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便又轉(zhuǎn)眼入了盛夏。六姐卻沒熬過去。六姐自幼身子孱弱,那日宴后回去又咯了血,漸漸連床也下不了,只見精神也很快的萎靡下去。宮里舉了喪幡,父皇亦下令合宮為六公主守孝三日。
可我其實覺得,那對六姐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六姐是病慣了的,日日都靠著湯藥,日日都要宮中人服侍。長此以往,宮里難免要有閑言碎語,而六姐本就是軟弱的性子,便更加郁結(jié)于心。這樣的日子,很難熬吧?對六姐來說,如今或許也是解脫了。
終于捱過了繁瑣的喪禮,那日我正要歇下,太子妃身邊的遇兒忽然來通傳太子妃邀我往東宮里去。我眼見夜色有些深了,但我想起上回見太子妃時她的神情有些奇怪,總有些擔憂,終于還是立刻便往東宮里去了。
卻見太子妃穿了一件藕粉色的宮裝,臉上笑盈盈的,卻不像有什么事。見我來了,她起身迎起來:“阿九來了?!蔽仪铺渝缃竦亩亲雍艽罅?,雖是四月余的光景,卻足像身懷六甲的樣子,看起來行動有些不便。太子妃如今懷著身孕,六公主的喪禮自是回避的,但我瞧見她依然在鬢間戴了一朵小小的白花。那是白色的扶桑,屬于太陽升起之處的花朵,長在黑暗與光明的交界。
太子妃拉著我坐下,還未開口,我便輕輕覆上她的肚子。那是一種奇妙的觸感,我開口同她說笑:“太子妃姐姐可叫太醫(yī)來診過?瞧這樣子,太子哥哥這回真是賺大發(fā)了,你一下就給他又添了倆!”太子妃卻未揶揄我,只是很溫柔的道:“原本今日天色晚了。實在同你許久未說過體己話了,這才煩你過來。你也許久未見阿厭了吧?阿厭還未睡下呢,遇兒,喊奶娘抱他過來吧?!?p> 我心里有一絲擔憂。太子妃雖然瞧著笑盈盈的,但說不出來為什么,我總是覺得她心里壓著很多事。
奶娘抱了阿厭來,許久未見,小家伙又長大了不少。阿厭自小同我還是很親近的,此刻抱著他在懷中逗弄,他也并不哭鬧。
太子妃瞧著,溫柔開口:“阿九,阿厭還挺喜歡你的?!殴?,您可愿意作阿厭的干娘?”
我卻并未覺出她語氣里的異樣,只是逗弄著阿厭:“太子妃姐姐愿意的話,自然是最好了!阿厭如此可愛,我可喜歡的緊呢!”
太子妃語氣忽而變得鄭重:“那往后,便請宮主多多招撫阿厭?!闭f罷又要弓身一拜。
我趕緊扶住她,這時我更加確信了太子妃有很多事瞞著我。往日她從不同我這樣生分,往日她也從不會這樣沒有安全感,她從不會那樣了無生氣。
正待要開口問,忽然一個小丫頭闖了進來,急吼吼的喊著:“太子妃!”一進殿里瞧見了我,那小丫頭一下噤了聲。太子妃卻沖她點點頭:“講吧?!?p> 那小丫頭沖我略微一欠身,便同太子妃道:“那邊傳了消息,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