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伯伯
婷雅見這人約莫四十歲,身軀壯實(shí),皮膚黢黑,著一身勁裝疾服,留著滿臉糟糟的胡渣子,像個磨禿的掃帚安插在下巴和腮幫子上,真是不修邊幅的主。大胡子身后站立著十幾個后生,雖然蓬頭垢面,衣著邋遢,但個個身體健壯,英姿颯爽。
“姑娘,看起來這里也發(fā)生過慘烈屠殺”大胡子粗聲粗氣的說。
“是的,整個月堤村的村民都被……”婷雅說著說著就哭起來。
“小姑娘,我是桃源驛的站長蕭大林,看起來你與我兒應(yīng)該差不多大,就叫我蕭伯伯吧!你叫什么名字?。俊?p> “婷雅”
“婷雅,這月堤村可還有別的幸存者嗎?”
“沒有了!”婷雅臉色蒼白而哀傷。
“那田冬峰大俠呢?”大胡子詫異問道!
“師傅被羅道長殺死了,我一定要?dú)⒘肆_道長給師父報(bào)仇!”婷雅哽咽著說。
“以田大俠的武義,就這些雜碎如何奈何得了他,不過黔之驢入虎之口。或許他追擊刺客殘黨去了!”大胡子眼神變得凝重,盯著婷雅,難過中盼著期望的回答。
“我親眼看見……羅惡賊殺死……師傅,他的尸體也是……我收拾安葬的”怒氣阻塞在婷雅的胸口,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字句似一簇一簇的從喉嚨擠出來。
“江湖中能殺死田大俠的人屈指可數(shù),姓羅的老道卻從沒聽說過,不知哪來的潑皮撮鳥,他一定是使毒下藥,用了下三濫的手段。田大俠枉死哩!”蕭大林破口大罵,禿嚕的掃帚都要炸開。
蕭大林忙回頭對后面的人說“杜林,你快去大營飛鴿傳書向上稟報(bào),窯灣城田冬峰大俠被賊匪殺害!李順你趕緊給我去找些黃紙和酒肉來,回來就在這等我。周力你速回桃源縣找城東那刻碑的老頭給我刻個大墓碑,上刻“江湖豪俠田冬峰之墓,桃源蕭大林立碑以祭”。李暉你快去窯灣城的大灣酒樓,把田大俠被殺消息通知掌柜的。劉義你給我去桃源驛張貼告示,就說我蕭大林個人愿出五千兩白銀,懸賞捉拿殺死田大俠的兇手,什么狗屁羅道士!”
“是”幾位后生領(lǐng)命匆匆離開。
“蕭伯伯,你這是……”婷雅不解
“婷雅,你可能不知,冬峰兄可真是江湖中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笕宋?,如今他莫名被殺,只怕會在江湖掀起腥風(fēng)血雨??!”
“哦,師父原來這么厲害,我還以為我們村里,田貴伯伯在外最威風(fēng)呢!”
“哈哈,田貴不過是漕幫小小月堤碼頭的小小掮客罷了,也就拉皮條掙了幾個糟錢。在街市的小攤小販前耍耍威風(fēng),若在江湖之中只是無名之輩。哪能和田大俠相提并論!田大俠在窯灣開酒樓,接待天下豪俠客,收留江湖落難人,急他人之所急,有求必應(yīng),江湖之中不少人物受其恩惠。他日你若行走江湖,提起你師父之名,黑白兩道定會以禮相待。對了,你婷雅一定餓了吧?”
“嗯”婷雅摸了摸肚子。
“那跟我來,帶你去吃點(diǎn)東西!”蕭大林回頭吩咐手下“你們幾個到村里看看有什么情況。”
蕭大林帶著婷雅一路南行。到了碼頭,碼頭顯然也過了火,到處都是黑灰泥垢。高大的牌樓和木柵欄燒得只剩下短短的一截,堆場的貨物都被燒的只剩一堆黑渣。尸塊倒是沒了蹤影,被清理很干凈。殘留血漬滲入泥土經(jīng)一天的風(fēng)吹日曬形成暗紅色的斑塊,這斑塊布滿了碼頭的地面。像白白凈凈的肚子上滿是牛皮癬,讓人惡心。
“這些人真是糙漢,尸塊清理得仔細(xì),卻也不曉得把血跡也清除掉?!辨醚判睦磬止局白?。
碼頭廣場上扎著十幾頂大帳,蕭大林帶婷雅進(jìn)了中間的那一個。里面陳設(shè)簡陋,空空地?cái)[放著五張八仙桌和二十個條凳,算是餐廳吧!“上一份早餐”蕭大林對著帳外大喊。隨即一個漢子端來一碗豆?jié){,兩個饅頭,一個雞蛋和一碟小菜。婷雅坐下,抓起饅頭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地把這些個東西吃完了,然后呆呆地看著蕭大林。“婷雅,你這兩天餓壞了吧,盡飽了吃!管夠?!笔挻罅执蠛啊敖o我再來一份”。又是風(fēng)卷殘?jiān)疲鍌€光盤。
蕭大林既吃驚又喜歡問“婷雅你飯量不小???”
“可能是……”婷雅話未說完。蕭大林便吩咐手下給婷雅端上一盆饅頭,一盆豆?jié){,一碗雞蛋和一碗小菜。婷雅又囫圇吞下了十個饅頭,喝了三碗豆?jié){,吃了四個雞蛋,總算是吃飽了。其實(shí)婷雅也感覺很奇怪,昨晚明明吃了十只雞,今天怎么還會這么饑餓狼狽。
“婷雅,你如今孤身一人,將何去何從?”大胡子本看著婷雅吃飯的狂野感到舒暢一些,突然又為眼前這位小女孩的未來擔(dān)憂起來。
“我不知道呢,但是我一定要找到羅道長,殺了他為家人師父報(bào)仇!”婷雅堅(jiān)定地說。
“報(bào)仇不急,不如你就跟著我去桃源吧,我和你師父田大俠也曾有過一面之交,我敬他俠義之氣,以長兄稱呼他!論起輩分,我算是你的大伯伯,我今天就認(rèn)定了你這個小侄女了!”蕭大林說。
“好的,蕭伯伯?!辨醚糯鸬?!
“一起出去轉(zhuǎn)一轉(zhuǎn)!”
婷雅起身跟著蕭大林一起走了出去。
“這幫雜碎真是夠狠的,房子全都放火燒了,人都被碎尸了。他奶奶的,他們連自己人的尸體都不放過,這不要命嘛!怎么查!怎么交差?”蕭大林邊走邊抱怨。
“小杜?。∧隳区B放走了嗎?”蕭大林大吼道。
“放了,放了!”年輕后生從一個大帳里跑出來。
“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桃源水驛護(hù)衛(wèi)隊(duì)隊(duì)長杜林。雖然和我名字里都有個林字,可差著輩分呢。他今年二十,應(yīng)該大你幾歲,你就叫他杜大哥吧!”
“見過杜大哥,我剛滿十六歲?!辨醚牌鸪踉诖蹇谝娺^杜林,蓬頭垢面,邋遢樣子?,F(xiàn)在梳洗的干凈,卻是好生英俊,高高的個子,矯健的身姿,古銅色的皮膚,濃眉大眼,鼻梁高挺。真的很帥氣!
“小杜,她是田冬峰的徒弟,也就是我大侄女,別傻愣住有失我桃源驛的體面,該怎么答禮???”
“大小姐,你好!”沒想到,這高大健壯的男兒漢,這時卻害羞起來呆頭呆腦,磕磕巴巴地吐出五個字。
“走,咱們一起去街市看看,都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笔挻罅謳е吮阃质凶呷?。如今的街市已成一片焦土廢墟。二十名護(hù)衛(wèi)隊(duì)人員分散在廢墟中翻找著東西。帶頭的是副隊(duì)長,他身材瘦小的,沿著燒毀的斷墻邊,在混著亂木磚石的土堆上刨出個洞,他跪在洞邊上,用腳勾在殘?jiān)吷?,身體前伸向下,頭鉆進(jìn)洞里,雙手從里面往外掏斷木碎磚,活像扒坑覓屎的吃屎狗。若是扒出個殘肢殘塊,便匆匆往后一扔,落在路邊,燒焦的尸塊沿著路堆積成長長的河堰一樣。若是挖出個金銀細(xì)軟,便連忙擦去表面灰土,放嘴里一咬,歡喜的放在膝邊。他滿頭泥垢,嘴上滿是黑灰,笑起來,牙都是黑的。路的中央放著二十個大木箱,隊(duì)員們把翻出金銀珠寶都扔在里面。
“副隊(duì)長,給我過來!”蕭大林大喊道。
“來了,來了”他從洞里回過頭來回答,并起身一把抓起金銀,跑了出來,他全身都是黑碳灰,似黑羆一般。手里捧著金銀,集落的灰土還未撣去!他對婷雅上下打量了一番,諂媚的笑起來,露漏出一口黑色的牙齒。諂媚的笑像來自討好主人的哈巴狗。
“情況怎么樣”蕭大林問。
“報(bào)告,現(xiàn)在已經(jīng)挖出十五箱金銀,只可惜賊人放火,銀票是一張沒剩,可惜,可惜!”
“我讓你發(fā)鬼財(cái)來了?你們揀出這么多尸體,就沒分析出什么情況嗎?”
“嘿嘿,光顧著……”
“滾蛋”蕭大林揮手讓他走了。
杜蓬灰溜溜如狗跑回到那個黑坑處,一頭扎進(jìn)去,又如惡狗撲屎一般。
“尸體都已經(jīng)燒焦了,難以辨認(rèn),有用線索估計(jì)是不多了!”不知何時,杜林已經(jīng)蹲在尸堆旁,拿著尸塊查看。
“只是有一點(diǎn)卻是很難理解,這些尸塊表面確實(shí)都被燒焦的,你看這表面的焦皮可以剝離,但這斷面雖然也是黑色,但都是黑碳灰粘上去的,薄薄一層,用手輕輕擦拭,血肉便露出來!”杜林邊說邊拿著尸塊演示。看得婷雅惡心直想吐。
“這說明什么?”蕭大林不屑地問。
“說明,他們是被燒毀之后,再被碎尸的!”
“擦的勒,這幫撮鳥也真是夠閑的。也不怕把自己累死!”
“我想,他們是想毀滅證據(jù)!”杜林若有所思。
“已經(jīng)燒成這副模樣了,還能有什么證據(jù)能留下!”
“或許他們確實(shí)太過謹(jǐn)慎!”
“蕭伯伯,我也覺得奇怪,我們村的村民不會武功,都是被黑衣人一刀取命。我與師父殺死黑衣人也是直接一劍封喉。我記得我在梧桐林被刺了十幾刀,后暈過去了??墒谴稳樟璩繀s在樂馬湖邊醒了,好似只是睡了一個很長的覺,全身一點(diǎn)傷痕都沒有。后來我又發(fā)現(xiàn)村民和黑衣人的尸體全都成了碎塊,雜混在一起!至于村里的火也不知是誰滅的。我暈倒前村里還是火光沖天?!辨醚怕犃硕帕值姆治鲇右苫?。
“現(xiàn)在那他們的尸體都在哪里?”杜林問。
“依祖規(guī)被我水葬在樂馬湖里了”
“扔湖里了!我們趕緊去看看。別被水流帶走了!”蕭大林說!
畦堰
莽漢子,粗重有細(xì)。真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