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長公主手下古箏斷裂,頓時目光聚焦,她連忙起身致歉。
“宣寧失禮了?!?p> “下去吧,換把好點的古琴?!泵鞯禄室荒槻粣偟恼f道,雖然這個女兒才能卓越,但是任何丟了皇家面子的行為,他都不能容忍。
“是,宣寧告退?!?p> 張宣寧抱著古箏退下,一人緩緩的向著寢宮方向走去,她知道,下面的宴會,她不能再出現(xiàn)了。她心中難過,眼角含淚,不是因為宴會失誤,而是因為那個,心里不能忘卻的故人。
遣散侍女,獨自一人走入涼亭,喝著冷酒。饒是再強大的女人,見了愛而不得的心中人,委屈的淚總是忍不住的。
歸海千在這皇宮待了一天,已經(jīng)快憋死了,無玄沐浴凈身的陰陽樓進不去,祭祀大典那邊也早早備好了沒事做,干脆讓阿初幫她看著。
歸海千偷偷溜到御花園,想看看這盛大的宴會,卻被那一幅幅虛偽的面孔倒了胃口,渾身都是腐朽的氣味,熏得她飛快逃離,進了這御花園旁的后海。
剛轉(zhuǎn)過墻角,便見一華衣女子一杯一杯吃著酒,眼中滿是愁緒,但那酒味卻很是清香。
不如過去蹭一杯酒,順便幫美人解個心結(jié)。歸海千開心一笑,輕手輕腳靠近亭中女子。
她靠著柱子,一副痞樣,見女人仍在吃酒,顯然沒注意到自己,隨手折下一只紅梅,從身后遞到她眼前。
“傲雪寒梅、冷酒殘月,獨姑娘一人,愁眉滿目,是何道理?”
女子并不理他,仍舊一杯接一杯,仿佛旁邊是一片空氣。
歸海千也不氣餒,隨手拿起桌上一瓶未開封的清酒,豪氣的扔掉瓶塞,一口下肚,頓時刺骨冰冷混合著辛辣傳遍身體。
“啊,爽,姑娘,這么一杯一杯要何時才能消愁,不如這一壺下肚,豈不痛快?!睔w海千拿起另一壺,推到女子面前。
張宣寧心里難過,自己可以忍受任何的傷痛,唯有羽羽隨,他不敢面對。望著眼前白瓷酒壺,一把抓起,一壺下肚。
歸海千望著她稚嫩的小臉上,只有苦澀的笑,舉起自己手中酒瓶,又是一口。
張宣寧看了眼前這清瘦男人,眼神閃爍,來人好似不認識自己,既然互相都不清楚,也沒什么好談的,便自己喝著手中的酒,不再看他,歸海千也不再說話。
日落西山,亭中寂靜幽暗,遠處燈火闌珊,仿佛是兩個世界,虛虛假假、真真實實,有人想逃離、有人拼命留戀。
算著時辰差不多了,歸海千便獨自離開了涼亭。
“公子,你可算來了,剛才大宗伯找你呢?!卑⒊踅辜钡卣f道。
“他在那里?”
“祭祀典禮馬上就要開始了,宗伯已經(jīng)去了,估計得要祭祀儀式上才能見著了?!?p> “走,我們趕緊去吧?!?p> “好?!?p> 遠信國祭祀大典乃是“天祭”,即將君王事跡告知神靈,只能由能力最強的大宗伯主持,若是其他人,則不僅得不到保佑反而會招來禍事。
祭壇位于東方,圓壇,乃是茅山一派特有的萬法總壇,四周掛滿黃色經(jīng)幡,經(jīng)幡下是由正午陽光下取得火種的金箓燈,香爐、燭臺等立于供桌前側(cè),煙氣繚繞,供桌上則供奉香、花、燈、水、果五種貢品。
歸海千與阿初到時,到場四周均以跪滿了行禮之人,跪于蒲團上,低頭誦經(jīng),阿初只好拉著她找了個后邊的蒲團跪下,歸海千看了前面烏壓壓的人群,便也照貓畫虎的誦經(jīng)。
大宗伯的祭祀向來是為天下蒼生,不論身份地位,所有虔誠的信仰之人均可以得到庇佑,這一點,皇家也是不能反對的,因此,他們也早早的跪與最靠近祭壇的位置,后面怎樣,也無暇分心去管。
祭祀大典,最敬之人,無疑只能是大宗伯無玄。
歸海千頓時明白了,為何當初徐行讓他討好無玄了。
三聲鐘聲響過,代表著祭祀開始了,場中無人有任何動作,都在虔誠等待大司伯的到來。
歸海千感覺身后一陣微風襲來,她偷偷回頭望向身后。
今晚十五,月亮又大又亮,歸海千眼中,那人仿佛踏月而來,黑袍白邊,蓮花冠束不起他如瀑長發(fā),隨意散落身后,來人手持玉如意,宛若仙人,月光中好像對著她笑,仔細看去,卻看不真切。
黑袍逼近,她慌忙轉(zhuǎn)頭,衣角略過,輕觸上歸海千臉頰,淡淡陳香緩緩而來,靜而遠,這是歸海千第一次聞到無玄的味道,是讓她可以安心的味道。
直到無玄走入壇中,無人敢抬頭。
無玄雙頭托舉如意,行三跪九拜祭拜禮,如意上鈴鐺清脆聲傳來,眾人才紛紛抬頭,雙手抱拳,望向祭壇。
無玄起身,清唱“散花詞”,恭迎三清元尊,隨后,環(huán)繞香爐,邊巡行便口誦青辭,禱告神明,完畢后,復行三跪九拜之禮,轉(zhuǎn)身,無玄坐于蒲團,吟誦《道藏》,眾人受訓。
突然,歸海千看見無玄身上出現(xiàn)黑白兩道煙霧環(huán)繞,這個感覺,好熟悉,瞬間,她好像看見了紫色眼睛的無玄,卻又立刻消失不見。
歸海千揉揉雙眼,所有的一切卻好像都沒有發(fā)生,信徒們依舊是剛才的神情,她再次望向無玄,對上他充滿溫柔的眼睛,身體突然感覺非常乏力,眼皮沉重,昏睡了過去。
徐行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她身后,歸海千剛好暈倒在他懷里,徐行看了一眼懷中人,又看了一眼壇中人,若有所思,抱起歸海千,轉(zhuǎn)身離開。
深夜。
歸海千睡眼朦朧,恍惚間,好像看見了黑色背影,他逐漸靠近自己,手撫上她的額頭,頓時感覺一陣清涼,她想努力看清來人樣貌,卻怎么也抵不過腦海中的睡意,再次昏了過去。
徐行收回手,額頭還是很燙,他突然意識到了自己行為,不是一個上司對待屬下的行為。
慌忙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清涼的液體劃過喉嚨,鉤回了一絲理智,他轉(zhuǎn)身望向床上男子。
為何這個人給自己的感覺如此熟悉,像是自己丟失了一件很久的寶物,他百思不得其解,但那種想要掌控的感覺再次襲來,瞬間沖上腦海,他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的獵物。
我的東西,誰敢碰。
堅定思緒后,他輕輕轉(zhuǎn)身離開,徒留下歸海千睡得死沉。
過了不知道多久,歸海千終于醒了,她揉揉了有點不舒服的頭,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回到了雅閣,外面天已經(jīng)黑了,自己睡得天昏地暗,根本不知道時間。
忽然,她感覺自己好餓,身上好痛,像有什么東西要撕碎她的身體,鞋也沒穿,不顧一切的沖出房間,她要吃的。
“徐行,徐行,你在哪里?徐行?!?p> 歸海千借著自己最后一絲理智,沖到了徐行的臥房,打開門,沒有顧得上徐行正在浴池沐浴,發(fā)瘋似的,跑進房間,跳下浴室,像藤蔓一樣緊緊抱緊徐行的身體,雙腿盤上他的腰身,拼命吸收著徐行身上的欲望。
徐行感覺身后有人,剛想起身,看見是莫清,遲疑了一下,沒想到便被他得逞,緊緊的抱住了自己。
既然都是男人,互相抱一下,也沒什么,徐行便坐著不動,他倒想看看這個翼洲小庶子想要干什么。
抱著徐行的歸海千在瘋狂飽食一頓之后,雙手放開了徐行,但仍然還坐在他身上。
歸海千不知道的是,歸海一族在極餓狀態(tài)下,吃的東西便相當于飲酒,她現(xiàn)在吃了這么多,便也成了一個伶仃大醉的醉漢。
此時的歸海千臉頰上早已布滿緋紅,額頭上掛著顆顆晶瑩剔透的汗珠,因為剛才奔跑還沒有緩過來,嘴唇還在輕輕喘著粗氣。
她醉笑一聲,雙手“啪”的放在徐行胸口,深情的望著眼前男人。
“徐行,你好香,你知道嗎?我好喜歡你?!?p> 剛說完,歸海千雙眼一閉,身體倒入泳池,傳出稀里嘩啦的水聲。
聲音震醒了被她嚇的愣住的徐行,他看著眼前男人倒在水里,水面咕嚕咕嚕吐著氣泡,如果自己再不撈出來,男人恐怕就要淹死在自己浴池了。
想到此處,他一把撈出歸海千,扛在自己肩上。
這人竟然這么輕,跟一個女人一樣,但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此時莫清的身體已經(jīng)濕透,他可以一清二楚的分辨出這就是個男人。
徐行將男人小心翼翼放在床上,摸了摸額頭,已經(jīng)不燙了,他放心的穿上衣服,走出房門,叫了幾名侍從服侍著歸海千睡下。
被她這么一鬧,徐行睡意全無,干脆去書房呆了一夜。
這一夜,歸海千做了一個夢,她夢到自己好像跟徐行在一座山頂上蕩秋千,她靠在他的身上,瘋狂吸食著徐行身上的味道。
突然,來了一陣大風,將徐行吹到了天空,她趕忙伸出手想拉住徐行,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像被什么東西拉住,怎么也動不了,她瘋狂的呼喊著他的名字,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
歸海千感覺自己心好痛,她的食物飛走了,不可以,不可以。
突然睜眼,歸海千這次算是徹底醒了,她望著眼前陌生的環(huán)境,但被子上徐行的味道,讓她瞬間意識到自己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