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奈扶著墻,好不容易挪移到馬托婭的病房前。他沒有推門進屋,而是順著門縫兒往里張望。
紅霞、蓮花和蘇德感覺到門口有人,回頭一瞅是阿吉奈。阿吉奈看到屋里人發(fā)現(xiàn)了自己,扭頭就跑。
三人追了出來,阿吉奈已經(jīng)轉(zhuǎn)進了樓梯。
蓮花說:蘇德,你去追你二姐夫回來吧。酒味兒真大啊,他肯定喝多了。
蘇德跑了出去。
…………
馬蘇德追到了大街上。阿吉奈步履晃蕩,跑得并不快。
“二姐夫——姐夫——”蘇德邊喊邊加速奔跑,終于拉住了阿吉奈。
蘇德央求道:二姐夫,跟我回去吧。
阿吉奈喊:別拉我!都是騙子!
阿吉奈這樣的呼喊,立刻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蘇德:二姐夫,你喝多了,我們回旅店吧。
阿吉奈:騙子!我要阿斯根!
“阿斯根已經(jīng)——二姐夫——”
“別管我。我要回家!回牧點!”
街上看熱鬧的越來越多。路人甲、路人乙及路人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開始議論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兒?打架呢?”
“好像。剛才那個人說他們都是騙子!”
“騙子?看來喝多那個被騙慘了?!?p> “這年頭兒,騙子太多啦。就拿買東西吧,整不好買回來的就是假冒偽劣!”
“騙子太可惡了。咱們報警吧?!?p> “我看得這樣,不能讓騙子囂張——”
貌似正義的路人之言,讓馬蘇德聽得心驚肉跳。他怕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煩,只好順著阿吉奈說:二姐夫,好,我和你一起回家。
于是,蘇德拉著悲痛欲絕的阿吉奈,攔住一輛出租車……
…………
坐上出租車后,馬蘇德和司機幾輪交鋒,終于講好了價格。雖然有些心疼錢卻沒辦法,咬牙答應。他知道阿吉奈決定的事情幾乎是沒有改變的可能,特別是當前的這種狀態(tài)。出租車向市區(qū)外駛?cè)?,蘇德掏出手機給大姐打電話。
醫(yī)院病房里,紅霞接到電話很是驚訝。
“好吧,路上小心啊。到家來個電話。這兩天你就一直跟著你二姐夫吧,千萬看住別出啥事兒啊?!奔t霞無奈地掛斷電話。
蘇德回答得很堅定。
蓮花問:咋了?
“阿吉奈吵著要回家,要回牧點。蘇德只好陪他打車回薩仁臺了?!?p> 蓮花:噢——
…………
孔雀屏草原又迎來了一個清晨,寧靜而溫馨。當太陽跳出山腰兒,東方天邊那薄薄的云層便被火熱的陽光“蒸發(fā)”掉了。
清晨的陽光卻不能驅(qū)散心中的陰霾。
山坡上的嶄新的小土包兒里,睡著淘小子白阿斯根。整個山坡蒿草搖曳,野花吐芳,蟈蟈等草蟲的鳴叫聲此起彼伏,不時有調(diào)皮的蝴蝶繞著土包兒從一朵花飛向另一朵花,尋找自己最喜歡的顏色和味道。
白阿吉奈默默坐在一旁,面無表情。他在編蟈蟈籠子,墳上已經(jīng)掛上好多個了。
阿吉奈還在編,蘇德去給他拔草。
兩人都沒有說話。
時間在一點一滴中流逝。太陽越升越高,蘇德卻沒有感覺到熱,心底總會有絲絲涼意在上升。
已是正午了。阿吉奈的雙手依舊沒有停下來,墳上又掛上了好多各式各樣的蟈蟈籠子。
蘇德無精打采地坐在那里,向遠方張望。接天綠草無窮碧,映日野花別樣艷。在眾多的野花之中有一種紅色的花兒格外引人注目,細小的莖葉,火紅的花冠向上卷起,當然,如果破開泥土還會發(fā)現(xiàn)白色的像蒜瓣兒一樣的鱗莖。孔雀屏草原上的人們稱其為“薩日朗花”,即“山丹花”。在牧民的眼里,薩日朗花是草原上熱情的女神,美麗、奔放、活潑、大方,而且博愛、善良。
每每看到薩日朗花,蘇德都會想起花朵一樣美麗、散發(fā)著“光輝”的二姐——馬托婭。
蘇德站起身,就近連根采來一束開得正艷的薩日朗花,在小土包前挖了個小坑兒“栽”下去……
…………
商店里,荷花梳了梳頭,捧起一大玻璃瓶咸菜要出去。
杜占元問:你去哪兒?
“去紅霞家。倆老人沒人照顧,我看連咸菜都沒有了?!?p> “噢。要不叫過來中午在咱家吃吧?!?p> “我叫過老多次了,說啥也不來。馬叔那腿啊,現(xiàn)在下地都困難了?!?p> 荷花推門出去了。幾步道兒就進了紅霞家,把咸菜放到廚房,便輕車熟路地系上圍裙幫著刷碗。
娜仁圖雅不好意思地說:荷花啊,你歇著吧,衣服都整埋汰了,這碗我能刷。
荷花說:嬸兒,我沒事兒,閑著也閑著。一會兒就好,你不用管了。
娜仁圖雅沒吱聲,或許是荷花說話的聲音太小她沒有聽見。
荷花便大聲地問:阿吉奈昨天半夜回來了,現(xiàn)在去哪兒了?
“看他苦命的孩子去了?!?p> 說完,娜仁圖雅開始抹眼淚,停了一會兒,又說:阿吉奈昨晚喝酒喝得太多了,可是他一宿都沒睡,就在老房子的院子里干坐著。早晨天還沒亮,他就把勒勒車推了過來,擱在院子里呢。車上的架子是他那時候特意給托婭和阿斯根做的,可能是想要留好嘍。
荷花聽到此處深受感動,默默地刷碗。
廚房里的東西都收拾好了,荷花找來臉盆,將抹布洗好擰干,推開門去擦拭勒勒車。她要把車擦得干干凈凈的,因為勒勒車是阿斯根特別喜歡的交通工具,僅次于那輛紅色的摩托車。
荷花擦得非常認真,娜仁圖雅跟在身后幫著洗抹布。馬額爾德木圖坐在屋里炕上,關(guān)注著院子里兩人的一舉一動。
“勒勒”是牧民趕車吆喝牲口的聲音,“勒勒車”因此而得名。其實,勒勒車就是“大轱轆車”,大以前經(jīng)常套牛拉車,也叫“蒙古式牛車”。這種車的車輪高大、車身輕便,對于草地、雪地、沼澤地等有很強的適應性,更不會有“扎胎”的情況,即使損壞也容易修理,這是勒勒車一直沿用下來的重要因素。
如今,勒勒車逐步退出歷史舞臺,還是被更加結(jié)實耐用、方便快捷的膠輪車所取代。作為游牧文明的一個代表,勒勒車在蒙古民族的發(fā)展史上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F(xiàn)在,人們對勒勒車更多的是一種懷舊情結(jié),趕著勒勒車在草原上行進,成為了一道獨特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