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明殿外兩方人馬對峙,逼壓的王府侍衛(wèi)和綠衣士兵又多了接近一倍,護住大殿的也不只羽林衛(wèi)錦衣衛(wèi),竟然還有大群頭戴缺角冠身著鵪鶉之類鳥雀補服的太監(jiān)。
兩方人馬隔著幾米遙遙相對,注意力都不在對方身上,而是這座大殿。剛才的小半個時辰里,前殿雷光大作,焰風和冰氣肆虐,轟鳴震動不止,可殿堂門板上玻璃都沒損壞,令人懷疑一門之隔就是兩個世界。
殿堂內(nèi)天花板依舊完好,只有最初那道像被無形巨劍劈開的裂縫。根根梁柱尤在,表面卻被剝?nèi)チ苏粚?。丹陛與寶座未損一絲一毫,地板上的玄色金磚卻已不存一塊,水泥地基都盡皆顯露。
以橫貫殿堂的裂縫為界,南邊躺著數(shù)十個道士侍衛(wèi),有些是一分為二的尸體塊,有些已是人形焦炭。角落里若干侍衛(wèi)把敬親王壓在身下,七八個道士舉著羅盤依舊挺立,道袍卻處處破損,露出塊塊焦黑皮膚。
北面丹陛之下,遠坂愛不再是毫發(fā)無傷氣定神閑的架勢,銀白鳳服染滿血水,臂腿有好幾個槍眼,唯有長刀雪亮依舊。
“小晴!”
她緊盯著那幾個道士,嘴里喚道:“你沒事吧?”
寶座后面?zhèn)鞒錾暎拔?、我沒事!”
“扶桑女,拖延無濟于事!”
白發(fā)老道沉喝,“真當我們不敢毀掉這乾明殿!?”
“哈!”遠坂愛冷笑,“這話該是我來說!”
持續(xù)許久的拼斗對雙方都是螺螄殼里作道場,誰都不愿真把乾明殿毀掉。對敬親王而言這意味著謀逆上位,對女皇而言意味著朱家內(nèi)亂,都很難平復(fù)天下人心。敬親王這邊的人還有難以全力出手的苦衷,他們得從上官晴那里奪到皇帝印璽,能抓到上官晴逼她以女皇名義頒布監(jiān)國詔令就更完美了。
“認清現(xiàn)實吧!”老道士活動唇舌爭取喘氣的時間,“你的主子哪可能坐穩(wěn)大明江山,而你這個低賤的扶桑女,更沒有資格居于一人之下億人之上!”
遠坂愛笑得更冷更鄙夷,“這話其實有些道理,但由你們這些上善魔人的嘴里說出來,就變得荒唐可笑了?!?p> “好膽!”衣衫殘破露出度超過一半的道姑呵斥:“你敢褻辱我們太一圣教!你和你主子這種所謂的圣山之人,才是震旦人人得而誅之的魔人!”
“太一圣教?上善之道?”遠坂愛笑得更燦爛了,“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太一天尊是什么來歷?!?p> “天尊的名諱豈是你這種賤婢能直呼的!”道姑一手羅盤一手長劍,震蕩出呼呼風聲?!澳銈儽澈蟮氖ド讲仡^縮尾,不敢明示天下。誰是圣誰是魔,人心自然分明!”
雷光轟鳴,卻是來自殿堂之外。自頭頂縫隙看出去,依稀看到滾滾雷云翻攪,似乎天頂之上還有場殺陣。
“子時已過,已是第十日了……”
白發(fā)老道呵呵笑道:“廟陵衛(wèi)羽林衛(wèi)的皇室傳奇,還有隱在暗處的圣山傳奇,都已無理由堅持。他們馬上要退了,你當如何啊,扶桑女?莫非你還指望候補刑天,甚至刑天站在你這邊?”
這場爭斗的范圍顯然不只包括殿堂內(nèi)外,雙方的強手還在更遠處乃至天穹之上交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女皇依舊沒能現(xiàn)身。只是用來拖延時間的約定就成了大義名分,份量越來越重,以至于壓退了一方。
“你能算虛日,我就能算實日!”
遠坂愛早已豁出去了,她守在這里,女皇還有走下社稷之座的可能,若是她離開,女皇必然一坐不起。
“不僅是實日,”她冷厲的道:“什么十天百天我都不管!一天女皇沒離開社稷之座,我就在這里守一天!”
焰光、冰箭、疾風洶涌轟出,與雷電刀光猛烈交織,雙方再度斗作一處。
天頂血紫光輝驟閃,射入殿堂纏上刀光,像是自虛無中擠出朵朵彩花,蕩開的團團漣漪讓空間都扭曲變形。
遠坂愛倒飛而出,撞在丹陛臺階上,又滾落地面,玉白臺階拉出又寬又稠的血痕。
她一跳而起,下一刻雙腿發(fā)軟,若不是以刀為杖,差點直直撲倒。
左膊無力垂落,右邊大腿被一道血紅深痕幾乎斬斷,胸口更多出個貫穿前后的孔洞。熾亮紅焰和瑩瑩紫焰正在燒灼傷口,升起冉冉白煙。
“你們……“
遠坂愛看著殿堂中多出的三個身影,目光開始潰散,語氣卻極為不屑,像是在嘲諷弱者:“你們還真是無能啊,為了打倒我,連這三個魔頭都搬了出來?!?p> “徒逞口舌之能,”身上游走著紫光的男子負手搖頭,“你還是趕緊求死吧,不然你可要生不如死了?!?p> 紅發(fā)紅眼,仿佛由紅焰凝成的女子格格嬌笑:“馬上就能看到變成發(fā)情母狗的小愛了,真是期待啊。哎喲可惜,若是帶了攝像機就更好了?!?p> 另一個紅焰般的男子舉起拳頭,拳上噴出血紅烈焰,“圣山之人只剩根手指都能復(fù)活,還是趕緊燒成焦炭,弄出去再處置?!?p> “處置我?”
遠坂愛陷入絕地,卻無絲毫驚懼,嘴角反而斜斜掛起,“真是做夢!”
她驟然起身,長刀上雷光卷涌,既不是轟向?qū)Ψ?,也不是擊向自己,而是朝著寶座之上的拱頂而去?p> “不好!”
“不要讓她毀了這里!”
“攔住她!”
道士和敬親王同時大喊,三個高階傳奇拉作三道虛光,射向準備讓整座殿堂為自己殉葬的遠坂愛。
就在此刻,微微涼風自頭頂縫隙拂下。
這風異常和緩輕柔,卻像是將時間也拉入到風中,所有人的動作都變緩了,轟向拱頂?shù)睦坠夂湍侨兰t紫光芒更凝滯在了半空。
涼風吹散了雷光,沖在最前面的那道紫光也散去光華,凝為實在人影。
那個紫光魔頭還想掙扎,剛剛舉起胳膊,胳膊就片片剝落,宛如一件瓷器瞬間粉碎,無聲無息。
當此人化作飛灰,紛紛揚揚飄舞時,無形涼風凝為有形身影,時間也終于回歸。
“老大!”
“大哥!”
“小姐——!”
后面一紅一紫驟然定住,恐懼至極的驚叫,同時響起遠坂愛的狂喜呼喊。
身著玄色龍鳳皇袍,頭戴鳳翅冠,儼然一身上朝正裝的女皇現(xiàn)身。她立在丹陛下,負手注視著不該出現(xiàn)在此的眾人,深泓眼瞳燃燒著無形焰火。
“她剛離座力量不足!”
“此時正是殺她的好時機!結(jié)請神大陣!”
“上??!全都給我上啊!”
“成敗在此一舉!”
不僅剩下那兩個魔頭陷入癲狂境地,道士甚至敬親王都撕心裂肺的大叫,仿佛面對的是跨出混沌的至尊魔君。
一紅一紫兩道身影再度沖出,跟著是手持羅盤與劍的道士高高躍起,結(jié)成某種陣勢。王府侍衛(wèi)們則端起沖鋒槍,朝著女皇瘋狂開火。
“真是……”
女皇吐出口濁氣,殿堂里驟然陷入極寒之境,空氣似乎都瞬間凍結(jié)。
“白癡!”
這兩字出口,女皇黑發(fā)驟然轉(zhuǎn)白,乃至蒙上層冰藍光輝。體內(nèi)涌出滾滾冰霧,皇袍與鳳冠應(yīng)聲碎裂,冰霧中隱見雪白衣裙。
“連我到底是誰都沒搞清楚,就跟我斗?”
女皇依舊負手傲立,絕美麗容如冰雪女神,“我可是解離與寂滅的雙圣者!”
話還在殿堂中悠悠回蕩,滾滾冰霧已將那紅紫光芒、結(jié)陣的道士,甚至是飛向她的密集子彈凍在半空。
“怎么……”
“變了……”
紅紫二魔擠出最后呢喃,定在半空變成冰雕,再跟著早已凍硬的道士們嘩啦啦碎裂,散做漫天冰芒。
冰霧急速擴展,侍衛(wèi)們紛紛丟槍轉(zhuǎn)身,做出奔逃姿勢,連他們的王爺也顧不上。他們只來得及擺出姿勢就凍在原地,然后碎作紛紛揚揚的冰屑。
唯有敬親王幸存,但他的腳已經(jīng)凍在了地上。自腿而上的色彩一點點褪卻,非但衣衫,連衣衫之下的血肉都急速變得透明,朝著冰雕急速變化。
“我是你四哥!我是你哥??!你不能殺我!”
敬親王驚恐到了狂亂地步,揮著雙手,眼珠子暴突的大叫:“莫離!莫離饒命!”
“不,你不是我哥?!毖┌l(fā)銀瞳,已如冰雪精靈的女皇搖頭?!拔乙膊皇侵炷x,我是……麗。”
喀喇喇響聲不絕,敬親王整個人褪去了色彩,凍作一尊透明冰雕。他保持著伸手呼喊的姿勢,面目猙獰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