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頭,樹冠的烏鴉“哇”的一聲飛走了。
花三走到庭院,見隔壁屋里還亮著燈,便走至門前道:“詩詩在嗎?”
應(yīng)門的是侍女,說姑娘正在沐浴。
花三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便見著許詩詩披著濕漉漉的長發(fā)走出。
“三爺。”許詩詩頷首,欠身行禮,渾身散發(fā)出一股幽香。
“美人如斯?!被ㄈ话驯鹪S詩詩,在侍女驚詫羞澀的眼光中,轉(zhuǎn)身回屋。
夜半三更,家家戶戶都熄了燈,但雁秋與博坊仍就燈火通明。
不同于雁秋的百轉(zhuǎn)柔腸,博坊充斥著賭徒們的狂熱。這些人兩眼通紅,嘴里不住地賭咒發(fā)誓:“老天保佑,這是最后一局,只要贏了這一盤便金盆洗手,再也不賭了。”然而從嘗到甜頭到手氣變壞,再借錢趕本到最后越陷越深,甚至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他們中都沒人走出這博坊一步。
博坊一角,一個粗布男子跪在地上哭道:“裘爺,裘爺,再給一次機(jī)會,小的馬上就能把錢還您?!?p> 裘武坐在金絲楠木椅上,冷冷地說道:“這金絲楠木椅,是你家唯一值錢的東西,但你都已經(jīng)給了我。你說,你還有什么???”
那粗布男子一臉慌張,心一橫嚷道:“裘爺,小的家里還有妻女,都可抵押給您?!?p> 裘武摸了摸下巴,微微笑道:“你可真是不要臉?!倍罂戳丝醋o(hù)衛(wèi)道:“好,簽字畫押,帶下去吧?!?p> “謝謝裘爺!謝謝裘爺!”那粗布男子連連叩首。
裘武站起身,一旁下人立馬端上茶水,問道:“爺,今晚您是住在這兒,還是回去呢?”
裘武抿了一口,道:“今兒回去。你跟過去看看,那人的婆娘閨女長得如何?!?p> 下人兩眼一瞇:“奴才明白,好的話今夜就給爺送來?!?p> 裘武呵呵一笑,拍了拍下人的肩膀,交代了幾句,便和十來個護(hù)衛(wèi)離開了博坊。
路上靜悄悄的,此刻一個行人也看不見。裘武走在護(hù)衛(wèi)中央,心里盤算著今晚怎么玩,忽然聽見其中一個護(hù)衛(wèi)肚子叫了。
裘武看過去,見是一個年輕后生,不由打趣道:“餓了?要不跟爺我去雁秋,找個小妞飽餐一頓?”
周圍護(hù)衛(wèi)哄然一笑。
那護(hù)衛(wèi)臉紅道:“爺,奴才好像聞到有吃的,而且還特別香。”
裘武道:“傻子。大晚上難道還有人擺攤不成?”
“爺,前面還真有?!弊咴谇懊娴淖o(hù)衛(wèi)叫道。
裘武一看:“呵,還真是?!敝灰娗懊娌贿h(yuǎn)處有一個餛飩攤,一個白發(fā)老太婆正守在邊上。
“嗯,確實(shí)香啊。”裘武閉眼感受著,“走!爺今兒心情好,請你們幾個去吃一頓?!?p> “謝謝爺!”護(hù)衛(wèi)們紛紛笑道。
老太婆見生意來了,立馬笑呵呵地招呼他們,不一會兒就盛上十來碗餛飩。
“誒,再來一碗。”裘武突然說道,“也請你一份?!?p> 聽到這話,護(hù)衛(wèi)們連忙放下碗筷,一臉戒備之色。
“好好,謝謝這位客官?!崩咸判θ菘捎H地說道,慢悠悠地吃了一碗,“客官真是大善人啊。老婆子今兒個還沒吃飯,真是謝謝了?!?p> 眾人見這老人吃了,也不由放下心大口吞咽起來。裘武壓下心中疑慮,隨著眾人吃了幾個。
吃罷,裘武扔了錠銀子,在老婆子不斷的道謝中離開了。
俗話說飽暖思婬欲,裘武此時思緒紛飛,走得也不由慢了些,落到了隊(duì)伍后面。
不知何時,陰云罩住了明月,街道上陰風(fēng)陣陣。
“這天怎么黑了?”一個護(hù)衛(wèi)道。
“是啊,什么都看不清。”
“估計(jì)明兒要下雨了?!?p> “小鬼索命來了?!?p> “誰在嚇人?”
那護(hù)衛(wèi)轉(zhuǎn)身,卻見說話的是裘武,不由笑道:“爺,你可別嚇唬我們?!?p> 裘武臉色蒼白,含糊不清道:“快些走吧?!?p> 眾人立馬加速趕去,沒有留意到他們中少了一人。
“起風(fēng)了。”花三正準(zhǔn)備下床關(guān)窗,不想?yún)s被人拉住了袖子。
許詩詩歪倒在床上,此時她兩眼含春,紅唇微張,看著花三嬌嗔道:“熱?!?p> 花三嘴角上揚(yáng)道:“難道你想別人聽到不成?”話畢便俯下身。二人耳鬢廝磨,嬉笑連連。
一番酣暢淋漓后,花三懷抱佳人躺在塌上,兩人發(fā)絲凌亂,衣衫散落一地。
許詩詩輕聲問道:“三爺,我們明兒去哪兒?”
“嗯,你想如何?”花三問道。
許詩詩垂頭:“妾身不知?!?p> “嗯?!被ㄈ凵裼坞x,心不在焉地回道。
許詩詩俏臉發(fā)燙,道:“妾身長在燕都,自小便足不出戶,許多地方都沒有去過?!?p> 花三鼻息厚重:“你有什么想法嗎?”
許詩詩道:“妾身只想與三爺長長久久地在一起?!?p> 花三道:“好。”他再次欺上身去,眸光一掃,卻見地上有一塊布頭,是上次小九被綁架之時得到的,這么多天自己竟也沒還回去。
“那是什么?”許詩詩感受到花三停下,不由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一塊破布罷了?!被ㄈ龅钠鹕硐麓?,彎腰拾起布頭,出門叫侍女準(zhǔn)備熱水。
他看向許詩詩,溫柔笑道:“天色不早了,洗洗休息吧?!?p> 許詩詩羞赧一笑,目光卻黏在那布頭上。
翌日清晨,下人們在廊下灑水掃地,小九在屋內(nèi)收拾包袱,卻聽門一下被推開了。
“準(zhǔn)備好了嗎?”花三走進(jìn)來說道。
“收拾好了?!毙【胖噶酥缸郎系陌?。
花三按住包袱道:“不用收拾這些,你又不是不回來了。衣服留在這兒吧,那邊會給你準(zhǔn)備新的?!?p> 小九神情雀躍道:“那我還可以回來咯?真好,我真怕見不到三叔你了?!闭f著便牽上花三。
花三回握笑道:“想什么呢?又不會把你給賣了。真要賣了,你飄飄姐非得殺了我不可?!痹掚m如此,但他心底還是有些忐忑,不知道主上為何要把小九交給壺中仙。
小九笑道:“那三叔會跟我一起去嗎?”
花三正要回答,卻見許詩詩從屋里走出。
“三爺,你們這是要去哪兒?”許詩詩甜甜問道。
花三笑了笑,說道:“他舅姥爺想這小子了,過去住幾天。”
許詩詩看向小九。
小九心道凡事都要聽三叔的,既然三叔這么說,那跟著他準(zhǔn)沒錯,連忙笑著點(diǎn)頭。
許詩詩打量了他一會兒,笑道:“早去早回,妾身會惦念你的?!?p> 二人告別許詩詩,走到門口卻又遇著裘文。
“三爺,大清早的,帶著小九是要上哪兒?”裘文一面擦汗,一面說道。
花三解釋了一番,問道:“裘兄這么熱?”
裘文道:“可不是嗎?這鬼天氣真叫人受不了。不過跟北戎人相比,裘某還可以隨時吃冰泡澡,這么一想裘某也是知足了,心里頭也舒坦了不少?!?p> 花三道:“是啊,這么熱的天,北戎那邊應(yīng)該不好過吧?”
“豈止難過?!濒梦纳衩氐?,“等著吧,不久邊境便會傳來好消息。這個時候北戎人就像餓了許久的魚,逮著餌便會上鉤?!?p> “不至于吧?!被ㄈ馈?p> 裘文嘆氣道:“唉,有時候裘某人都想投在李將軍門下,求他個一官半職。這軍功太他娘的好掙了。”
花三笑了笑,牽著小九跟他揮手告別,隨后便沒入了人群中,漸漸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