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榮國府寶二爺擅長什么,自然就是吟詩作對。
幾位舉子談來談去,沒幾句就開始比起吟詩作對的功夫來,賈寶玉可就來了興致,沒幾句就和幾位舉子談到了一處去。
一個個搖頭晃腦,想要做出一首足以流傳千古的名句來。
說著說著,劉隆這個上了年紀(jì)的舉子,忽然神秘一笑,說道:
“我劉隆癡長你們幾歲,卻是個才疏學(xué)淺的,近日偶的幾律出來,雖然不好,但我劉某人卻也一時無別的了,還請各位同年賞臉一觀??!”
劉隆說著慚愧的嘆息起來,但拿詩的速度可沒有半點(diǎn)慚愧的意思。
而另外幾個人幾乎是同時從懷里抽出幾張?jiān)姼宸旁谧郎?,動作之快,神情之謙虛,令人咂舌。
同時他們還不忘說道:“劉兄何處此言呢,你我皆是同年,又何必妄自菲薄,倒是愚弟年歲淺,恐不如你?!?p> 但說著說著,劉隆幾人手中的詩稿卻齊刷刷的放在了賈寶玉林翡二人面前。
林翡:“……”
賈寶玉:“……”
原來文人聚會要作的詩,還有提前寫好的。
長見識了。
賈寶玉初來乍到,倒是還好,林翡卻是險些驚掉了下巴。
畢竟帖子之上寫的明明白白。
挑字限律,臨場賦詩。
揮毫潑墨,論字比畫。
林翡回想請?zhí)纤鶎?,又看看幾位滿口謙虛之言的眾舉子,林翡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太年輕,自己的臉皮還是不夠厚。
正想著幾位將詩稿遞給自己的舉子齊聲說道:
“翡公子,我等才疏學(xué)淺,還望指教一二?!?p> 林翡聞言只覺得額角有些漲得慌。
作詩倒是不難,難的是……看著自己面前這幾張只等夸耀的臉,林翡實(shí)在生不起看詩的心情。
而一旁收到同樣問話的賈寶玉臉色瞬間就變了,比詩是這樣比的,不事先選好評詩之人,臨時就推他評詩,他如何評?
他一不知大家所詠何物,二不知大家所吟何律,三不知此次所比有和限。
他如何去評?
更別說自己如今看見這幾張老臉就覺得厭煩。
賈寶玉想著別過頭去,不愿看這幾人,只在心中接著想道:
他方才竟與這些蠢祿相聊甚歡,這真是……
賈寶玉一時想不出形容詞來,偏偏舉子張成不是慣會看人臉色的,直接走了兩步,來到賈寶玉跟前,說道:
“寶二爺?shù)脑姴盼覀円彩锹犝f過的,莫說是您的詩,就是前陣子您吟詠的。寶鼎茶閑煙尚綠,幽窗棋罷指猶涼。我等仍記憶猶新,除卻希望您來為我們指點(diǎn)一二,我們還想要寶二爺您的墨寶,好替您揚(yáng)名呢?!?p> 那幾個人不知道好歹,居然去熱乎林翡。
林翡雖然是太子跟前的紅人兒,可太子繼承皇位還早呢。
這四王八公之家如今可是最為鼎盛的,若是能入了這賈寶玉的眼,牽上榮國府的線,他們也是飛黃騰達(dá)了。
如今抓緊了才是正經(jīng),張成想著笑容越發(fā)燦爛了。
滿心都是未來美景,絲毫不看賈寶玉那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張成接著笑道:
“寶二爺,我們也不求一官半職的,我們也是欽慕您的風(fēng)采,您是神仙般的人物,本就不是我們可比的,只求您留下墨寶,讓我等沾沾光就是了。”
左右這墨寶留下,他們替賈寶玉揚(yáng)名,賈政等人少不得招攬他們一二,他們謀官之路便輕松了。
卻不知賈寶玉最聽不得功名利祿,亦不耐煩人情往來。
張成自以為自己說到點(diǎn)上了,殊不知,他講的都是賈寶玉最不愛聽的。
再張成再次殷勤的將自己詩稿朝賈寶玉跟前遞的時候,賈寶玉再忍耐不住,極為不耐煩的伸手一扒拉,將張成扒到了一邊,自己則大步流星的走到門外,到門外站住腳,又昂聲說道:
“什么不求?什么欽慕?分明是裝模作樣,沽名釣譽(yù)罷了?!?p> 賈寶玉說完這還不算,又回頭指著幾位舉子怒道:
“什么圣賢書?什么圣人言?分明是前人杜撰后人胡謅,教出你們這幾個無用庸才,偏偏還沾沾自喜、自命不凡?!?p> 林翡:“……”
果然,就不該去榮國府,更不該帶賈寶玉前來。
雖然明白賈寶玉要罵的不過是劉隆幾人。
可你罵就罵,扯上圣人做什么?
全天下讀書人都視圣人言真理,你賈寶玉怎么能如此無所畏懼,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對圣人開轟呢?
你這分明是像全天下讀書人開戰(zhàn)??!
眾舉子:“……”
王八蛋!
竟敢羞辱我等!真當(dāng)我等是沒有骨頭的?
門內(nèi)的幾個舉人想著,一個個的皆氣紅了臉,又臊又怒的喊道:
“豎子好大膽!竟敢詆毀圣賢!”竟敢詆毀我等!