呣渡沱再次倒流,裘文還沒來得及進入那巖洞,就隨著船一股腦地后退,這時前面掀起一片巨浪,浪濤裹挾著什么東西,迅猛地朝船只沖來,最終將船推到了河岸。
“幸好命燈還燃著?!濒梦泥止疽痪?,就見他準(zhǔn)備救回來的姑娘正俏生生地站在不遠處。
“柔兒姑娘。”他試探地喊了一聲,卻見她沒有反應(yīng),他走過去,越看越覺得那人像極了柔兒,便又輕輕喚了一聲。
柔兒這才回過神:“你怎么在這兒?有看見我的恩人嗎?是一具白骨?!?p> “莫不是傻了?”裘文心底腹誹,嘴上卻說:“沒有見到別的,這是我的命燈,你——你的命燈怎么又燃起來了,我們是紅焰,你的怎么是青色的?”
柔兒低頭一看:“醒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你說這叫命燈?”
裘文點頭,見她仍是一臉迷惑,便將這一路上的事情向她娓娓道來。
這邊,柔兒聽紅了眼,另一邊,小九正連連嘆氣。
“完了,完了。我現(xiàn)在成了一具白骨,回去肯定會嚇?biāo)浪麄?,而且小粉花和大嘴花都不見了,身子骨也縮不回去,就算我跟他們解釋,他們也不會相信一具高大的白骨會是他們認(rèn)識的小九。”
黃狗拱了拱他的手骨,張口舔了舔。小九登時避開:“阿黃,這可不是晚餐。”
黃狗嗚咽一聲,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
“喵~”這時,腳下傳來一陣貓叫,小九低頭一看,原來是黑貓,它的背上站著一株紫色大嘴花,而大嘴花的嘴邊還有一片粉色花瓣。
“小黑,你居然把它們找回來了,你真是太厲害了,回去我一定天天喂你吃魚!”小九興奮地將大嘴花接過來,從它嘴里摳出了濕漉漉的小粉花。
小粉花,也就是毒蘑王,此時正耷拉著腦袋,一臉委屈地盯著他。
而大嘴花則是有些不滿,一口咬在了白骨之上,結(jié)果把牙磕壞了,掉落在地上,不停地翻滾,隨后它把目光落在了一條毛茸茸的尾巴上,用剩余的牙齒一口咬住了它。
黃狗吃痛,當(dāng)即跳了起來,將大嘴花一甩而出,卻惹來大嘴花強烈的報復(fù)。它張牙舞爪地跟在黃狗后邊,追得它四處逃跑。
小九一臉無奈地瞅著它倆,隨后把目光落在了小粉身上,見它正擠眉弄眼地看著它們,似乎是在用植物間的語言在加油助威,或者說是火上澆油??偠灾?,大嘴花的速度突然更快了。
“喵——”黑貓叫了一聲,它倆這才停了下來。
“青春真好?!毙【拍X子里忽然出現(xiàn)這么一句話,隨后看向小粉花:“有沒有辦法讓我長出肉身,變回原樣?”
“吃我?!毙》弁鲁鰞蓚€字。
“我現(xiàn)在就是個骨頭架子,你進去后就會掉出來,而且有你在也挺好的?!?p> 小粉聽完這話,不由扭了扭身子,隨后粉光一閃,身上掉落了一片花瓣。
“燒它?!?p> 小九拿起花瓣,將它放在心口處,瞬間被那朵紫焰吞沒。
“又是這種感覺!”小九再次感受到那撕心裂肺的感覺,與此同時,周身還傳出麻癢感,似乎有一萬只螞蟻在他身上各處爬行。
他忍不住連連叫喚。聲音一下傳到了裘文那頭。
“是小九的聲音,他也在這里?!濒梦孽久?。
“他也來了嗎?”柔兒擦了擦眼,“說不定是遇到什么麻煩了,我們快去找他?!?p> 二人連忙循聲趕去,沒走多遠,他們就見到了兩只動物,和一具潔白的、胖乎乎的小身子,正是小九。
“裘叔,柔兒姐!”小九顫顫巍巍地跑了過來,卻聽柔兒“呸”了一聲,接著笑嘻嘻地轉(zhuǎn)過身去。
“叔抱你回去吧。”裘文無奈地說道。
小九低頭,這才意識到自己光溜溜的,沒穿衣服。
“啊——”他一臉羞愧地鉆進了裘文的長袍底下。
裘文:“……”
小屋外,白飄飄正站在門邊,一臉期盼地望著黑暗之中,忽然她聽見前方傳來腳步聲,欣喜卻又害怕,但最終仍是鼓足勇氣走上前。
“你們……”白飄飄見著裘文和柔兒,登時淚如雨下,“他終究沒回來嗎?”
裘文撓了撓頭:“飄飄妹子,你先別哭,小九,還不快出來!”
白飄飄聞言,瞪大眼睛四處張望:“人呢?”
“不,我不要出來!”
柔兒輕笑:“出來吧,我們都見過你的光屁股了?!?p> 小九無言,牢牢地抱緊裘文的小腿,以此表達他的決心。
白飄飄盯著裘文的衣袍,但只是一會兒她便移開了目光:“我去拿件衣服出來。”
裘文又撓了撓腦袋,隨后大手拍了一下小九的腦袋:“別抓那么緊?!?p> 白飄飄走得更快了。
一炷香后,裘文才拉著小九走進屋內(nèi),柔兒見了后,借口自己要去補個覺,便往一間房去了,裘文聽了也說自己要去休息一下,留下白飄飄和小九二人在屋子內(nèi)。
小九不敢拿眼瞧她,也不想說話,只好坐在一邊,低著頭等著挨罵。
然而白飄飄一句話也沒說,她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回了屋,留小九一人呆在屋內(nèi)。
小九不敢同她一道回去,只好躡手躡腳地溜進裘文屋內(nèi)。
“裘叔,今晚我和你睡?!毙【趴嘀鴤€臉說道。
裘文挪了挪身子,扭過頭去,讓出點草席。小九就著躺下,身下草席尚且殘留著體溫,但他心里冰涼,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裘文聽見身后的動靜,忍不住開口:“你還是回你飄飄姐那里吧,在我這兒睡不好。”
“就在這兒,我馬上就睡著了?!毙【砰]上眼,決定什么都不去想。
“叔不知道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叔知道你飄飄姐無論什么時候,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你知道嗎?除了我,你飄飄姐也去了呣渡沱救柔兒姑娘,她勸住了我,自己上了船,你知道她對我說了什么,才說動我的嗎?”
小九沒有做聲,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
裘文也沒在意,自顧自地說道:“她說,她從前的想法一直是撫養(yǎng)你平安長大,但你長大后,這種想法便成了你的約束,而我是你的朋友,比起她,你更需要我的支持和理解。
“她還說,孩子造下的孽就要由父母償還的,她撫養(yǎng)你幾年,也稱得上是你的養(yǎng)母,你欠了柔兒一條命,作為養(yǎng)母,自然應(yīng)該首當(dāng)其沖,替你還了這罪孽。
“我聽她說了這些,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我娘親,如果她還在,肯定也會這樣做。我沒辦法阻止一個母親的決心,只能眼看著她為你赴死。
“所以,小九,不管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你飄飄姐都會一直愛你,為你做任何事情。聽見了嗎?”
裘文扭過頭,卻見身后早已空空如也。
“這小子。唉,總算可以獨占一張草席了?!?p> 他伸了個懶腰,重新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