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盧紀匆匆來到開明堂，給趙云衿帶來了一個消息：“趙司直，曾業(yè)說了謊，秋桑那天根本沒去過勝光寺?！?p>　　趙云衿的目光從案卷上移開：“你怎么這么肯定？”

　　盧紀解釋道：“我今早去了勝光寺打聽秋桑的事。那里的僧人跟我說，有人在二月初捐了一筆善款，供他們修繕佛殿。因此，從二月初十開始，勝光寺的住持就命人關閉寺門，不讓香客入內(nèi)，直到三月初五，各殿都修繕完畢，才再次打開寺門。所以秋桑根本不可能在三月初一去勝光寺拜佛，曾業(yè)說的那些話全是胡扯?！?p>　　“曾業(yè)果然有所隱瞞?！壁w云衿看著盧紀，說，“你去把他找來，順便問問曹孚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p>　　盧紀領了命，便快步離開。

　　一刻鐘后，盧紀把曾業(yè)帶入斷事所中的春暉堂，他命令曾業(yè)跪下，隨后對已經(jīng)坐在堂內(nèi)的趙云衿說道：“趙司直，我把曾業(yè)帶來了。”

　　沒等趙云衿說話，曾業(yè)便已挺直腰板，一臉無辜地問道：“大人，我什么都沒做，為什么把我抓來？”

　　趙云衿不由得冷笑一聲：“你若是什么都沒做，又何必說謊？”

　　“我······我沒有說謊?！痹鴺I(yè)咽了口唾沫，繼續(xù)嘴硬道，“我說的都是實話?！?p>　　“可我聽說，勝光寺的住持為了修繕佛殿，從二月初十便謝絕香客入寺，你和秋桑是怎么進去的？”趙云衿直接點出了他的破綻。

　　曾業(yè)一聽這話，自知遮掩不住，只好說道：“大人，我不是有意要隱瞞實情的，我只是害怕被徐媽媽責罰?！?p>　　趙云衿明白曾業(yè)話里的意思，便說道：“你老老實實地把那天發(fā)生的事情交代清楚，我不會跟昭娘說的?！?p>　　曾業(yè)緊抿著唇沉默片刻，繼而深深吸入一口氣，似乎是鼓足了勇氣似的：“其實，我沒有看見秋桑姑娘去拜佛，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那天早上，徐媽媽派我跟著秋桑姑娘出去，我看她很小心地提著一個竹籃，便想幫她拿著，但是被她拒絕了。她說，竹籃里放的是香燭，她要親自帶去才顯得有誠心。我本來就不太想攬活來干，既然她都那么說了，我就沒有多管閑事。

　　后來，我一路跟著秋桑姑娘出了北曲，剛想問她要去哪里拜佛，她就突然停下來，從懷里掏出一個錢袋子塞給我，然后說，她不想在拜佛的時候被人跟著，讓我拿那些錢去消遣。我掂了掂那個錢袋，估計有五百錢。我想著，她不過是去拜個佛，翻不出什么花樣來，我什么都不用干，就能白得一筆錢，這樣的好事怎么能拒絕？于是我跟她講明，我可以讓她單獨出去，但她必須在未時回到北曲，到時我再和她一起回春風樓。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跟秋桑姑娘分開之后，我就在平康坊里閑逛，之后進了一家酒館歇腳。那家酒館里有好幾個美貌的舞姬，我一邊喝酒，一邊看舞姬跳舞，不知不覺就忘了時辰。等我喝得盡興，想起我該干什么的時候，已經(jīng)是未時四刻了。我結了賬，就去北曲的入口處找秋桑姑娘，可是沒見到她。

　　我猜想她可能是等得不耐煩，自己先回春風樓去了，所以我就趁徐媽媽不注意，偷偷溜進去，看秋桑姑娘在不在。結果，我發(fā)現(xiàn)她的房里沒有人，連鶯兒都不在。我當時心里一驚，知道情況不妙，想著要去找找她，才發(fā)覺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可是我也不能干等著，只好去附近的幾座寺廟碰碰運氣，結果不出所料，我沒有找到她。

　　時間過得很快，眼看著天色暗下來，就快宵禁了，而秋桑姑娘始終沒有出現(xiàn)，我知道她不會回來了，她之前故意支開我，一定是想趁機逃走。我知道，因為我貪財，才會把事情搞成這個樣子，但是我不能把真相告訴徐媽媽，否則她一定會責罰我。

　　我著急得不得了，不知道該怎么辦，然后我突然想到，反正秋桑姑娘已經(jīng)逃走了，除了我，沒人知道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所以我編了謊話，我告訴徐媽媽，秋桑姑娘趁我不注意偷偷離開，我找了她很久，都沒有找到她。徐媽媽原本是不相信的，她覺得我在背后搞鬼。直到她發(fā)現(xiàn)秋桑姑娘房里的那封信，她才接受了我的說辭?！?p>　　曾業(yè)說完這些，見趙云衿看向他的眼神中仍有質疑，便補充道：“大人，我這回說的可全都是實話，您千萬別讓徐媽媽知道。”

　　趙云衿不為所動，追問道：“你那天去了哪家酒館？”

　　曾業(yè)答道：“北曲附近的清河酒館。”

　　“有沒有人證？”趙云衿接著問道。

　　曾業(yè)想了想，說：“有，我經(jīng)常去那家酒館買酒，那里的掌柜認得我，他能給我作證?！?p>　　趙云衿便對盧紀說道：“盧紀，你去清河酒館問問?！?p>　　“是?！北R紀領命而去。

　　“你跟秋桑分開的時候，是什么時辰？”趙云衿轉而看向曾業(yè)，繼續(xù)問道。

　　“大概是······卯時五刻。”曾業(yè)答道。

　　趙云衿對曾業(yè)仍有懷疑，便追問道：“你怎么知道是卯時五刻？難道附近有日晷？”

　　曾業(yè)眼神飄忽，答道：“我、我只是大概估計出來的。反正，她跟我分開的時候，一定是在辰時之前。”

　　趙云衿皺了皺眉，問道：“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曾業(yè)頓了頓，聲音不自覺地弱下來，“宋川給她的信上，不是寫了辰時相會嗎？”

　　趙云衿聽了曾業(yè)的話，對他的懷疑越發(fā)重了：“怎么，你看到過那封信？”

　　“不不不，我沒看過，我是聽別人說的。”曾業(yè)急忙否認道。

　　“是誰告訴你的？”趙云衿問道。

　　曾業(yè)費勁地想了想，說：“我、我記不得是誰說的了，總之，就是別人告訴我的?！?p>　　看到曾業(yè)這么不配合，趙云衿覺得追問下去沒有意義，便換了個問題：“你說你曾經(jīng)偷偷回過春風樓，那么有誰在那個時候見到你嗎？”

　　曾業(yè)的眼神中頓時多了幾分慌亂：“應該沒有?！?p>　　趙云衿深表懷疑：“你這么個大活人在春風樓里進進出出，居然沒被別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