;而有些人注定是陌路,只能擦肩而過。
李白甫一跨進圖書館的大門,一眼就捕捉到了王微安的身影。王微安扎著一根高高的馬尾辮,坐在一張桌子的后面,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一本書。她的目光是那么專注而純澈,神情是那么嚴肅而平靜。李白甫望著王微安,一時間忘記了來此的目的,只感覺自己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身體里游走著一股蓬勃的氣息,血管里涌動著快要沸騰的血液。李白甫激動難耐、一動不動地在門口站了幾分鐘,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揣在褲兜里的那枚胸針,緊張的心情一下放松了。
“我來這里的目的非常自然而合理,”李白甫在心里對自己說,“沒什么好緊張的。”
顯然這句話是李白甫自己在安慰自己,自己在給自己勇氣。但他還是不安地、深深地望了王微安一眼,然后邁著大步朝她走去。但短短的幾步路,李白甫又仿佛走了一個世紀。而且李白甫感覺到他的心跳越來越快,似乎立馬就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走到桌子跟前時,李白甫生怕王微安還沒看見他本人,就先聽到了他的心跳聲。因此為了以防這種使李白甫丟臉的事情發(fā)生,他前腳剛頂住桌角,后腳就掏出那枚胸針,趕快舉在王微安的眼皮下面。
王微安看書的視線被胸針擋住了,她慢慢地、疑惑地抬起臉,看到李白甫雖面紅耳赤,但鎮(zhèn)靜自若地站在她的面前。他們的目光相遇了,就那樣愣愣怔怔地對望著。王微安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李白甫,一時間不明白他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李白甫聚精會神地看著王微安,想知道她此時此刻對于他的出現(xiàn)是怎么想的。時間在這對男女靜默的對視中停止不前。最后還是李白甫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把它落在我的辦公室了,”李白甫說,并把胸針輕輕地放在王微安面前的那本打開的書上。
王微安驚訝地看了看李白甫,又低頭察看了一下自己的胸部,上午別胸針的地方確實空空如也。她略微思忖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那枚胸針,繼而抬起頭望向李白甫。王微安沒有說話,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李白甫現(xiàn)在完全鎮(zhèn)定下來了,臉色也不再紅一陣,白一陣,而是那種白里透紅的健康色。
“我來這里主要有兩個目的?!崩畎赘︵嵵仄涫碌卣f,“其一,來歸還這枚胸針;其二,”他停住不說了,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王微安,似乎在等待什么,又似乎在思考什么,“其二,”為了掩飾尷尬,李白甫右手握拳堵住嘴巴,故意咳嗽了一聲,又飛快地說開了,好像生怕一猶豫就說不出口似的,“我說過我會來找你的,現(xiàn)在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